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扬帆出海 -- 第四章 万里归客（六）

那僧人道：“正是，小僧自小没了父母，十二岁起便进了少林寺侍奉圆音大师，大师看我年纪幼小，不忍为我剃度，因此只伴在他左右。三十年前我十六岁，因为看大师年龄大了，怕他在海上无人侍奉，便说想去看看仙岛，再三恳请，大师才允我同他一同出海！”

众人听到此处，不禁都大感惊讶，原只道三十年前武林前辈扬帆出海，没有一人生还中土，哪里想到却有一个小沙弥侥幸归来，便纷纷的向他询问仙岛之事！

方石坚道：“大家稍安勿躁，等小师父慢慢讲来，这般七嘴八舌的询问，让他怎么回答！”

那清远续道：“当时大家从丐帮得到讯息，共议赴海寻仙之事，此事因小僧年幼位卑，其中详情也不得而知，只记得当时远赴海外的武林前辈足有上百人，大家乘了一条大帆船，依着图案指引一路走走停停，途中过了有上百个小岛，那些岛上不是有土著食人，就是有狼虫猛兽，当真是凶险万分，虽然大家都是身怀绝技的武林豪杰但遇到这种险恶之处也伤折了不少好汉，更何况海上还有海盗横行，海中更有恶鲨巨鱼时不时的便冲击船只，吃人觅食，尤其是行到了一半，饮水缺乏，海疫流行。这一路只走了大约有两个多月，等我们看到仙岛之时，只剩下四十多人！这一路可称得上是千难万险，九死一生，现今想来，小僧还是心有余悸，若非大师精心保护，现在我早已经是尸沉大海了！唉，真是恍如噩梦一般！”

龙异生问道：“你可曾见到仙岛？”

清远目光呆滞的望着远方，脸上微微抽搐，想来是想到三十年前在海上的种种险境，仍是难以释怀。过了良久才道：“是的，小僧确是见到了那岛屿！”声音中却透着一股倦怠苍老之意，和他先前声音判若两人。

萨摩那忍不住急声问道：“你可曾亲眼见到？那仙岛甚么模样？”群雄一叠声的附声问甚么模样？

清远轻轻双目，幽然道：“这岛屿浮于海上，随波逐流。便和千百年坊间传闻一般无二……”

群雄不禁各个耸然动容，纷纷问道：“岛上可有仙人？”“你有没有上去瞧瞧？”“见没见到仙丹圣药？”…………

清远仿若不闻，自顾自的说道：“那岛屿上尖下阔，高有万仞，唉——说万仞也还是少了，那简直是望不到边，直插霄汉。只能见到与天接壤的地方五彩云滚滚翻腾，祥云氤氲不散。相距百里就能感到它所挟带的狂风中人欲飞。海上更是波浪滔天。幸亏当时船上的艄公舟子都是常年在海上营生的，若不然，咱们早被巨浪卷入海底。大家迎着风浪又勉强行了几十里地，那风浪实在太大，一个浪头压过来，那船便没入海中，再没有浮出水面！”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都是惊愕一声，那惯常在海边行走的江浙好汉，也是听的心惊不已。虽然常见海上潮涨潮落，可是这可以容纳上百人的船只也算的上大帆，这一个浪头打过，立时将它带入海底，这种大浪别说从来没见过，便是听着也算的上骇人听闻，知道如果不是滔天巨浪，绝不会一击至斯！

清远又听了良久，才续道：“当时我只觉得涛声都要把耳鼓震破了，大张着嘴想要高声呼叫，却是一股海水灌入口中，咸涩难忍。这是我已然被巨浪压在水中，便好像背上背了重逾万钧泰山一般，哪里还有挣扎的力气，身子急坠而下，便沉了下去。只一眨眼的功夫，我便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睁开眼睛，便看到圆音大师一脸关切的望着我，当时耳鼓隆隆作响，不知道是海浪的声音还是耳朵失聪后的幻觉，我便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直到圆音大师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跟我说话，我才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性命。原来圆音大师一见海上巨浪滔天，知道万分危险，便一直小心护在我身边。当时船沉之时，他便一手揪住我，闭住气潜入海中，虽然海面上风狂浪凶，海中除了有潜流涌动之外，相较海上，反而安全许多。于是大师带着我顺着海流直飘过了十几里，这才侥幸登上一座小岛，那小岛本来突出海面也有十几丈高低，只是巨浪汹涌澎湃，间不容发，这岛便像没入海中一般。若非咱们潜水而行，那是万万发现不了的。”

“那时我们避在一处背向巨浪的石凹里，因而巨浪却打不倒，饶是如此，头顶上还是一浪高过一浪，一浪紧过一浪的翻涌而过，望出去就如隔着一层琉璃一般。当时我也不敢用鼻孔吸气，只能用嘴呼吸，一口气里便要吐出半口水来！”

听到这里，渡难垂首低宣一声阿弥陀佛！”

那丹阳子问道：“后来怎样？”

“到后来，圆音大师见我醒来，欣喜无比，嘱咐我小心，自己却站起身来，走了出去！”清远说到此处，眼圈已然微微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