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二节 秘密
离开了柔软的海滩，向着林间山地行动。一路上鸟语花香，仙鹤行天，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走到了万花谷中。展寂只觉得左手掌心阵阵灼热，摊开来看时，洞天留下的佛印散发着微弱的金光。
“很近了。”展寂对凌泽道。
“我以前听说琉球仙翁是居住在一潭湖水中央的小岛上。”凌泽只看见蔓山遍野的花，至于什么湖与小岛都没有发现。
“洞天也这么说过，穿过万花谷就到了。这里这么多花，一定是他说的万花谷吧。”展寂四下环顾，各种各样的花同开一地，真是有些特别。余光之中有什么东西在花丛中动了一下。“什么东西？”展寂紧张停下脚步，紧张万分。
凌泽也已察觉，警惕地观察周围，但什么也没发现。
炫目的花丛中升出几只蝴蝶，踏着娇逸的舞步向着他们飞来.五彩斑斓的翅膀上下翻飞，散下一圈圈金灿灿的粉沫。
“有毒！”凌泽喊道，随即剑指一挥，飞来的蝴蝶便支离破碎地落入花丛之中。
“敌人？”展寂只觉得脚下万花花瓣无风自起，数里之内飘扬起一片花障。凌泽与展寂被困在不停翻飞的花障之内，进退两难。
凌泽右手持符，上前两步念道：“风扬兮！”只见他手中道符化为一只气状巨鸟，一跃而起，在花障之中冲出一个缺口。但数以万计的花瓣似乎并不甘心就这样被冲散，飞出数十丈之后又疯狂地集结在一起。展寂双掌相击，拟出一道音波，将那缺口奋力撑开，趁此机会，展寂抽身而出。看着眼前如浪翻滚的花障，凌泽跟在展寂身后一跃而起，缺口逐渐缩小，一片花瓣从花障中无力的掉落出来，轻飘飘地朝着凌泽的面门飞去，凌泽余光下飞出一道血痕，那只花瓣沾染了他的鲜血后向着花丛坠落。
凌泽稳稳落地，望着眼前规模慢慢缩小的花障，伸手触摸到火辣疼痛的左脸，一股暖流浸入指间。利如刀刃的花瓣，每一片都是。
“这里不会有妖！”展寂朝凌泽道，言外之意便是认为如果是仙，为何这般嗜杀。
凌泽显然也不能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得以八荒仙气护住身体，待敌人变化。利刃般的花瓣不再以风卷残云之势而来，而是盘旋片刻后渐渐化为一个人形。是丫头，婀娜多姿的丫头，淡粉的两腮细如柳叶般的眉毛下是一双清如秋水的双眸，一席粉裙，立在百花之中，丹唇微启冷冷道：“回你们来的地方。”
“你这小丫头说笑啦，”展寂笑道，“快找你妈妈来。”言罢，上前欲抓住她，谁知脚下鲜花、叶瓣突然飞起，直向展寂咽喉射去。展寂急忙后退躲开，心中后怕不已。
“你们已在我的花阵当中，不要轻举妄动。”小丫头不过十五六岁，但说话语气却像个大人，眉宇之中更是有着一种巾帼之气。
凌泽并不理会，从袖中取出一张道符，夹在中指与食指间对那丫头道：“我们有要事在身，你若再扰，我便烧了这花阵。
“够胆你就试试！”小丫头并不畏惧，双臂舒展开去，左右两片花丛中升出庞大的花瓣长龙。凌泽也不躲闪，口念：“炎龙！”色彩绚烂的火焰长龙自道符之中蜕变而出，朝着满天花瓣伸展龙体，眼见万花谷中就要多出一块焦灼之地时，突然一个女声响起：“少侠留情！”
凌泽与展寂寻声望去，就相貌来说，便知道是这丫头的母亲，那丫头见母亲到来，也并未收力，道：“阿娘，是入侵者！”
“误会了！”展寂忙解释道：“我们是受洞天所托前来给流求仙翁消息的！”
“洞天？他怎么没有亲自来？”那丫头的母亲问道。
“百仙峰峰主已将他与不劫渊一同冰封了。”展寂回道。
“洞天哥哥！”小丫头心头一怔，仙气也随之打乱，满天的花瓣纷纷散落，如同一场精心设计的花瓣雨，“他没事吧！”
展寂望着神情激动的小丫头，安慰道：“不劫渊是个很独特的结界，他不会有事的。”
小丫头总算松了一口气。凌泽也伸手遣散了火焰，对小丫头的母亲道：“你女儿所说的侵入者是指百仙峰吧。”
小丫头的母亲点头道：“没错，这座仙岛隐居了太多有实力的上仙，问乾坤怕是把我们当作眼中钉了。”言语不显愤怒，平淡似水。
“前辈，我们不便久留，还是请帮我们指出流求仙翁在中哪儿吧。”展寂作揖道。
“方才小兰对二位少侠无理，就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来赔礼吧。”言罢，右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圆，万花丛中更多的花瓣腾空而起，集结成一条绵长的彩色丝带将凌泽与展寂轻轻托起，向着万花谷的出口传送而去。展寂手中的佛印光亮更强，就算攥着拳头也无法遮挡。一盏茶的时间后，凌、展二人飘过月芽形湖面在中心的小岛落下，穿过两排竹林，一座小竹屋印入眼帘。
“是这里了？！”展寂兴奋到，他迫不急待要进竹屋去了。
“站住！”竹屋外一名和刚才那丫头一般大小的男孩子手持长戟，对不明来者大呵道。
凌泽上前两步道：“吴越凌泽前来拜会流求仙翁。”
“我不认识你——还有他，你们快些离开！”男童蛮横道。
展寂气不打一处来。这仙岛之上怎么个个都是跟吃多了辣椒一样？展寂正要硬闯时竹屋中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黄豆，外面是谁呀？”不待那个叫黄豆的男孩回答，声音的主人便亲自走了出来。长眉白须，额头突出，铮亮，眯眼向着凌泽与展寂望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道：“展融、凌云泊？”
吴越国中独刀府。
“火奴儿姐姐，你这几天和爹爹神神秘秘的，忙什么啦？”纤儿将手中的苹果分给火奴儿一半，自顾自地吃着另一半道。
“一些大人的事，你这个小丫头是不懂的。”火奴儿端详着手中的苹果，并不急着吃。
操场上练功的武者今日格外认真，每一招每一式都浑然有力，纤儿自然是天真的看不出半点不同，而在火奴儿眼中这些武者便是为了一统天下而拼尽汗水。
“怎么不吃？很甜的！”纤儿望着火奴儿道。
火奴儿微笑道：“一直在想，如果我也和你一样是多么幸福呢？”言罢，咬下一口苹果。如果我也和你一样，不仅仅是有展寂的照顾，还应该有无微不至的父爱，有一段平静的属于女孩的生活，可以看着天空憧憬未来，可以依在窗边享受着少女情怀，可以做一切女孩能做的事，是这些，多想和你一样，但是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我生在这样一个家族，注定不会有一个完整的人生，背负着家族的命运，我只能舍弃，再舍弃，直到墨家复兴的那一刻。所以，纤儿我并不打算把南佑哥从你的手中夺走，我只想这样看着他，别无奢望。就这样放弃真的很不甘心，可是让你和南佑哥陷入到痛苦之中，我试着说服自己，可是办不到。
“纤儿，你和展寂在一起可要幸福啊！”
流求仙岛，傍晚初到。
仙翁点燃油灯，竹屋中瞬间澈亮，凌泽与展寂坐在竹椅上，享受着难得的安静。展寂手中佛印已被仙翁收走，信算是送到了，但关于另一个秘密他们却等着仙翁说出。
“你们长得真像你们父亲少年的时候啊！”仙翁如此感叹。
黄豆自偏门而入，手中端着茶盘。未品先觉香，便指得是盘中之茶。黄豆将第一盏茶放在仙翁的茶几上，退了一步转身将剩下两碗茶先后放在客人桌上。凌泽端起茶碗，低头慢品，展寂刚观察着四周，其中不免发现黄豆盯着凌泽一脸怨恨。“您怎么认识我们的父亲？”展寂开口问出他和凌泽都想知道的问题。
一阵微风拂过，窗上挂着的风铃脆响不停，仙翁喝了一口茶，道：“这说来话长了。”仙翁挪挪身体，将年迈的身躯陷入宽大的摇椅中，闭目道：“你们俩的父亲都是我的徒弟，大唐末年，群魔叛乱，他们便奉天之命参与平息魔乱的战争，后来天下北方统于一朝，南方十国初立，展融与凌云泊也都隐居至深山之中了。”
“徒弟？那你可知我父亲的下落？”展寂忙问道。
“当然，展融很好，现在天界百鸟城任城主，听说娶了一名墨家的隐者为妻。”
“父亲……”展寂低垂着头，心中阵阵刺痛，在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那便是他的父亲为什么要抛弃他和母亲。
“凌少侠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仙翁睁开眼望向保持沉默的凌泽，问道。
凌泽欲言又止，却最终回道：“没有。”
展寂正又欲言，突然后背一阵灼痛，右手伸去一摸，一片暖暖的粉稠。伤口破开了，鲜血蔓涌而出，展寂只觉一阵眩晕。
趁着展寂尚未倒地，仙翁宽袖一舞，展寂上衣立刻滑开露肉，“黄豆，去拿些仙创药来。”
“黄豆作揖应下，半晌端着一只锦盘盛着一个瓷瓶而入，仙翁伸手拿过瓷瓶，拔掉软木塞，右手一摊，那棕色粉末便由瓶口自动冒出并落入仙翁掌中，持药之手向下一覆，细碎的药粉便如自己有了生命般向着展寂后背飞去。
“嘶——”展寂倒吸一口凉气，伤口之上钻心的疼痛使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来。
“忍着，此药一用，伤口一个时辰内便能消失无踪。”仙翁缓缓道。
凌泽并无心思去看，在他儿时的记忆里并没有父亲的容貌，自他醒事来便只记得流云道观，听师父说他是在一个寒冷的夜晚被放置在道观门口的，半夜里被寻夜的道士发现，裹婴布中只留着一本《乙世真经》而他的师父也仅仅知道这个婴儿叫凌泽而已。
凌云泊。一个陌生的名字罢了。
亥时，展寂服下一种特别的汤药后沉沉睡去，仙翁对凌泽说，他是一个坚强的人。伤明明已经很重了，却强撑着到现在，看来洞天并没有找错人。凌泽躺在床上，待子时已末也未能合眼，他的脑海里又出现凌云泊三个字。“凌云泊”他一遍遍地念着，左掌心的那颗陪伴了他十九年的朱砂痣又开始莫名的疼痛，本不是低沉的精神在疼痛下更加兴奋，他猛地从竹床上坐起身来，在这一刻一道金光闪过刺痛了他的双眼。他判断出金光的源头是屋外深处的竹林，一种念头占据了他的心灵——快去。
月光下的竹林透着森森阴冷，凌泽穿行其间，每一步都轻盈如燕。朦胧中一个金色的身影飘浮在空中，并没有下半身。凌泽藏在竹后，侧面看去，金色的残影原来是洞天，洞天对面站着一个老者，正是流求仙翁。还未听清洞天说着什么，他的金色影像便炸裂成闪烁的金粉，没入泥土之中。是展寂带给他的信息，如此保密，真是煞费苦心。
“凌少侠，既然来了就现身吧。”仙翁立在月光下，苍老的声音脱口而出。
凌泽不得不佩服他比展寂还要敏锐的感知能力，于是抽身而出，微风下青衫飞扬。
“你可一点也不像你的父亲，他可比你光正多了。”仙翁道，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我不认识他，也勿须和他比。”凌泽冷冷道。
仙翁轻笑，盯着眼前这个冷俊的少年道：“那个信息设了结界，旁人是听不见的。”
“我并不感兴趣。”凌泽顿了顿道：“我来这里是想知道关于凌云泊的一切。”
“看来你并没有让他失望。”仙翁耐人寻味的话语让凌泽一时摸不着头脑，“他是个英雄。”
“我不想听你对他的评价。”凌泽双眼之中映出幽冷的月光。
仙翁并不理会，自顾自道：“我一生有三个得意门生，展寂、姜庭以及你的父亲凌云泊。云泊资质很高，从五岁起便能操纵剑气，不用兵刃便能斩敌于无形，在这仙岛，你的父亲比他们两人呆得都要久，十五岁那年，他晋升上仙前住天界受职。仙云五将便数他最为利害，天界有很长一段安宁的时间，闲来无聊时姜庭便找他切磋武艺，你爹九战九胜，从未输过。有一次去凡世公干，便认识了你的母亲纪蓉，两年后冒着触犯天规的危险娶了你的母亲，天帝大怒，在你出生的那一天派姜庭为帅，引十万天兵缉拿你的父亲。”说到这里，仙翁哀叹一下又道：“十万天兵竟不是你父亲的对手，剑气气过之处，血如泉涌，其实他若认个罪弃了纪蓉，往后再偷偷相见也好，可这孩子太执着，誓要去找天帝理论。”
“于是，他败了？”凌泽心中泛起波澜
“不，十万天兵，在他手中死伤过半，展融阻拦，也遭惨败，最后姜庭倾尽全力才将他制服，十日之后，斩首于南天门外。你的母亲忧郁而亡，是老夫将你送到了流云道观。”
凌泽不语，掌心的一抹朱砂痣越发疼痛。
“云泊留下的《乙世真经》你的师父可曾给你？”仙翁问道。
“在，一直在我身上，师父说四十九日后要送往天界，否则凡间便有大劫。”
“四十九日是天上时间，在人间便是一年。”
“一年？”凌泽心头微微一怔，不知该喜还是该愁，为了将经书送到，差点让沈秋年耗尽寿命，现在看来，还有足够的时间想到更好的办法。
“是一年，”仙翁点点头。
“那所指的大劫到底是什么？凌泽忙问。
“不知道，但是希望永远也不要发生。”仙翁接着问道：“你不想知道洞天的信息吗？”
“我说过，我不感兴趣！”凌泽还未从刚才的故事中回过神来，心中很是不悦。
“但是我却想告诉你，因为我有事要委托给你。”仙翁抬眼道，见凌泽不言，便道：“天界恐怕会有一场真正的浩劫。”
凌泽心头又是惊，他已经准备好听更不思议的事了。
“北天门、南天门、东天门已被他所控制，只有西天门直连天宫他无法控制，我的任务便是将这一惊人的秘密送往天帝那里，这个任务，我要拜托给你。”
“为什么你不亲自送去？”
“我已经是老弱一个，身子骨已经不行了，这岛上的隐居者早已不闻世事，也不能委托他们。”
“为什么是我？”
“我信任你，正如我信任你的父亲一样。”
凌泽沉默片刻道：“我自己的事要做。”
“是让她复活吗？”
“你怎么知道？！”凌泽几乎大叫起来，他眼前这把老骨头果真非同一般。
仙翁并未正面回答他，而岔开话道：“立了此功，天帝什么都会答应你，包括生，与死。”
凌泽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他找到除了利用啼夜刀斩开空间的另一个捷径，“好！”凌泽欣然应下。
仙翁轻抚着雪白的胡须满意地笑道：“你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的。”仙翁停顿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急道：“云泊还留了一样东西给你，你拿到吗？”
“没有，是什么？凌泽满脸疑惑。
“不，我也不知道。”仙翁沉思道，眼中透出一丝古井般的深邃，他正思索着什么，没有人清楚。
夜风吹得更紧，乌云伸出漆黑的手掌抓住了月亮，一片黑影投下，辩不得竹林中两人的表情。幽静中除了两人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外，还有的就是“哗哗”作响的竹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