第二卷 青苹果 -- 第6节 半夜再惊魂
在顾守翠几斧头了结了刘二棍子之后，她拿出一卷胶带贴在刘二棍子脑袋上的伤口上，又拿出一个袋子包住刘二棍子的脑袋防止血液渗出来，然后她把刘二棍子装在一个大麻袋里面，接着很小心地把现场处理了一下。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她本不是这样残忍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终于把自己逼到了这一步。
月亮在上，连月亮都不忍看到这一幕，偷偷躲在了云层之后。
怎么处理尸体呢？这个是古往今来的凶手们的一个古老不变的话题。顾守翠干过农活，她本来身上就有一把子劲。
远处的界河水往东迸流不息，那里似乎是个最好的灭尸地。顾守翠发了一会愣，她脑子里面老是回想到刚才的凶险一幕，她拿的那把斧头连耞似地敲在刘二棍子身上，她感觉斧头好像敲在自己身上一样。
顾守翠极力止住将留下的泪水，她忆起刘二棍子刚才刹那间讶然呆木的眼神，心头总在希冀：到了那边你莫要怨我！
长夜漫漫，雪夜无情。
不多久，一条奇怪的黑影从土地庙里冒出。顾守翠身着一件奇大黑袍，全身上下只是稍微露出一点脸来，一双眼睛像受惊了的松鼠眼睛一样紧张地看着周围，任何的异动都会叫她心惊肉跳。
刘二棍子就被她扛在身上，两个人整体的轮廓在月光下就像一个黑暗的魔鬼，不伦不类。
出了土地庙前的小路，往东走是大路，再往西过了村里的北桥就可以看见界河了。但是顾守翠不想走这条路，走这路的乡亲大多都认识自己，为了避开熟人，她需要走得更远，更长。
她想了一会，决定从南面的田埂地绕到另一条小路。她知道东南面有一个闸口，从那里过去直通北面有一条道，那里周围是窑洞，平日烧瓦做砖用的，一到晚上做工的都回家了，到了晚上很少有人在。不过这样做有个难点，那就是东南面那条道很小又难走，周围还是一片坟地，一天到晚阴森森的，顾守翠平日都不大敢往那边去的。
月夜下的田埂黑黢黢的，全是厚厚的黑雪，顾守翠像个幽灵一样在上面前行，“叽嘎叽嘎”的脚步踩雪声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入冬的田地里根本没有什么长高的农作物，麦苗都躲在积雪下。顾守翠走过了田埂，来到了那一片坟墓间。
坟冢高高低低，四下无声无息，顾守翠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她竟无法分辨出到底是自己心里在抖，还是身体在抖，还是全部在抖。
突然，她定住了，在对面港岸的路上，她看见有一个人影在动。她想躲起来，但很快发现这周围竟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
时至岁末，野地里面的杂草荒芜衰败，都被积雪覆盖住了，天地间在月色下看去似乎全是一片白色。
虽然现在是夜里，自己站在这里，不过若是有人注意看的话还是很容易发现自己。她本想挪到坟墓后面蹲下来，又怕动作太大弄巧成拙，她为此焦急着，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其实她是太心慌，虽然四下几无杂色，不过终究是在夜里，光线不甚明了，平常人是不会发现她的存在的。
对面的那个人动作轻松矫健，看起来是个年轻人。现在半夜十点多了，他从来做什么啊？
“哇……哇……”
“哇……哇……”
一种奇怪的呜咽声从远处传过来，顾守翠吓了一大跳，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远处发出声音，声音凄厉而怪异。
“哇……哇……”
“哇……哇……”
她又听见了，头发都骇得要立起来了，但她很快又不怕了，她听出了是猫在叫性。
这该死的猫，顾守翠在心里咒骂着。
那条人影似乎也注意到了，看样子似乎在找声音的来源。
顾守翠远远地也不敢动，只是僵立在一座坟墓边上，一眼不眨地盯住那人影看。
忽然，那里有东西怪叫一声，她尚没有弄清怎么回事，雪地里面就有一个小东西往这边冲了过来。顾守翠呆住了，她惊慌地看什么东西在冲过来，只见那东西全身雪白，身形奇快如飞，看轮廓竟是一只猫！
猫在雪地里面肆无忌惮地跑着，它其实也不想跑，但是沈一凡对它表现出太大的探知欲，它受到了惊吓，只有跑。
它本来今夜打算一直在那闸下叫性的，可惜终究被人类所不容，只能够逃之夭夭。
远处港岸上的那个人影就是沈一凡，他半夜受惊，以为是有婴儿在闸口哭，所以偷偷跑下来看的。他最终发现那只是一只瘟猫在叫，懊恼无比，后来又看见顾守翠的影子站在那里，吓得跑到闸下的船上去了。
顾守翠哪里知道这些，她以为/走了，接着又小心翼翼地往港岸上去。哪里知道刚走到闸口处的路边，闸上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心里猝然受惊，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赶紧往前面跑，才跑两步，她就发现了自己的愚蠢，原来她竟弄巧成拙，跑错了方向。她本是在港西闸口往北，现在朝南跑，势必会和跑下来的人同一方向，想不被发现都难！
顾守翠只有再往后退，但是她刚转过身的时候，上边的沈一凡已经下来了。她只有惊愕地死死地定在那里，就扛着刘二棍子的尸体木立在南面的小路边。
好在夜里黑，沈一凡没有发现什么，直接跑回家了。
顾守翠也不敢久留，直接往闸后走去。
闸下有船，船上黑乎乎的，看不见任何人。顾守翠放心不少，直接往后走，走到窑区那边，那里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没有任何人影。
顾守翠直接往后走，后面转弯过去有一座年久失修的水泥桥，那是顾守翠预想的目的地，离大义村很远，大义村的人一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顾守翠来到桥中央，四下看了看，周围很静，她这才把心放下，两只胳膊一用力，刘二棍子的尸身就从桥上掉了下去，“噗通”一声，然后他就沉了下去。
顾守翠做完了这一切，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地。她想到回家，本想从原路返回，忽然想到不如从桥另一边绕回去，这样也许更隐秘。于是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界河桥那头。
顾守翠没有发现，就在她离开的这个时候，一条身影慢慢地从对面窑洞方向的路边探出来。
这人穿着一件大破棉袄，棉袄上黑乎乎有些船上用的柴油斑点，内里竟只穿了件毛线内衣，在雪夜里直打寒颤，人仿佛刚刚睡醒一样。他不是旁人，正是阿辉。
阿辉那天正巧被开船的王老头喊去在船上守夜，哪里知道老头临时有事没有回来，一个人在船上没事干等，哪里知道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到半夜，阿辉迷糊之中听见有人在叫，开始还以为老头回来了，等开了船舱门一看，什么人也没有，这个时候阿辉还没有全醒，也没有多想，就想关上了船舱的木门，那知道手没有拿利索木头门一下掉船舱里面的水泥地上，阿辉直接被惊醒了。
等关好门，阿辉本想继续睡觉，突然他又想到自己来这里是帮王老头守夜的，万一刚才是贼怎么办，这念头一下把阿辉搞得睡意全无。阿辉只好在黑暗中到了门那里，悄悄把门打开一线往外看，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阿辉正想关门继续睡觉，眼角忽然看见港岸上有个奇怪的黑影缓缓移动，阿辉一下被吓住了，猜不透那是什么玩意。有心喊一嗓子问问，阿辉又怕太冒昧，万一彼此不认识，这不是讨人嫌吗。
阿辉想了想，干脆披上王老头的大破棉袄到外面去偷偷看看。
就这样，阿辉远远地跟着前面的那条奇怪的黑影直走到界河边上的拐弯处，这下才肯定前面的人应该不是自己村上的人。以为本地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阿辉也不想多事，打了个哈气准备继续回去睡觉，可就在这刹那间，阿辉感觉自己身后不对劲，好像有动静。
这里离界河边不远，白天窑洞里面干活的人很多，但是半夜三更人却是很少，不远处有一处老岸上人的坟墓堆子，到晚上很瘆人，阿辉平日里胆子算大的，到了这里全身更是很戒备，要是周围有什么动静阿辉早就发现了，但是这么近有动静就不是好现象了，阿辉一转身直接打开了手里的电筒照出去，一边道：“谁！？”
电筒是那种船上用的可以电充的大头电筒，这玩意比较沉，像块砖头一样，阿辉带这玩意也是为了防身用。电筒照出去就猛然间照到一个人的脸，阿辉一下头发都立起来了：“哇靠，你谁啊？”
电筒光下是一张惨白的脸，一个老头子的脸！头发白苍苍的，那脸上面皱纹纵横，还有几个大麻子，干巴巴的，僵尸一样。在这脸上最让阿辉心悸的是他一双全无表情的眼睛，直不隆冬地冷冷地瞅着人，阿辉立刻想到了“炸尸”，心跳紧急加快。
这人穿着也奇怪，老旧的黑色外罩，全黑，裤子也是老旧，就脚下一双绿头鞋子透点人气，这种鞋子出去打小工的人经常穿，这让阿辉稍微放了点心。
阿辉见他被照着也不言语，又接着问：“谁啊？你谁啊？”
阿辉把光线从他身上移到别处，等着他回答。
“过路的。”这个老头在黑暗中说了一句，然后就往前面去了，身影很快消失在转弯处。
“你大爷，大半夜吓人……”阿辉心里咒骂了几句然后继续回船上睡觉了。其实阿辉并不知道，那老头每到心里紧张的时候就会面无表情，双目发冷，他看见阿辉的时候屁股后面还别着一把铁斧头，这个斧头和顾守翠的那把差不多，都是小巧而精致，不过他的这把是铁的，顾守翠的那把是铜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它们砍到人脑袋上的声音绝对是一致的。
那老头和阿辉说“过路的”三个字时，他的右手就握着那把斧头，握得很紧！
至于他是谁，那似乎是个永远的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