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十三节 猴面鱼

爬上山岗，我的眼前顿时一亮。原来小山岗的背面就是兰江河，顺着河水朝远处望去，一个个小村庄星罗棋布地排列着。根据经验判断，顺流而下，不足百里，我就可以回到家了。

看到村庄，我的心里说不上有多激动，感觉自己就象从暗无天日的地狱回到了温情烂漫的人间，一时竟控制不住，喜极而泣。

阳光世界，春光明媚，天青水蓝。更有一些崖缝坡头怒放的山桃花点缀，娇艳无比，馨气袭人，令人想入非非。

这时，从上游飘来一条小船，摇橹的船家头戴草帽，坐在船头。船中偎着一对情侣，女的凤冠霞帔，男的金翅皂衣，二人勾肩搭腰，看上去极为亲昵。

不过，这充满诗情画意的一幕，让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立马清醒过来。

我知道，眼前这片兰江河水域，貌似平静无奇，一般却无人光顾。因为民间流传，很早之前，这里曾出现一种猴面鱼身的怪物，多次害人，而且专与貌美如花的新娘子作对。

本来发源于大茂山的兰江河水势并不大，但途经这里，无端地冒出一个磨盘大的泉眼，形如永南市著名的景点“秃噜泉”，四季不断。两股水流汇合，便成了气候，经过这片狭窄的河道，浊浪滔天，犹如万马奔腾，激荡起惊天动地的气势。

最初本地有财势的官商之家形成个习俗，男方娶亲，女方嫁人过门，要沿着兰江河上行九十九里，用一条装饰华丽的小船将一对新人连带女方陪送的嫁妆放逐河中，一层寓意是夸官先富，另一层寓意是在激流险滩中考验小两口对爱情的忠贞程度。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在放逐的过程中，接连不断地出事，经常就有小船触礁，或是跌入万劫不复的漩涡，将一桩美满姻缘顷刻间化成一出令人心酸的悲剧。

激流险滩中，小船颠覆，乘船者丧命，这算不得稀罕。但奇怪的是，命丧九泉的都是花容月貌的新娘，而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他人等，包括衣冠楚楚的新郎和一路陪伴的侍从，总是有惊无险，大难不死。

死里逃生的人私下议论，他们曾经在出事前看到过一条奇怪的鱼，近两米长，猴头鱼身，从水底蹿出后，喜欢对着船上的人挤眉弄眼。

人们猜测，这是一条人鱼交合产下的雄性怪胎，其好色天性并未因基因变种而泯灭，正是它暗中作怪，掀翻了小船，掳掠了新娘。所以自此之后，鲜有人家再沿袭这一陋俗。而这片充满危险的水域，人们谈之色变，也就没有谁来光顾。

所以看到从上游顺流而下的这一幕反常场景，令我颇感意外。我明白，现今社会，颇有些热衷于标新立异赶新潮的男女，喜欢在大喜的日子整点特殊的场景，标榜个性，吸引世人眼球。但时隔多年，仍有人拿着美女的生命做戏，实在令我感到意外。

我想阻止船上人，让他们不要冒险，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但是我刚从岗上跑到河边，还没来得及喊出口，眼前风云突变，平地里起了一阵龙卷风，将巨大的水浪高高抛起，又重重摔下。小船如一片枯叶，上蹿下跳，不能控制。船上人大呼小叫，身不由己，纷纷坠落。

飞溅的浪花直扑上岸，我吓得紧紧搂抱住脚下的一块巨石，生怕一不留神被卷入旋流。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我想我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躲过这场突来的劫难。然而在突如其来的狂风暴浪中，我猛然间发现，落水的女子竟然是无数次出现在我梦境中的罗蕊。起初我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正当我犹疑不决时，罗蕊第二次被漩涡抛出水面，而且那条传说中的猴面鱼，此时就隐现在她的身边。

这下我彻底看清了，落水的新娘不是别人，正是罗蕊无疑。但罗蕊根本就没有看到岸边的我，她在惊涛骇浪中只有一点挣扎求生的意识，两手下意识地扑腾着，做着最后生存本能的努力。

此时此刻，我早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撒开双手，摸一把眼睛，手持军刺趔趄着直奔身陷囹圄的罗蕊而去。

我要救罗蕊，明知道救也是白救，十有八九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入滔天巨浪。

与残暴的色魔猴面鱼交锋，我根本没有一点胜算的把握。不过，我心里蕴藏已久为偶像赴汤蹈火的潜能在瞬间爆发，令我无畏无惧，大义凛然。

如果在地面上，要制服一条缺氧的大鱼，我想那应该不在话下。但在水流湍急的河水中，凭着冲动的激情对付神出鬼没的恶鱼，我那点本事就不值一提了。猴面鱼一口细长的利齿，我甚至还没有游到它跟前，感觉整个人已经被控制在疯狂的涡流中，身不由己。

前后不足三分钟，我的头部好象被暗藏在河水中的石头死命地撞击了一下，残留的那点清醒意识顿时破裂，忍不住嘴一张，几口咸涩的河水呛进肺里，随即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