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三十八节 意志
“你输了。”凌泽的仙云剑架在袁琳依的脖子上，语气如封冰之刃。
“动手吧。”袁琳依抬起头面容对着凌泽，无畏生死，虽然她并不知道凌泽是如何破解身上之毒的，但是事以至此，也容不得她再深思了。
“我要解药。”凌泽不耐烦地说道。
“那毒没有解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死。”
“别骗我。”凌泽将指间的仙云剑更进了一步。
“你可以杀了我。”袁琳依并没有后退，脖颈处渗出血来。
“告诉我，问乾坤他到底和天界有何瓜葛。”
“仙主的事情，我们并不知道。”
“那你们还如此卖命，可笑！”凌泽希望可以从他的嘴里问出点什么，可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可笑！”袁琳依大声的反斥让凌泽都为之一愣，那眉宇间除了浓烈的愤怒外，还有一抹淡淡的感伤，“我告诉你我的事，你就不会觉得可笑了。”
浓雾开始融化，虽然远方的景色依然混沌，但比起刚才是要清晰许多了。袁琳依打开了珍藏多年的记忆之门，将思绪融入之中，给凌泽将了一个不算太长并且异常简单的故事……夏至，十岁的袁琳依与她的母亲流落街头，紧凭着母亲精湛的医术换些银两勉强维持着二人的生计，被打落凡间之后，法力尽失，并因为仙气保护的崩溃，使母亲过早的衰老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春夏秋冻度过的都异常艰难。有时候母亲会牵着袁琳依瘦如枯枝的小手，叹息着，痛恨天界的无情，自己只不过是替一个快死的凡人接生，便受到如此处置，想到这里，母亲总是落下心酸的眼泪，苦日子终究还是过去了，母亲的医术被城中大户人家所识，那姓沈的老员外心肠很好，很高兴地收留了袁琳依和母亲，给她们足够的粮食，漂亮的布匹，并留她们住在府上，诚恳的对母亲说：“内人最近得了怪病，病发起来便要卧床数月，希望您有办法可以医治她。”母亲开始并不肯答应，因为怕施展天界的医术会给自己带来灾祸，但在老员外三番五次地请求之下，母亲终究是对感动了，于是竭其医术开始治疗沈夫人，不出一月，沈夫人的病情便得到了好转，这一月之中，袁琳依与俯中的小孩们也都相处的很好，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容纳了这个陌生人，因为袁琳依天生失明的关系，俯中伙伴自然是很照顾她，其中一个小男孩总是牵着袁琳依的手，做了她的灯塔，那个小男孩的名字叫沈秋言，是的，沈秋言。可惜好景不长，凡帝终于还是发现了她们，并诽谤她们泄露了天机，在一个雨夜，沈府老老小小共三百人被天兵屠杀，沈秋言为了掩护袁琳依逃走，也献出了幼小的生命，袁琳依记得，那血是热的，是粘稠的，是从来未有过的腥臭，她听见沈秋言的叫喊声被淹没在刀声之中。母亲带着袁琳依慌忙地逃出了沈府，袁琳依哭了一路，直到她的母亲惊呼“眼泪怎是红色啊”的时候她才吓得止住了哭泣，的确，她哭出了鲜血，因为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可流。
凌泽手中的仙云剑慢慢消散无踪，他垂下了右手，静静地听着，在这一刻他莫名地想起了凌云泊。
后来天兵一直追了我们两百里地，袁琳依和母亲实在是跑不动了，而天兵也追杀至此。只是眨眼的时间，甚至听不到母亲哼出一声，“嘭”的闷响，她便再也没有起来，袁琳依摸索着跪在母亲身旁，不知所措，然而当天兵的战戟指向她时，年仅十四岁的问乾坤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虽然看不见他，却感到了无比强烈的仙气。很快十名天兵应声倒地，袁琳依得救了。
“他说：‘去创造一个没有硝烟的世界，一个尽善的世界，没有痛苦的世界。’那个时候他就成为了我的信仰。”袁琳依言罢，眼角划过一道血痕，一身白衣开始在风中洋洋洒洒，仙气在凌泽还未察觉的情况下骤然提升到了极至，她道：“所以百仙峰的弟子们都一样，都是因为失了善的天界而经受痛苦，因此，仙主的梦想，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实现！”
刹那间，气场如浪般向周围推开，翻滚跳跃。凌泽身陷其中，却并不反应。
“请你告诉秋年，我已经死了。”
芳草的香位在一片血腥之中沉默不语，苍天大树遮蔽了该有的阳光，乌云虽已散去，却依旧感觉不到温暖的光明。
“躲得真快。”展寂站在崔城倒下的地方，环顾四周，除了地上的几点血迹外，便什么也寻不到了。
金哲之在玲珑无极棍快要刺进他喉咙的那一瞬间躲开了，但宝棍上的尖刺依然给他造成了伤害，展寂净下心来凝听着周围的动静，发散出去的音波并未得到应有的反射，看来金折之已经逃远了。展寂并不敢大意，提了宝棍向着凌泽设下结界的地方奔去。
“消失吧！”顾步枫凌空挥出一道月牙，力量虽大但不如方才，可致命性依旧可观。
火奴儿与辰趁急忙避于树后，回头时才发现沈秋年并未选择逃避，而是在赤铁刃上染满灵气正面迎去。赤铁刃遇了主人的灵气之后越发兴奋，径直地将力量提高了十倍左右。沈秋年同是挥出一道月牙，两月牙相撞互相抵消，余威竟也震颤了周围林立的树木。顾步枫勉强撑起六合仙气，朝着沈秋年正面袭去，沈秋年因跑的太急，止步不了，只得随势将膝盖前曲，身向下滑，在避开顾步枫横挥的手臂的同时从他的裆下钻了过去，顾步枫见状忙回身去看，赤铁刃上的红光朝着他的面门已然刺来，他偏头躲过，红光却也不是无功，而是在他脸颊上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沈秋年不禁得意，心也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双目在碰到顾步枫眼中的寒光时不禁大骇，忽地只觉胸口一阵剧痛，顾步枫的右腿已然踢了上去。
“啊！”沈秋年哀呼一声飞将出去，重重地落在了朽叶铺道的土地之上。
“嗖！”——“嗖嗖！”三支箭矢冷不防地从暗处袭来，顾步枫冷哼一声挥手接下，寻了源头将视线移到了火奴儿的身上。
“放冷箭？好，先拿你开刀！”言罢，顾步枫将手中所接箭矢尽数掷回，速度之快，另火奴儿无处躲闪。
“铛！”
三只箭矢被一股回旋的灵气弹飞，顾步枫自是吃惊不已，因为那股仙气，来自面前的沈秋年。
沈秋年缓缓地站起身，他的全身散发着幽蓝的灵气，伤痕累累的身上全然没有一处松垮，反而变得更加结实。
火奴儿也略显惊讶，但此时也帮不上什么忙，惟有静静地看着。
沈秋年的意志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摧毁得了的，而此时的他只想拼尽全力保护身后的两个女子。体内的三股灵气又开始四处乱窜，直压得沈秋年丹田一阵阵的抽痛，他立刻感觉到了双眼眩晕，并在不知不觉中趴跪在了地上，沈秋年用手撑住身体，不然自己倾倒下去，他有总不好的预感，若是就这么倒下去了，恐怕再也起不来了。豆大的汗珠在他的脸颊上汇聚成溪，浑身炽热使他痛苦难耐。
顾步枫冷哼一声后说道：“小鬼终究还是小鬼，这么快就到了极限？袁琳依没有把你毒死，真是可惜。”
“你说……什么？！”沈秋年猛然将抬起头来，忍着体内的疼痛，用那算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地盯着他。
“我说……”顾步枫转过身，边向沈秋年逼近边道：“袁琳依在给你治病的药草里下了毒。”
“你说谎！我不是还活着吗？”沈秋年勉强提高声音喊道。
“什么东西都是有失效的可能。”顾步枫检查过那两包药草，的确有毒药，但面前这个小鬼居然没有事，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
顾步枫止步，依然在沈秋年的面前了。
“为什么她要这样！”沈秋年发疯似得怒吼道，眼泪也随之夺眶而出。
“你以为她真的是对你好么，你错了，她曾经有个和你一般大小的玩伴，你不过是那家伙的替代品罢了。”顾步枫抬起聚满凛冽仙气的右手补充道：“说来也真是巧妙，那家伙和你的名字很像，叫沈秋言。”
火奴儿见状顿时惊慌失措，安进弩里的箭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卡了壳。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火奴儿丢下弓弩慌忙向沈秋年冲去。一只蝴蝶飞来，绕过她的脚下，她只觉平衡一失便摔倒在了地上。
“火奴儿姐！”辰辰忙上去掺扶，但她目光却未放在火奴儿的身上，而是远远地望着沈秋年。那三股灵气在融合？
飞去的蝴蝶已然感到了沈秋年体内那异乎寻常的变化。
顾步枫也有所察觉，却因心急，不管不顾，奋力挥下手去，苍白的月牙如崩脱的明月向着沈秋年头顶砸去。
“秋年！”火奴儿惊呼，也就在这时沈秋年体内的三股灵气合三为一，千钧一发之际诞生出了八荒仙气！
“啊！！！！”沈秋年仰天长啸，掀起巨大的气浪将迎面砸来的月牙吹得灰飞湮灭，顿时间土石翻飞，巨木摇动，直惊得顾步枫是连连后退。
这小鬼……为什么会有仙主的气息？顾步枫当然不知沈秋年是用了问乾坤的功法做了提升的基础，于是一时间也摸不轻头脑，只得聚气为盾。
“你们！”沈秋年脚尖奋力一蹬，向着顾步枫冲将而去，手中的赤铁刃也变得异常鲜红，随着它主人的奔跑而划出一道刺目的红光。
顾步枫站稳脚跟，收了气盾，又再次抄起六合仙气左右同出一道月芽，沈秋年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将赤铁刃向着袭来的月牙一挥便化去了它们的威力，刹那间沈秋年已冲到了顾步枫的面前，剧烈的运动使得顾步枫的伤口全然裂开，鲜血渗透了他的衣衫，他捂住伤口急向后撤却也为时以晚了，待沈秋年的赤铁刃正要刺中顾步枫的胸口时，一只金箭从一旁闪出，箭上巨大的气团硬生生地把沈秋年吹了出去。
“顾步枫！”金哲之瞬间闪出，扶住口吐鲜血的顾步枫，一跃而起，暂时撤离了战场。
“小鬼，你没事吧？”展寂从天而降，落在沈秋年身旁，为他检查伤势。
沈秋年摇摇头，眼角还挂着泪痕。
“展寂哥！”火奴儿也迎了上去，辰辰也紧随其后。这个时候凌泽也从林间飞出，落在众人面前，见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便道：“上四将暂且退了，我们马上去九连山！”
展寂望向地上的几匹马尸，道：“我们走天上吧！”
凌泽犹豫了一下，道：“不能上天，我们用轻功跑去。”
展寂想了一想，也觉得上天太过卤莽，便道：“火奴儿和辰辰不胜脚力，我们只能背着她们了。”
凌泽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转过身对辰辰道：“上来。”辰辰一惊，有些羞怯，但还是照凌泽的话做了，在接触到凌泽后背的一刹那，她赶到了无比的安心。火奴儿则是毫不客气，见展寂有蹲下的动作便立刻窜了上去，嘿嘿笑道：“那就麻烦你了，轿夫！”
“哎呀！”展寂被火奴儿狠狠地掐了一下，吃痛道：“你老实一点啊！”
“秋年，我们走。”凌泽低头对沈秋年吩咐道，却不见秋回应。
半晌，沈秋年道：“大师兄，琳依在哪。”
凌泽抬起头，望着丛林深处淡然回道：“我已经将她杀死了。”
“骗人。”沈秋年并未看凌泽，因为他的眼中包满了泪水，“我感觉到她的气了。”言毕，沈秋年向着与他们相反的地方走去。
没办法瞒过他，因为他的玄功来自百仙峰，对百仙峰上之人的气息异常敏感，在得到了八荒仙气以后，这个种敏感度便更精确了。
“小鬼，你去哪？回来！”展寂见沈秋年要离开，急忙呵止，凌泽冲展寂扬手了样手，道：“等他去吧。”随后又转过头向着沈秋年的背影说道：“秋年，做个了断，我们在成都等你。”
沈秋年止步，并未回头，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不见不散。”言罢，向着丛林深处跃去。
“凌超人，这样太危险了，万一又找不到他怎么办？”展寂望着沈秋年消失的地方，担心地问道。
“放心，我自有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