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在渊卷 -- 第二十四章 烟云布，踏破铁鞋无觅处
望江楼，蜀都城中最以雅致著称的酒楼，位于长江南岸一半岛之上，临江而建，风雅别致，前人有“映落太阴对把盏，临望明月照大江”之说，故而得名。名人骚客多爱寄情于此，当然也少不了那些自命不凡的附庸风雅之流，俨然以蜀都青年才俊领军人物自居的刘昌炎自然也在其列。
刘昌炎此时也正在这望江楼之中，只是气氛却不似以往一样的阳春白雪。
坐在临窗的酒桌旁，从这三楼之上临望奔流的大江，本应激情澎湃的刘昌炎却怎么都提不起那份心情。身后的唐三仍然保持着那种千年不变的冷漠表情，他所在意的仅仅是少主的安全，其余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而酒桌其他几方坐着的三个青年，赫然便是昨日与刘昌炎在一起的张李王三大公子哥，此时也都是沉默不语，时而酌口小酒，陪着少城主大人一起郁闷。
几人所能动用的人脉在昨晚就已经活动开去了，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传回确切的消息。眼睁睁的看着窗外的日头从东方划过中天，再到现在的西垂直下，刘昌炎初得悍将的喜悦心情也被一点一点的浇灭，到此时已经是耐心全失，烦躁不堪。
“蹬！蹬！蹬！”
从楼梯上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在这种憋闷的环境里显得异常的清晰，也打破了周围的沉默。
除去唐三以外的几人几乎同时抬起头，并将目光集中到了楼道口，还是张大公子首先忍不住开口：“来了！”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中年男子的身影终于出现了众人面前。在他身后的只有山鸡，其余的人全被留在了楼下。
“快快快！人找到了吗？”
看清楚来人是谁，刘昌炎连忙急不可耐的问道。虽然不是很熟稔，但他也知道这人是谁，蜀都城东边区域地下势力的首脑，王莽，道上人称“土蛇”，同城东王家有着道不明的密切关系。也就是说，他是桌上王家大少爷王少阳调动而来的势力。
王莽虽身处地下势力，但却不是见不得光的角色，其能力和手腕往往都能让蜀都城中的各大势力侧目，在蜀都城中坐拥一方势力，怎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连王少阳见到他都得恭敬的叫声“莽叔”，虽然其中不乏一些家族中的因素，但其地位也可见一斑。
对于眼前这位素有蜀都第一纨绔之名的少城主，王莽一向都不看好。身为刘家下一代的唯一嫡系，却没有继承家族事业的气质和能力，这不得不说是刘家的悲哀。
沉稳的走到桌前，向着几位蜀都城中的大少见了一礼，同时还看了一眼王少阳，见他微微的点了下头，这才说道：“回少城主，您要找的人已经有了消息，具体是不是还得由您亲自定夺。山鸡，少城主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得有丝毫隐瞒，知道吗？”
前半句是回答刘昌炎，而后半句自然是对这躬身站在他身后的山鸡说的，但语气却是同样的铿锵有力。
面前这个在他眼中如同草包的刘昌炎，还不足以让他卑谦的对待。
从来都只有在渝水城那种小地方耀武扬威的山鸡，何曾面对过这些名满蜀都的大少，更何况其中还有蜀都城的少城主，纵是平日里有几分机智，在这时也已经是紧张得双腿都开始打颤，口齿不清了。
强制镇定了些心神，艰难的咽下了口唾液，山鸡才终于张口发出了声音：“回、回少城主大人，小、小的叫、叫山鸡，在渝水城遇到一个少年……”
“他是不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像个贵族，相貌不错，穿着黑色衣服，身手很好，是不是他？”
不等眼前这个看着有些紧张的人讲话说完，刘昌炎就急不可耐的将话接了过来，接连一通的问了过去。
刚有些镇定下来的山鸡又突然间被打断了话语，神情不由得为之一滞，重新镇定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是是！正是少城主大人说的那样，我们十多个人转眼间就被他全部打倒了。”
“哼！终于被我找到了。哈哈哈哈!看你这次怎么死。”
激动的少城主大人似乎已经看到了杨剑宇在他的折磨下痛不欲生的情景，那种刺激让他一天以来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欣喜之情直欲让他癫狂，直看得一旁的几人大摇其头，刘家的大不幸啊！
总算这位少城主还没真的疯掉，还知道人还没有真的抓到，短暂的疯狂之后便又恢复了理智，接着向山鸡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他现在在哪儿？”
“回少城主的话，小的是在今天上午大约卯时的时候在渝水城遇到大人要找的人的，那里原本是他的家乡，他现在应该还在那里，短时间内不会离开。”
这山鸡确实不愧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经过这会儿的调整已经基本上镇定下来，面对着少城主也不再像开始那样胆怯，说话也通顺了。
“好，你马上带路，我现在就带人去找他。”
虽然听说杨剑宇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但刘昌炎还是不放心。仇怨一时得不到解决，他就一刻也无法安心的。
听见刘昌炎马上就要出发去找人，王少阳有些坐不住了。他虽然也顶着一顶纨绔的帽子，但真正了解他的人都不会那样看待他。虚浮的外衣下隐藏的一颗玲珑心思让他稳坐王家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位置，无人可以撼动。
对于刘昌炎的复仇举动他从开始就不看好，但平日里他和刘昌炎颇有些交情，又身为事件的当事人之一，他怎么都不好置身事外。现在，人已经可以说是找到了，他知道，是时候让自己退出这场闹剧了。
“刘老大，我看还是明天再去吧，从这里赶到渝水城怎么也得三四个时辰，现在天色已晚，到时候就得连夜赶路了。”
“哼！我一刻都等不及了，真想马上就到渝水城，让那小子知道得罪本少城主的下场。”
“那小弟恐怕不能随老大一同前往了，出门前家父就吩咐过要小弟早些回去，晚了恐怕又得吃家法了，不过小弟那些手下老大可以任意调遣，等老大你报仇归来由小弟做东，算是赔罪。”
“哈哈！哪里的话，今天多亏了几位兄弟的帮忙，兄弟我先在这里谢过了，等我回来再请哥几个喝酒，你们都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我自己解决，就那小子一个人，我还不信他能逃出我的手心。”
“那好，小弟就在此预祝老大一切顺利，马到功成！”
“哈哈哈！”
“哈哈哈……”
与几人相处多年，王少阳早已将他们的性格摸了个一清二楚。他早就料到刘昌炎没有耐心等到明天，刚才的一说只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几人一起下楼出了望江楼，约好等刘昌炎回来再一起喝酒，然后相互间道了别就各自散了。原本等在楼下的各方人马也随着各自的首脑离开，前一刻还是人头攒动的望江楼前片刻间就只剩下刘昌炎一方的数十人手了。
当然，要留下来带路的山鸡也在其中。只是，与他同来蜀都城的另外三人却已经跟着王莽离开了。几人本来就是刚刚逃出生天，要他们再次跑回去面对杨剑宇，身为小人物的他们并没有那种勇气。
叫了一个人去城主府报信好让父母不要担心，刘昌炎就点齐了人手向东门走去。
唐三、刘根、山鸡，再加上他原来的十来个护卫，就带上了这十多人，其余的全被刘少城主遣散。在刘昌炎的意识里，一个唐三就足以应付接下来的一切了，但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最后还是多带了几个人。
哼！能让我堂堂刘少城主如此费心费力的对付你，小子，你死而无憾了！
*
“少阳啊，我怎么总觉得你好像不愿意参与到这件事中啊？”
“哈哈！莽叔啊，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这根本就只是刘昌炎那个草包编著的一出闹剧。”
在望江楼同大伙分开，王少阳就携同着王莽向着城东的家里走去。从昨晚王少阳找自己帮忙时所表示的不必太上心的态度，到刚才的置身事外，王莽都觉得这位嘴上叫自己叔，而且行为上也还算尊敬自己的王大少爷，心里恐怕是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事情恐怕不会像表面上看着的那么简单啦！
王少阳对这位平日里总关照自己、关系还算亲近的同姓族叔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这位莽叔有脑子、有手段，很多事情同他商量商量对自己会有好处。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呵呵！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看着眼前这个王家新一代的杰出人物，王莽心底满是欣慰。虽然他只是一个与王家嫡系血脉相隔很远的旁系边缘人物，但怎么都是姓王，能够看见宗室繁荣，他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哦！我就知道瞒不过莽叔你的。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潭水倒底有多深，只是觉得，它多半不会太清澈就是了。”
“也就是说，你觉得这很可能是一塘浑水？”
听王少阳这么一说，王莽那原本微笑着的面容也变得严肃起来。对于这位算是侄子的青年，他一直都是很看重的，既然他能够做出这样的判断，那事实多半就是这样了。
“嗯！的确如此。那个少年看似年纪不大，却气质出众，身手不凡。更重要的是，当时先卫城的魏三小姐见到他时，问过他是不是荆楚杨家的人。那少年没有承认自己来自荆楚，但却说自己姓杨。”
“嗯，这一点不得不考虑啊。而且，就算他真的和荆楚那边没有什么关系，就凭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了得的身手，也不会是普通人，他的背后很可能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存在。你这样处理，无论如何，对王家都没有坏处。”
毕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看待事情的眼光总会比年轻一辈要深远老道，尽管这个年轻在年轻一代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但新生代总归是新生代，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莽叔说的是，小侄就怕会给家里惹来麻烦，听您这样一说，小侄总算是放心了。”
“呵呵呵！走吧，早些回去，这事还是和你父亲说声的好。”
感觉出身旁青年语气态度中的细微变化，王莽再次欣慰的笑了笑，孺子可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