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三十二节 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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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初，李煜才从他父皇那里归来，看样子情绪十分低落，简单地聊了两句便将凌泽一行安排进了住所。展寂能够分辨出他的呼吸中的烦躁与失望。
众人各自回了房间。辰辰为凌泽和沈秋年铺好床后，道了声“晚安”便轻声离了房间。走在冷清的走廊上也不觉得冰冷了，在自己的房门外止步，正欲推门时一只踏着月光而来的彩蝶落入到她视线之中。辰辰伸出右手后那只彩蝶便乖乘地停留在她指间，扑扇着翅膀仿佛是在诉说着什么，辰辰看后轻声道：“辛苦你了。”言罢，那只彩蝶腾空而起消失在夜幕之下。
金殿顶端，坐着一个男人，对月酌酒，眉宇之间无限感伤。展寂无意之间发现了他，心中一惊，一跃而上，站在离那人三丈远外警惕道：“是谁？！”
那人转头，月光映出他的半边脸颊，“李煜。”
展寂算是松了一口气，上前道：“这么高，你怎么上来的？”
李煜微微一笑，饮下一杯酒道：“都快是我的皇城了，上来这里还不容易，来坐吧。”他招呼展寂坐下，道：“喝酒吗？”
“酒量不太好。”展寂坐下推开他递上的酒杯。
“呵呵，那我帮你喝吧。”言毕，又一饮而尽。
“南唐都是你的了，还不开心？”展寂抬头望向头顶那轮弯月。
“江山有什么好的，我只想做个才子而已。”
“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好多人想当皇上还当不上，你就知足吧你。”展寂为其斟满酒道。
李煜再饮而尽，笑了笑岔开话题问道：“你怎么在这？真是奸细啊！”
“我如果是奸细还真想杀了你做皇帝。哎，本来睡得好好的，凌泽他的丫环非要说看到黑影闪现，叫我出去看一看，我说你怎么不找凌泽啊，她言‘凌少爷都睡了’，得，我就来帮你的皇城巡夜了。”
李煜大笑，手中的酒也撒不少，实在喝不下去了只好将酒杯放到一边向展寂问道：“你们是要去哪？”
“西……”展寂意识到他可能听不懂便换言道：“西边。”
“蜀国还是吐蕃？”
“都不是，还会更远吧。”展寂叹息道。
“你肯定是神仙。”李煜指着展寂道。
“何以见得？”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寻！”
展寂笑道：“都是小时候练得多。”
李煜见展寂腰间别着一只玉萧，便道：“不如现在再来一曲吧！”
“行啊！”展寂顺水推舟道：“要收钱的。”
“多少？”
“不多，一艘快船，可以顺江而上。”
“没问题。展公子，开始吧！”李煜爽快的答应道。
展寂心头一笑，抽出腰间玉萧。声渐起，迎着月光传开数里，音色犹如明镜，清澈可知奏者之心。此声跃过皇城高墙漫入空旷的街道，一直渗透进百姓家中，客栈、青楼、戏院无一回避。
两个中仙，隐藏在皇城之外。
展寂额头已冒出细密的汗珠，音渐歇，他感到一阵疲惫。没错，这是探测，如巫峡那时一样，不过精准、范围都提升了数倍，让展寂有一些吃不消。
李煜自然听不明白，只是为其音色击掌喝彩，抬头望向片一黑暗的远方，轻声呤道：“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着火了！着火了！着火了！！”
次日正在睡梦中的展寂耳旁突然传来三声大喊，展寂几乎是从床上弹起的，慌忙地四下张望，却只看到火奴儿立在旁边，急问：“哪哪哪着火了？”
“我着火了！”火奴儿朝他喊道：“詹南佑，现在已经午后了，你到底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啊？”展寂急忙穿上外衣，套上靴子道：“其他人呢？”
“凌泽带秋年在院里炼功呢，至于那个辰辰当然也在。”火奴儿顺手拿过腰带递给展寂，又道：“李煜说船已经准备好了，但希望你多留一日，能写个乐谱给他。”
“噢，我现在去找凌泽。”展寂穿戴整齐后用毛巾擦着脸道。
“干嘛？”火奴儿没好气的问。
“有两个中仙埋伏在皇城外！”言罢，丢了毛巾冲了出去。
火奴儿无奈地摇摇头，弯腰拾起地上的毛巾，喃喃道：“真没办法。”
庭院中，沈秋年扎着马步，站在中间，一脸的痛苦，“大师兄，还要扎多久呀？”
“可以了。”凌泽回应道。
沈秋年一屁股瘫在地上，叫苦连天，“我现在也算半个高手了，干嘛还练基本功啊。”
辰辰走上前，给沈秋年递上毛巾。
“内功虽过得了关，但根基差得远。”凌泽回应道。
“那我岂不是每次练气时都要先扎马步啊？”沈秋年擦着汗水道：“我觉得自己很稳了。”
“步伐太轻，所以才会被别人打断腿。”凌泽直点沈秋年死穴。
“呃……”沈秋年装作没听到，心中暗想要不是断了腿还见不到琳依呢。
“当”突然间沈秋年头上击出一个暴栗，他吃痛地摸着头，半天说不出话来。辰辰奉凌泽之命拿着戒尺站在一边，就是等这些时候的出现，辰辰笑道：“你大师兄说话可要认真去听。”
“知道啦！”沈秋年抱怨道：“下手这么狠，以后一定嫁不出去！”
正在沈秋年大声吵闹时，展寂从侧廊飞奔而来，速度之快，堪比赤兔，“凌超人！”
凌泽闻声回头时展寂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现顺气息后，展寂道：“昨晚我用萧声探测，发现金陵城外有两名中仙，感觉上似乎是上四将。”
“知道了。”凌泽抬头望了望太阳道：“今日太晚，不易走水路，看来只有明日了。”
“李煜已经给我们船了。”展寂正道出这句话来，凌泽的身后便响起了辰辰的喊声，“秋年弟弟！”凌泽忙回头望去，只见沈秋年已经仰面倒在了地上，看上去非常痛苦的样子。凌泽随即飞身上前，将沈秋年扶坐起来，双手在碰到他身体时便觉一阵灼热，情急之下，凌泽盘腿坐到他的身后，双掌贴上他的后背，开始慢慢输力。
“怎么了？”展寂蹲在一旁问道。
“有三股灵气在他体内乱窜。”凌泽对沈秋年输送着足以压制住那三股灵力的仙气，“辰辰，去端杯糖水来。”
“好。”辰辰放下戒尺，匆忙地跑开，声音之中充满不安。
“在独刀城的时候听那医仙提起过，看样子到后来也未能帮他化解掉。”展寂锤拳道。
“这三股灵力合一之后便是仙气，目前看来是走火入魔了。”
沈秋年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睛缓缓睁开，但看上去虚弱的很，眼筐下出现了乌紫的印记。这个时候，辰辰提着一个小茶壶小跑而来，将它递给凌泽道：“不会很烫，用这喂下去方便。”
凌泽接过茶壶给沈秋年喂下糖水，片刻之后沈秋年便恢复了些许意识，眼匡下的乌紫也逐渐消散。“大师兄……”
“别说话。”凌泽将沈秋年抱起向住所走去，辰辰走到前面为他们推开房门。待沈秋年盖好了被后，凌泽起身道：“辰辰，这里交给你了。”
“是，少爷，我会照顾好他的。”辰辰向凌泽点点头，给于一个肯定。
凌泽与展寂出了屋，展寂便道：“秋年的状况看样子并不好。”
“会伤及性命。”凌泽双眸下垂，却看不出表情，“我会有办法的。”
展寂暂时放下心来，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还是略有担心，但目前也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只好将思维先退回到行程上来，“明日多久出发？”
“辰时初。”凌泽抬眼回答道。
天高云淡的世界，仿佛一切都可以回归到最原始的宁静，辰辰坐在床头为意识模糊的沈秋年擦去额上的汗水，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四岁时凌泽发着高烧，她也是这般为他擦汗。“琳依……琳依……”沈秋年含糊不清的念道，如同喝醉之人一般。辰辰俯耳去听，起初她以为他是在呼唤凌泽，但细细听去才知道是“琳依”这个陌声的名字。辰辰放下毛巾，将左手抚在沈秋年的额头，一股微弱的光晕开始从她的指缝中透射出来，半刻之后，沈秋年睁开眼睛，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有着淡淡金色眼影的女人。
“没事了吧？”辰辰收回手，沈秋年并没意识到自己的醒来会和她有关。
“辰辰姐……”沈秋年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的要命。辰辰急忙将手轻扶到沈秋年的胸口上，微笑道：“躺着休息吧，这里有我在呢。”
沈秋年放松了身体，将目光投向了头顶的罗帐。阵阵花香传来，使他觉得格外的清爽，“辰辰姐，好香啊！”沈秋年一脸笑意地盯着辰辰道。
“凡尘裹得久了，自然不容易洗掉了。”辰辰回应道：“你刚才昏迷时口中念着琳依，是谁呢？”
沈秋年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望向别处，半晌，他眉宇微沉，道：“一个失散的姐姐罢了。”
“能对我讲讲吗？”
沈秋年微微点头。
傍晚，展寂将一份赶制的乐谱交到了李煜手里，并拜托李煜明天勿必给众人送行，但整个过程不能说话。李煜对此大为不解，但也并没有拒绝，因为在他手中的那卷乐谱才是最重要的。凌泽用枯草编制了五个拳头大的草人，谁也不知道他在准备什么。
在凌泽一行人紧锣密鼓的做着远行的准备时，百仙峰又迎来了一个落雨的夜晚。
还是那件黑袍，还是那张隐藏在兜帽阴影中的面孔，沿着百仙峰独臂的残岩，缓缓向上，如同一只在黑夜里爬行的毒蛇，警惕而又高傲。问乾坤熄灭了聚仙殿中所有的烛光并清空了所有的守卫，因为他知道，他要等的这个人喜欢漆黑的深渊与墓地般的空旷。
“来了？”问乾坤睁开双眼，那对银色眼眸穿透黑暗。
“是的，仙主。”黑暗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墨者残叶。”
“告诉我，为什么会协助独刀帮罗万天称帝。”问乾坤的声音之中泛着寒气，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那是下层所做之事，不过对仙主确实非常有利。”
“解释！”问乾坤提高了分贝，像一个王者置问他的臣民。
残叶勾起嘴角，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此日的早晨，有浓浓的水雾，整个金陵城如梦如幻。
“凌超人，我们该走了。”所有已经在院中集结，“为什么要让李煜不和我们说话啊！”
凌泽并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五个草人对众人道：“给我一根你们的头发。”
众人不解的看着他，但也只好随从，便各自从头上扯下一根头发递到了凌泽手里。
金陵皇城外，顾步枫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不停地来回踱步，心中无限烦闷。
“急总是没有用的，我们还不能在这动手。”金哲站在旁，用一张白色的手卷将箭擦的铮亮。
“来了！”顾步枫侧头而看，瞧见宫门大开，笑道：“逃不掉了。”
凌泽等人在李煜的带领下，由护送向着码头而去，按照约定，一路无言。半个时辰的来到了长江边上。楼船早已停泊多时，但也不见众多的水手，只有一个船头儿恭迎众人。李煜简单地作揖送别，凌泽等人消失在楼船之中。片刻大帆张扬，铁锚收回，楼船向着江心驶去。
待楼船驶入偏僻之处时，低沉弥漫的雾气中“嗖”得一声窜出一只银箭，直直射穿了甲板上毫无防备的展寂的胸膛，展寂无力地倒下，如同一只断线的要偶。瞬间一个身影自涛涛江水中之中窜射出来，右臂一挥，一股劲力便将阁船吹成了一片废墟。凌泽、沈秋年、辰辰、火奴儿活生生地进入了攻击范围之中。一道剑气闪过，火奴儿应声倒地，沈秋年欲要还击却不想金哲之张弓拉弦，一支冷箭由心穿进腹部穿出，沈秋年踉跄几步之后便不醒人世。凌泽急忙后退，余光中辰辰也中箭倒地。金哲之银箭直指凌泽后背，挡住了他的退路，顾步枫箭步一跃，右手如鹰爪般扣在了凌泽的脖子上。从第一箭到这最后一抓，动作一气呵成，不留丝毫瑕疵。顾步枫不禁得意地仰天狂笑，将右手松开却又已剑指抵住凌泽眉心，道：“去死吧！”待他正欲动手之时，凌泽的口中突兀地传出沈秋年的声音，“大白痴！”伴随着的还有经久不息的嘲笑声。
正在顾步枫心中一愣之时，凌泽化为一团白雾四下飘散，只留得一件绘了墨竹的长衫落在地上，衣衫之上留着一只绑有一根头发的草人和一张黑色的道符。
“糟糕！”
话语刚落只听得轰然一声，整个楼船被一只巨大的火球挤得支离破碎，木屑与帆布掉落到江中，随着江水向着东边流去。
“哈哈哈……”千里之外的马背上，展寂放声大笑，道：“此计还真是妙啊，替身道术，妙哉，妙也！”
“你和那个才子李煜呆久了吧，话也不会说了！”火奴儿笑道。
“就这样南下到南汉，那里丘陵众多，方便隐藏。”凌泽淡然道。
展寂心里很明白，以他和凌泽现在的实力是足以和中仙级的高手抗衡的，但随行的火奴儿、沈秋年、辰辰力量并不足够，因此，不得不多加小心。没想到凌泽也会为弱者着想了，想起前行吴越之时的那份自私，几次令众人陷入困境，现在看来，他的确改变了不少。
“好！”展寂高呵一声，道：“既然大家都如此开心，那我就赋词一首来助助兴。”还未等众人阻止他便张开了血盆大口，闭眼陶醉道：“健马走走停停，歹仙步步危机，年昨日，观今日，已是一片欢喜！”
此“词”一出，立刻引来一阵鄙视，火奴儿恶心地扶着马背干呕，而辰辰则捂着嘴眼如月芽在一旁偷笑，只有沈秋年击掌为其喝彩，欢笑道：“大色狼，我给你的词取个雅名吧！”
“你说你说！”
“四个字—狗屁不通！”
哈哈哈哈。轻松的笑声响彻整个树林，随着马鞭抽出的响亮声音，四匹壮马急驰而行。凌泽低头看向怀中的沈秋年，眼神渐渐开始变得温和。秋年，你这个大师兄并不能好好的照顾你，你的病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我已经想过了，如果我不得不成为仙的话，那也会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成仙容易弃仙难，我只想找到白露，带她回来，然后过普通人的生活。
我，不是强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