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红颜流落非吾恋 -- 第二章 踏上江湖路
第二天便是我的生日了，小强言出必行，竟真的讨了两个肉包子两个烧饼回来。
“给你吃……”小强殷勤的把东西送到我面前。
我抿着嘴，盯着那包子烧饼……更准确地说是盯着那盛着包子和烧饼的碗。怎么会那么脏……看得我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那个……小强，你先吃吧。”我向小强挤出一个笑容，把碗推到他面前。
小强奇怪道：“为什么，你不饿吗？你病了那么久都没怎么吃东西，还是你吃吧！”他一边说一遍又把碗推回我面前。
“我不饿……你吃好了！”我又把碗推到小强跟前。呜……我怎么可能不饿，可是这么脏兮兮的我是吃不下去嘛！该死的，为什么要我当乞丐啊，难不成挣扎半天活过来，却最终要饿死吗？那，那也太凄惨了点吧……
小强看着面前的食物，许久才抬头问我：“若歌，你是不是嫌我脏？”
我一愣，反射般的摇头：“哈……怎么会呢，不是的……”
“我知道的……”小强低下了头，声音闷闷的，手里拿了一根稻草揉来揉去，喃喃着“我知道的……”却始终不再抬头。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难受起来。我伸手想碰他，却被他躲开了。他嘟哝了一句什么，很轻，我却听清楚了。他说的是：“我身上脏，别把你的手弄脏了。”
“小强，我不是嫌你脏……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难过的想解释，却怎样也说不清楚，只好沮丧的坐在那里不再说话。我真不的是嫌他脏，我只是觉得碗上太脏了而已，
“我知道的……若歌，我感觉你变了一个人对不对？”小强还是低着头，声音却像是被什么挤住了一般有些怪异的扭曲。“昨天我就看出来了，你去小河边洗了头发洗了脸，如果不是人太多，你还会洗个澡的……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叫花子哪里会有这么爱干净的……”说着一滴晶莹的液体从他眼睛里滴落，“啪”的一声，重重的砸在地上。他……哭了？
我一惊，慌乱的扑过去，扳过他的脸来，那脏脏的小脸上竟然已经泪水纵横，他闭着眼睛不看我，嘴巴却委屈地扁起来。
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从早上就出去乞讨，中午才讨回了那点吃的，他该受了多大的委屈，就是为了帮我庆生，而我竟然因为碗上不干净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的好意，我是不是真的很过分呢？
“对不起，小强。我真的不是嫌弃你，我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我心里酸酸的，用袖子把他脸上的眼泪抹去。左手握着他的手，右手从碗里拿起一个烧饼，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说：“谢谢你的烧饼，好香呀，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小强似乎震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发现我已经把烧饼送到了他嘴边。可是他没有吃，而是怯怯的问：“你不嫌我脏……？”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泪，但我还是微笑起来，轻轻摇了摇头。小强眼中似乎闪耀起了亮光，低头在烧饼上咬了一口，一双眼睛却瞬也不瞬地盯着我。我对她微笑了一下，从碗里又拿了一个烧饼递给他，然后开始吃那个咬了两口的烧饼。
愣愣地盯着手里的烧饼，小强脸上竟渐渐红起来。他抬头看向我，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我问，“你怎么不吃啊？”
“若歌……”小强犹豫着，脸刷的就红了个通透，“我好喜欢你！”
“咳！咳！咳……”我一下子被口中的烧饼呛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呛到气管里了，我顿时咳了个脸红脖子粗。
小强慌忙扔下手中的烧饼，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帮我顺气。“若歌，你没事吧……”
“咳，我，我没事……”好不容易顺了气，我冲他摆摆手，“不用担心……”
小强又在我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然后说：“要不我给你弄些水来好不好？”
“水啊……”我不敢想象水盛在我们的碗里还会不会是清的，“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哦！”小强应了一声，然后坐到了一遍，闷着头啃烧饼。
我以为我刚才又惹着他了，就坐过去：“喂，你怎么啦？”
小强抬头看着我，有些惴惴的样子：“我有些话说，可又怕说了你……你会生气……”
我好笑起来，我哪里会那么小气嘛。“什么事呀，说就好了，我不会生气的。”
小强又低下了头，犹豫了半天才说：“你知不知道你长得特别美，那个号称广州第一美女的那个苏菲菲我见过，就连她也不及你……”
夸我漂亮？哈哈……原来我这么美么？在我那个时代我可只是中游水准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到了这里反而比第一美人还好看！我听得喜笑颜开，连声问小强说：“是吗是吗！”
小强愣愣地盯着我的笑脸，许久才像回过神来一样，脸又红起来，结巴道：“可，可是，你的美会惹祸，所，所以，你还是把脸涂，涂黑一些比较好……
“……”我这下笑不出了，他，他什么意思啊，就是说“红颜祸水”吗？哼……
小强好像沉浸在某种梦幻里一样，表情呆呆的捏着手里那半块烧饼，目光投向某个不知名的远处，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你可知你刚洗完发洗完脸，微笑着把头发甩起的时候有多惊艳……”
我摇摇头：“不，你不明白的，我就是要展现自己的美……”说完我转过身去靠着墙，不再说话。是的，你不会明白的，我才十八岁，不，才十六岁，那么年轻，我怎么甘心做一辈子乞丐。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如果我的脸可以吸引一个人，吸引一个可以让我从此脱离乞丐生涯的人，我何乐而不为。小强，你不明白，我忍受不了这种生活，在这么下去，我真的会死。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不许你们碰若歌！”突然，小强的惊呼声把我从思考中唤回来，我才看见，我面前站了五个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的男人，带头的那个一身绫罗，手里拿了把扇子，典型的纨绔子弟。后面那四个应该是随从兼打手。而小强此刻正张开了双臂挡在我面前。
看到我看他，那个纨绔子弟马上眯起那对三角眼“嘿嘿”淫笑起来，说：“真没想到，一个乞丐居然会有这么绝色的脸蛋，真不枉本少爷今天出门逛一次街！”
我惊慌失措地抱住了小强的胳膊，小强动也不动地挡在了我面前，只是在我抱他胳膊的时候全身震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若歌，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听着他还有些童稚的话语，一瞬间我的眼睛湿润起来。
可是个子小小身体瘦弱的小强始终不是那几个人的对手，几下便被他们制住动弹不得，可他还是竭力挣扎着：“若歌，快跑，快跑！”
那个恶少一步步朝我走来，我退了几步。当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不能让小强有事，绝不能！这样一想，反而冷静下来。
“你们放了小强，我就跟你走。”我平静地说，那个恶少反而愣住了，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不由从心里冷笑一声。原来他只会强抢硬夺，别人自愿他反而会不安！
小强听了我的话，突然大吼：“若歌！你不准跟他走！”他一边喊一遍挣扎着向我看来。
突然“嘭”的一拳打到了小强的脸上，他的半边脸马上红肿起来，一个打手恶狠狠吼道：“臭要饭的，这里有你说话的分吗！”
“你们做什么！”我看小强受了伤，不由得惊呼着扑过去，可是却被那个恶少拦腰截住搂在怀里，他笑嘻嘻地说：“干什么呀小美人，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投怀送抱呀！”
“你！……你下流！无耻！你快放开我！”我一边狠狠的咒骂一边在他怀里挣扎着，“小强！小强你没事吧！小强！”
小强瞪着恶少的举动，眼睛里愤怒的几乎喷出了火焰，他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挣脱了打手的挟持向我们这边扑过来，一口就咬上了恶少的胳膊！
“啊呀！啊！”恶少被咬的鬼哭狼嚎，也顾不得我了，拼命去挣脱，可小强却死活不松口，只是用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我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几个打手一看主子受伤，马上脸色大变，两个人使劲拉小强，想拉开他，另外两个人则对小强拳打脚踢，咒骂着：“松口！小兔崽子，快松口，找死！……”
可这些都没有让小强松口，恶少仍然在疼的大吼大叫的。小强的嘴角开始渗出血来，不知道是小强的还是恶少的，而我却突然心慌起来。
我想向周围的人们求救，可是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来帮我，因为跟本人没有敢过来围观。我只好自己冲上去，哭喊着试图阻止那些打手，却无济于事，那些打手只是一推我便跌倒在地。
怎么办？怎么办！我几乎崩溃了，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无助又绝望地的望着拳脚下的小强，他仍是死死咬着不肯松口。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固执地要这样展示自己的容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身影风一样的就过来了，我还没看清楚他有什么动作，那几个打手就哀嚎着摔了出去，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挣扎着。
我连忙擦干了眼泪，想去看小强却发现自己已经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几乎是连滚带爬，我才到了小强的身边。
小强仍旧死咬着恶少的胳膊，可恶少却已经被刚才那个人的身手吓得目瞪口呆，忘记了疼痛。
“小强……”我声音颤抖着，伸出的手也在颤抖着，努力去扶小强，想安慰他，“你快松口……有人，有人来救我们啦……”
小强僵硬的身体在我的手碰到他之后，立刻就软了下来，他松开了口，却软软的躺了下来。
“小强……”我用力地把他抱进怀里，用袖子擦拭着他嘴角的血。
小强的眼睛望着我，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若歌……”和这两个字一起从他口中涌出来的，还有大口大口的鲜血。
我慌乱的伸出手去，试图给他擦净，可擦了又擦，血还是不断的涌出来。
“别……别擦了……”小强抬手握住了我的手，指尖冰凉，“若歌……我怕，怕我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了……”
“不会的，你不要……不要乱想……”我把他的手贴在脸上，尽量给他一个微笑，眼泪却滴到他的脸上。可是我不敢承认我是在害怕，因为如果承认了就代表我在心里已经知道小强他不行了。
“……若歌……”小强的声音开始有些莫名的苍白，“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一定要……活的好好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消失，双眼却仍旧在望着我，只是空洞洞的，再没有一丝生气。
我深吸一口气：“我会好好活下去……等我给你，报仇！”轻轻地为他阖上眼睑，再抬头，目光开始冰冷。我小心地让小强平躺在地上，一步步向恶少走去。
此刻，他正跪在地上，在那个人的刀尖下瑟瑟发抖，就像是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犬！
我冰冷而又讽刺地看着他，这个龌龊无耻的人，在弱小面前耀武扬威，在强者面前却摇尾乞怜，苦苦哀求哪怕是一丝生的机会！
“姑娘，你打算怎么处置他？”那个风一样的男人开口问我，声音带有一丝沙哑却有一种磁性。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双像鹰一样犀利的眼睛，却又含着一丝温柔，嘴角的线条霸气却又柔和。他见我看他，冲我点点头，道：“这恶人随姑娘处置！”
恶少见他的生死权掌握在我的手里，马上哀求地看着我，可怜巴巴地求我高抬贵手，他贱命一条，不值得弄脏了我的手。
我在心里冷笑，一个刚才还在我面前逞凶的不可一世的恶人，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放过他的可怜虫，刚才他在逞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刻吧。我从那个年轻人手中拿过刀来想也不想就冲恶少砍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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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轻人一直帮我安葬了小强之后才准备离开。临走之前还留了些银子给我，叫我去买一身好一些的衣裳。
“谢谢你。”我对他鞠了一躬。他大概是没见过女子这样行礼的，竟然有些涨红了脸，抬了抬手似乎想扶我，却终又把手垂了下去。他说：“我走了，姑娘保重。”
我点头，不动声色。
他刚一转身，我立即从地上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狠狠地朝自己脸上划去。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身形一晃就来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的动作，皱起眉头大吼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淡淡地笑，无谓地说：“毁了这张脸。”
他从我手里夺走那块石头狠狠掼到地上：“为什么！”
“因为‘红颜祸水’。”这六个字一出口，泪水便控制不住流下来。我蹲到地上失声痛哭。如果不是这张脸，就不会招来祸患！如果不是这张脸，小强就不会死！如果不是这张脸，我不会存了那样的念想！就是这张脸，让我欲念膨胀，让我害死了小强。那个用稚嫩的声音勇敢的对我说要保护我的男孩子，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何苦啊……”年轻人叹息着。
我不说话，一直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才缓缓站起身来，抹了一下眼睛，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年轻人点点头，很认真地说：“你刚才不是答应过小强会好好活下去吗，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是！”我这次冲他福了福身。
他笑了笑：“这就对了！姑娘要好好保重！”说完，他转身想走。
“等等！”我突然开口叫住他，他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我。
我走到他面前：“可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胡斐。”他笑着对我说，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胡斐？！我顿时愣住了，这……胡斐不是小说里的人物吗？怎么真的会有呢？还是，这只是巧合？
我试探着问：“你爹是不是叫胡一刀，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平四叔带你长大？你……”我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刀“唰”的就贴上了我的脖子，目光开始冰冷起来：“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脖子上的皮肤可以清楚地感觉得到刀锋上传来的凌厉的寒气，可是我竟然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可能是看惯了生死吧，我自己刚死了还魂过来，小强死在我怀里，恶少死在我刀下，现在又轮到我自己，竟然已经淡漠了。“我只是一个乞丐，也没有任何恶意，你要是不相信就杀了我吧。”说完，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去看他的反应。
他的刀还是没动，眼睛却也直视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表情眼神中看出些什么。不过最终他收回了刀，说：“好，我相信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容易就选择相信我，可是，我不想一个人，我上前拉住他的衣裳：“你带我走吧。”
胡斐不说话，应该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他说：“我在江湖行走，颇为辛苦，只怕姑娘会吃不消。”
“我不怕苦！”
“江湖中什么人都有，阴谋诡计，钩心斗角，很可能在梦中就不明不白的死了，你不怕吗？”
“我不怕！”
“在江湖里……”
“我什么都不怕！”
胡斐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我。好久，他笑起来：“反正你也无处可去，那就先跟着我吧。等有了好着落再给你安排，可好？”
我乖巧地点头，可心中却想：“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跟着你，永不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