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扬帆出海 -- 第四章 万里归客（八）

清远躬身施礼道：“不是我敢有意欺瞒方丈，只是这三十年来小僧一直藏身在少林北面后山的一座荒山坳之中，不在寺中侍候茶水，那里离此有五十余里，极为险峻，松柏密布，平日里就是狼虫虎豹也是稀少，更绝少有人踏足前往了！当时我登岸之时，已是半死之身，幸好有好心的渔民将我救下，恰巧渡缘大师南方游历，打探到我的消息，我这才能够跟随他回到寺中，当时便拜见了圆通方丈，将上项事宜说与他听！圆通大师言道：‘虽然此行中原上百位群雄流落殆尽，令人痛惜，只是人心不足，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一旦江湖上得知海上果然有‘仙岛’浮现，三十年后，覆辙难免！’因而不得已便在北山山坳中给我结了一舍草庐，令我在那修行，不可私自下山，只等过了三十年后才可以下山，到那时，无论是入寺继续修行，还是下山还俗，我可以自行决定。小僧知道，方丈大师之所以要将我留在山谷中，也是无奈之举。当时知道此事的只有圆通方丈和渡缘大师，并严令不可外传，只叫渡缘大师每年三次为我送来衣食等物，并传我一些少林寺的拳脚功夫。当时，我便将圆音大师手本呈于方丈，别寺而去，这三十年来更没有再跨入过山门一步。先前几年每年渡缘大师都会准时来山坳几次，送来衣食并传授了许多少林功夫。每次都是待上一两日。当时小僧每日盼望的便是能够见到大师，即使不传我功夫，只是过来跟我说说话，我便心满意足。如此过了几年，这一年到了入秋时节，每年此时渡缘大师都会按时前来，可是那次却未见大师而是这位悟真师弟送来！”说着向大悲头陀指了指，续道：“我本来并未蒙渡缘大师收录门下，只是悟真师弟说，虽然我没有行拜师之礼，可是每年都得大师传授武艺，已然算是门下弟子。当时他说，渡缘大师已经远赴西域交流佛法，并派他照顾我的饮食。从那以后，每隔一个多月，悟真都会过来，和我讲些寺中的事情，并缠着我向他讲述仙岛之事。起初我记着圆通方丈的训诫，绝口不提海上之事，到了后来，我见他忠厚老实，并且也多亏他每月里来和我说说话，解去了许多寂寞，又想渡缘大师既然能够将我的行藏告诉他，自然也知道我的来历，说与他听也不算泄露机密，因而便将此事说与他听。没想到至那以后便没有再见到他，没想到今日见他却变了这般模样！”

渡难心道：怪不得当时悟真会大着胆子偷入方丈禅房，又数次潜进藏经阁，不取武功秘籍，却原来为了这本手本！唉——！为了这座虚无缥缈的海外奇岛，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变了性情，入了魔道，丧了性命。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将会为此再赴前人后辙！此时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渡缘要在那封遗书中说清远已离寺而去，却不言明去处，想来不止怕别人知道后清远会有性命之虞，更怕又会有许多江湖好汉会为此丧命！这悟真不是为此所害吗？他本是少林后一辈中的佼佼者，平日恭谨好学，心如止水，可是却心生歹年，魔障迷心，被逐出少林门墙。想到这里不禁又暗暗叹了口气！

清远续道：“起初几年，小僧还是年轻人心性，哪里能够呆得住，心里闲得发慌，虽然前翻也是每年见不了几次渡缘大师的面，可是好歹心里还有个盼头，每天扳着指头数日子总比浑浑噩噩的要好上百倍！无奈之下只有自己寻点事情作，并且无人进谷送衣食总不是办法，于是便将谷中树木砍断，辟出一方土地出来，我每晚深夜偷偷出了山谷，到山上寻找能吃的果蔬野谷，采了花籽谷苗，移种在谷中，每日给这些花草拔草驱虫，聊以打发时日，久而久之，自己所种果蔬花草便可以自用有余，闲时就研习大师所传功夫，倒也并不觉得如何寂寞了。”

“又这样过了几年，一天，渡缘大师突然来到谷中，并扛着一个极大的包裹进来，我欣喜无比便问他这许多几年他去了哪了，为甚么一直没有见他？大师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我见他面容消瘦，身体赢弱，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一般，并且还连连咳嗽，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我心中大为难过，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只说中了风寒，歇几日便没事了。可是我知道他内功精纯，怎么会染上风寒，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受了极重的内伤！”

“他解开包裹，我见里边都是些大锤小锤、铁砧风翔之物，还有这个黄金的盒子。渡缘大师问我还记得从海外带回的圆音大师的手本吗?我点点头，他说这件手本不小心被他锁在琉璃锁内，并拿出锁来给我看。他说一来这锁机关重重，极难打开，二来这锁又是一件极为金贵的宝物，不能轻毁，再者此物乃是琉璃经过烈火锻造，坚愈顽石，水火不侵。而那件手本又须取出，而少林寺中人多眼杂，难免不会走露风声，想来想去也只有这里最为稳妥僻静，所以让我打几把钥匙将其打开。我看着这锁面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心中知道凭我的才能决然打不开他。渡缘大师看出我的为难之处，又拿出一叠厚厚的纸张，足有数百页之多，他道：‘我想来想去，这机关形成八面，乃是暗合了先天八卦之数，而每个面上又有八个孔洞，又正好合了后天伏羲六十四卦之数，因而这锁的机括也定然和八卦相生相克之理相同，只是到底是哪一种却已是不得而知，因此我便将八卦六十四象诸种变化一一绘出图画出来，图上每个钥空相应何种卦象我都一一标示明白，你只要按我图上各种变化一一试上一遍，自然可以功成。只是每种变化必然有先开那个空的起始，而每换一种办法，孔中机括变化都会不同，因而需要每变化一次都要重新匹配钥匙，因而须得重新锻制钥匙。我依然将每次变化后相生克而产生的钥匙列出模样，只要按此施为，当不会错！’说到这里他叹一口气道：‘如果诸种方法都演变了还是不能开锁，这也是罪孽使然，你就将此宝深埋地下，过了三十年之期下山去吧！只要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他沉吟片刻又道：“我这一去，怕是无缘再见，你若是能够打开此锁，须将手本用火焚毁，将这琉璃锁偷偷送入少林方丈处，方丈自然知道如何处置！’我见他说完此话，神情委顿，想要出言安慰几句！他笑着向我摇摇手，站起身来，深深向我施了一礼，转身径直而去！”

龙异生问道：“那你可曾打开此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