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我叫父子鹰 -- 第二十三章 魔鬼飞翔 下
神功已成，父子鹰决定离开阿难神庙，到拉萨城中找蒙娜丽莎报杀金海鸥之仇。
乌云密布，雷暴将至。地惨天愁。
蒙娜丽莎与八思巴的俗家弟弟娲皇里两人，站在拉萨大道东端的入口。
两人忽然相视大笑起来。
娲皇里望往这长约两里的大衔，因中问略呈弯曲，所到里许处时，视线受阻。
在这可见的距离内，人迹全无，景象诡异之至。
娲皇里道:父子鹰真的会来吗。
蒙娜丽莎苦笑道:今次我上拉萨，亦曾亲自向盟主和教主询问此事，教主答这是赤练蛇的消息，他虽然不相信，但也只好答应老夫的请求。
几十年来，折在蒙娜丽莎手下的中原高手，难以数计。
对于像父子鹰一样来找自己寻仇的人，蒙娜丽莎早已司空见惯。
号角声传入两人的耳内，一队全身黑甲的暗客杀手，远远走来，後面是一辆黑色大马车，车边滚金，甚为惹人注目，再後是一队骑兵，声势浩大，直向两人立身处驰来。
蒙娜丽莎道:父子鹰来了!
时近午时，雷暴将至。
暗客组织教主八思巴孤峰耸峙，负手而立。
两人眼中锋芒毕露，等同神兵宝刃，在虚空中交锋。
长空黑云疾走，地暗天昏。
父子鹰一生中，从未见过任何人的眼神，及得上八思巴一半的锐利，惊人的地方，更在於其眼光形如实质，像一个千斤重，从自己的眼中透入，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敲在父子鹰心灵的深处。
他突然呼吸不畅，心内惊悸，全身似欲软化。
一种软弱绝望的感觉蔓延全身，觉得面对的这敌手，是个全无办法击倒的巨人。
天空一下闷雷，响彻远方的天际。
父子鹰受自然界的感召，自己便似在宇宙的中心，脑中念头急转，胜还是败，败亦是胜，两者浑成一体，无分彼此。
天外飞仙图卷一幅一幅呈现前，霎时间整个人的精神，与万化冥合，重归自然，刚才被思巴击开那丝心灵空隙，转瞬间缝合无间，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八思巴莎心下讶异，刚才他施以精神转化的力量，令对手心灵深受重压，在其脑海内种下必败的种子。但对方却与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合为一体，竟使自己徒劳无功。
八思巴不怒反喜，这样的敌手岂是易求。
八思巴道:少侠手中之器，就是传说中的星辰双剑吗!仰天长笑起来。
大笑声中，不待父子鹰答话，思巴缓缓左转，撞破了一道紧闭的大门，走进左侧的一所民房去，只留下一个人形的破洞。
就像一般人走进一道敞开的大门一样，行云流水，没有丝亳阻延和迟滞。
父子鹰全神贯注。
八思巴每一个动作，由转身、破门以至大笑、眼神，腰脚肘膊的配合，都不放过。
只见其动作与动作间，浑然天成，使人亳无可乘之隙。
父子鹰运集全身功力，本已如箭在弦，伺机而发，可是八思巴全无破绽，那蓄满的一击，始终不能击出，登时心口一片烦躁，难过之极，大喝一声，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八思巴一招未出，父子鹰便先受伤。
父子鹰鲜血吐出，胸前一松，回复畅顺。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隐入屋内的八思巴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父子鹰收摄心神，专心一志，通过心灵感应，搜索魔头八思巴的踪迹。
这一专注之下，周一一十丈方圆内，连虫蚁触地的声音都成网内的鱼儿，没有一点漏出去。
唯独感应不到八思巴的存在。
在父子鹰超感官的监察下，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八思巴形神俱灭，再不存在於天地之间。
真实的情形当然不会是这样。
但是，究竟是因为什么八思巴居然彻底消失霖？
长街上烈风愈吹愈起劲，漫天尘土飞扬。
电光不时闪烁天边。
天地忽明忽暗。
无穷无尽的大街，不见一人，似乎只剩下父子鹰一人独存。
主动之势巳失，他站在街心，手上握着那两把得来不易的兵器，眼里是那无尽的等待。
类似龙吟虎啸的异声，骞地从周传来，初时细不可闻，仿似遥不可及，霎时间已响彻整个空间，震人耳鼓，盖过了天边的雷鸣，遮掩了呼呼的强风。
一时天地间只有这尖锐刺耳的异声。
这是敌人出手的先兆。
周围十丈内的气流，急速旋转，一股股有如利刃的气锋，在这范围内急速激撞。
父子鹰若如置身风暴的中心，他不动犹可，一动所有的压力都会集中在他的身上，把他卷进急流的气旋内。
父子鹰已经全无退路。
八思巴究竟在何方?
气旋愈转愈急。
忽然一股无坚不摧的强大真气，从右侧盖天覆地，以惊人的高速急撞过来。
父子鹰那敢迟疑，蓄势巳久的一击，侧身全力击出。
两大绝顶高手，终於短兵相接。
八思巴这一击，堪称夺天地之造化。
同一刹那，一道眩人眼目的电光，裂破长空，直击在父子鹰高举空中的厚背长刃上。
修罗双刀立时通体发亮，万道光芒，绕刃身疾走上高压的电流，在刀身上吱吱乱响。
父子鹰厉啸一声，手中长刃挟善那道电光，闪电凌空向思巴劈下。
电光烁闪而下，平地一声轰雷，八思巴被挟带雷电的一刃，劈得离地倒飞十丈开外，倒在地上滚出了叁丈许的距离，速度这才停歇下来。
拉萨长街中心裂开了一道长两丈深约半尺，令人怵目惊心呈长形的浅坑。
这一刀的威力确是动地惊天。
八思巴一生战无不胜，还是第一次被人击倒地上。
父子鹰一刀击下，刚碰上八思巴全力击来的气柱，两股大力相交，父子鹰整个人倒抛上天。
父子鹰一声厉啸，借势横飞出去，高高掠过暗客高手的封锁线，直向远方的民房投去，一闪不见。
八思巴缓缓立起，全身衣衫尽湿。
蒙娜丽莎和娲皇里远在拉萨长街之端，连续听到父子鹰两声厉啸，任他两人何等喜怒不形於色，也禁不住面面相觊。
一个月后，中原群雄在林多思的带领下和宇宙邪恶神发生了一场大战。
十天十夜鏖战的结果，武林盟又一次大获全胜?
蒙娜丽莎发下命令，追杀每一个逃走的敌人。
不留俘虏。
一千一千的中原高手，潮水般涌过宽大的河谷冲积平原，一望无边的旗海，在微风中飘扬，壮观非常。
而隐藏在暗处的暗客杀手正在因为自己发挥的作用而耀武扬威。
蒙娜丽莎高踞骏马之上，极目顾，畴曙志满，背後便是自己高达叁丈的帅旗。
八面威风。
众将前呼後拥，蒙娜丽莎不仅也沉浸於战胜的辉煌里、权力的顶峰上。
这已是蒙娜丽莎分组所属的暗客组织所能做到的极限。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可是蒙娜丽莎却无自己预期的欢欣。
蒙娜丽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忽然间他明白了什么，他追求的是一种永无止境的“伤心”。
那像爬上一座永远摸不到的顶峰的高山，永远享受着登高那种迈向目标的苦与乐。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父子鹰。
在一个他最不想看见父子鹰的时候。
父子鹰在蒙娜丽莎的亲兵队伍前，鹭然出现。
父子鹰的出现昭示着暗客组织教主八思巴的死亡，从此暗客组织全都归入了林多思的新组织情天屋里面。
没有人看到父子鹰怎样在人群中走出来的，只知道他忽然便站在那里，像自古以来他一直都是站在那里。
在中原群侠一一退出河谷的时候，留在暗处的众暗客的兵器纷纷出手，一排一排的暗客，同时弯弓搭箭，千百支长矛，一齐指向父子鹰，登时杀气腾腾。
这批蒙娜丽莎的近卫亲随，绝大部分人昔日都曾亲见父子鹰大展神威，在千万军马中，如入无人之境，这刻见到他如天神出现，不待吩咐，而成局势，严阵以待。
两万多战无不胜的暗客杀手，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对着孤身卓立草原之中的父子鹰，布下强大的阵势。
蒙娜丽莎身边的众亲兵团团将他护住。
唐心此来，不在话下，目标必是自己的最大仇人蒙娜丽莎。
蒙娜丽莎坐在马上，遥望给自己兵队远隔的父子鹰，只见他目光向自己扫来，心中一廪。
父子鹰利如电芒的眼神，完全不受距离的影响，直接望到他的脸上、眼中、心内。
蒙娜丽莎有一种给唐心一眼看穿的感觉，甚麽奇妙武功，在这一刻丝毫也不管用的感觉，他甚至感到父子鹰强大的精神力量，正笼罩看自己，就像命运一样，使人无法抗拒。
其他的暗客兵团，渐远去，在平原的水平线上变成一条颤动的长方形。现在只有唐心和他们。
父子鹰动了起来，一步一步向着布下阵势的暗客杀手走去。
蒙娜丽莎缓缓抽出在马旁的长刀，紧握刀柄，心下稍安，这刀此次是否仍可为他带来胜利？
这身为暗客组织叁大高手之一的不可一世人物，估不到也会有这类心胆俱寒的时刻。
父子鹰已经步过了暗客杀手的箭雨，开始和前排的暗客短兵相接。
他在敌阵中迅速前进，所有试图阻挡他的人，都立毙当场，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使他的步伐慢下半分来，他虽是赤手空拳，但身体任何一个部分，都是最惊人的杀人武器。
蒙娜丽莎突然感到一阵绝望。
眼前的这个敌人太可怕了。
父子鹰的双眼有一种奇异的魅力，使入不敢正视，使人浑身颤抖。
他整个入代表了一种近乎天地宇宙的力量，无始无终，浑然无间，又庞大无匹，非任何人力可以抗衡。
父子鹰身前的暗客纷纷倒下，很快过了暗客杀手的中线，距蒙娜丽莎只有十多丈的距蒙娜丽莎和所有暗客都手执兵刃，严阵以待，可是从他们苍白发青的脸色，知道没有一个人是有半分把握。
父子鹰心中浮起一个奇怪的念头，现在终于可以为自己的叔叔金海鸥报仇了，杀了他，他已经没有半点杂念。
父子鹰手上电芒一闪；不知由那处夺来一支长矛，笔直向蒙娜丽莎标来，父子鹰终於向地出手了。
天地忽尔停顿。
虽然周围两万多人杀声震天，蒙娜丽莎却觉得在这一刻，宇宙静寂无声。
心中刚想提起手中长钩，那掷来的长矛已贯胸而入，再从後背钻了出来。
父子鹰这一矛完全没有受时间和距离所束缚，他手中寒芒初现，蒙娜丽莎便被贯胸破背，中间没有费去刹那光阴。
一声长啸在父子鹰口中响起。
父子鹰和他神奇的传说，从此在西藏地区广泛流传，直到又一个十年过去。
自己真的报了身上的深仇大恨了吗？
十年后二十三岁的父子鹰，常常在心里将自己这样的追问。
在恢弘的天宇间，生命正展开雄健的羽翼，飞翔，飞翔……
呵，生命！是一朵朵鲜花，充满渴望地绽开绚丽的理想；是一只只归巢的鸟儿，梳理着疲惫、纷乱的羽毛，期待着与长空的热恋；是一条条波澜壮阔的江河，义无反顾地远征。
父子鹰在月色清辉中，看到桑七琴薄纱轻舞的婉约，看到她守望青空的玉魂，拥有千古不变的情怀，拥有千世回转的浪漫。
生命如灿花。
生命如流岚。
所有的过程乃是一种天然的轮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