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在渊卷 -- 第十七章 终归来，子欲孝而亲不在
见对方沉默，杨剑宇也就不再管他们，再次的转身离开了，只是心中却对刚才的对话琢磨了起来。
“荆楚杨家吗？看样子有必要去看看了，也许真有那个人的消息也说不一定呢！”
心里想着事情，但脚下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径直的朝城外奔去。
把人家少城主给打了，这蜀都城是不能再呆了，至少短时间之内是不能再回来的。所幸杨剑宇对于这蜀都城来说，本就是个过客，留与不留都无关紧要。
既然如此，早点回家也好。
蜀都城东面稍偏北的位置，坐落着一座小城，因其依水而建，便以水名冠之，渝水，渝水城。
这里，就是杨剑宇的家所在的地方。
渝水城是一个典型的破落小城，面积不及蜀都城的四分之一，城里也没有什么大户，就连历任的城主都多是遭人排挤、被贬谪到这里的官场失意者。普通的百姓就更不用说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日的为生存而奔波；好在这渝水城虽小，但却有山有水，依山吃山、傍水吃水，倒也能自给自足，三餐无忧。
下午从蜀都城出发，一路东去，到傍晚时分杨剑宇就已经到达渝水之畔。
伫立江边，默默注视着滚滚东逝的江水，杨剑宇的眼光逐渐变得飘渺。
“妈妈，妈妈，快看，水里有好多鱼哟！”
江边上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儿，兴奋的拍着小手向着旁边一个正在搓洗着衣服的年轻女子叫道。看这女子，也就双十出头的年岁，但一身人母的光辉却很浓郁，转过头来微笑着向江堤上的小孩温声说道：
“宇儿，小心点，别掉进水里去了。”
说着，继续洗着衣服，但那温柔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小孩的身上，生怕他真的掉进水里一样。
小孩自顾自的玩着，沉浸在他狭小而单纯的快乐时空里，不知时间的流逝，直到听到母亲的呼唤，才快乐的向妈妈蹦跳而去。
大手牵着小手，慢慢的离江而去。被夕阳拉得长长的身影，一个充满童真的愉悦，一个却是暗藏无尽的落寂。
像是看到那两道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越拉越长，直至消失不见，杨剑宇的眼睛重新恢复了清明。回忆带来的幸福感渐渐的从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落。
这条养育了自己童年的渝水，承载着自己太多关于幸福的回忆。但回忆终究是回忆，只能回味却怎么也不可能再回去。
一声叹息，随着流水缓缓而下。前方，就是母亲的安息之地。
没有运气提速，只是一步一步的沿着这仍然熟悉的江畔慢步而行，那些似乎都没有改变过的山石草木，好似都在讲述一些故事，美好的回忆，幸福的一幕幕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
虽然清楚地知道，过去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了，回忆只能暂时的麻醉自己，醒来后将要面对的会是更加长久的空虚和孤寂，但杨剑宇却心甘情愿去做这笔不公平的交易。在他的心里，纵是用一生去换取一天和母亲在一起的美好，那也是值得的。
妈妈，母亲，就是杨剑宇这一生的唯一，是他身心中的全部。
慢步在江边的身影再一次被夕阳的余晖拉的老长老长，直到渐渐淡去消失，只是，这次已经不再是那扶手相依的两个人，留下来的那道幼小的身影也已经长大，而那份童真的幸福也早已被淹没在了回忆里。
西山日落，余晖消逝，天地迅速的黯淡了下来，目力所及也被一点一点的压缩，直到周围什么都看不见。整个世界都沉寂了，但唯一沉寂不下的还有一颗人心。
环境的变化已经不足以影响到杨剑宇的视力，乃至五感中的其余四感也都一样，被灵果改造过后其身体各方面能力的强悍可见一斑。但也正是因为拥有这远超常人的视力，让杨剑宇的心神瞬间跌入了地狱，犹如刀割。
纵是天已经黑了，纵是还有百米以外的距离，但那一抔高不足两尺、已经完全被杂草覆盖的黄土，还是清晰的出现在了杨剑宇视线里。
母亲的坟茔！
即便是已经千百次的想象过这母亲沉睡之地可能出现的凄凉惨淡，但等到正真面对时，杨剑宇却仍然无法接受。那遍布的杂草，就像是一根根的钢针，重重的扎在杨剑宇的心坎里，压得他快要透不过起来。
压抑的情绪，让杨剑宇几乎无法自制，被掩藏的气息瞬间爆发了出来，其中还夹杂了一丝阴冷。
一个闪身，身体已经出现在了那一抔黄土之前，双膝沉重的跪了下去，接着就以头抢地，“砰”“砰”的就是一顿响头，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一些“孩儿不孝”、“妈妈，对不起”之类的话语，眼看着已经是意识模糊、有些语无伦次了。
突来的悲伤让他原本健壮无比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变得十分的虚弱，半天的发泄之后，已经是筋疲力尽。这让他不得不停止了刚刚癫狂的举动，但此时的他也已经是满面泪流，额头上更是血肉模糊，鲜血溅了一脸，七分狼狈，三分恐怖。
心中略微平静了一些，但表情却仍然显得有些呆滞，就这样默默地跪着，浑浑噩噩，不知所措。
日出东方，光临大地，新的一天将带来新的希望，但对于杨剑宇来说，灰暗早已经占据了他身心的全部，心中找不到希望的曙光。
跪了一夜，沉寂了一夜，也胡思乱想了一夜，杨剑宇却仍旧无法释怀。爱之深、责之切。对母亲深到无法言语的敬爱，将他的自责无限放大，大到以他现在的坚强心志也快要无法承受。毕竟，在杨剑宇的心中，在他有限的记忆里，母亲就是他的天，无论过去、现在，抑或是将来。
似乎没有察觉到天已经大亮，只是那样静静地跪着、跪着，直到一个声音的出现，才将这周围的一切沉静打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