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扬帆出海 -- 第四章 万里归客（二）
那僧人也是一呆，开口道：“师弟，你这是什么功夫？”头陀微微一笑当先一掌攻向他肋下，道：“你倒猜猜看！”不等对方伸掌格到，身子已倏然转到他身后，双臂齐举，当头罩下。他这一下身法飞快，僧人根本就无暇转身，当下听音辩位，双手从头颈两侧陡然迎上，辩位之准，如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好像早就料到这一招，不等他双掌迎出，头陀身形又转，却绕到了前面，一指戳向僧人胸口膻中穴。僧人心中一惊，哪里想到他转的如此之快，回掌格挡已是不及，当下钢腰一弯，快速后仰，避开这一指重戳，同时左脚飞起向他会阴一脚踢到，同时大声叫道：“师弟小心！”
头陀嘿嘿一声怪笑，双足一点，身子飞起，恰好落在他左腿之上，身子跟着前俯，运指如电，直取僧人咽喉，这时僧人双手已然转出，右手一搭一绕，缠住他手臂，运劲轻拽，将头陀身子拉前两尺。那头陀身子轻飘飘飞起中，双脚却一路踢出，招招直取僧人身上生死大穴。僧人危急之中含腰收腹，他这每一脚虽然都踢在僧人身上，可是僧人肌肤凸凹之中已然将穴道移开数寸，虽然挨了几下重脚，毕竟是差了几分。头陀身子轻飘飘落下，赞一声：“好俊的功夫！”揉身又上。
人群中不禁有许多人喝彩起来！
两人倏忽之间又拆了数十招，尽管这头陀身法怪异，出手毒辣，可是那僧人凭着一身少林上乘功夫也都能一一化险为夷。只不过他所使的功夫头陀早就料到，已抢了先招，而头陀的功夫这僧人却是第一次见到，招式不敢过于用老，往往都是仓促变招应战，加之头陀出手毒辣，而这僧人却是每每被迫使用狠招时，会出言示警。这么一来，便落了个疲于应付的境地，虽然一时不致落败，时间一久恐怕会凶多吉少！
太虚道长向渡难问道：“他两人是谁？”
渡难道：“头陀乃是本门弃徒，这僧人嘛，我却不认得！”
太虚道长一惊，问道：“这人使得明明是少林嫡传功夫，难道他不是贵寺弟子？”
渡难苦笑一声，道：“他使得确是我少林正宗武功，可是老衲却实在不认得！”
斗到后来，那僧人终于抵不住头陀怪招，肋下吃了一记掌刀，只听格的一声，肋骨断了一根。此时两人已然斗了顿饭工夫，均是气息转粗，头陀背部衣衫湿了一片，那僧人赤裸的上身上更是汗水津津。两人斗的激烈，每一招都是间不容发，更无暇他顾，铁圈被抛在一边。
吃了这一掌之后，那僧人反而心中略定。掌势忽变，不再像适才一样虎虎生风，谨守门户。但见他出掌缓慢，掌中力道若有若无，攻多守少，只是靠脚上移动，避开要害，出掌更是随心所欲，往往见他一掌攻向对方胸口，到的中途掌势忽转，却是印向对方小腹。这样一来，攻击更显威势，饶是头陀身法怪异，也被逼得只是在他四周游走不定，掌指拳脚倏起又收，攻不到对方身上。
看到这里，渡难心中微微一动，脑中记起一人，再看片刻，心中更疑。
那头陀一边游斗，一边问道：“师兄，你这是从那里学来的功夫，我怎么从未见过？这一招叫什么？”
僧人这时左右手突伸忽缩，变化无端，道：“二十年前师弟就自诩可以识辨天下武功，不知道今天能看出来吗？我这一招叫做“佛本无相”！”
头陀嘿嘿笑道：“佛本无相，人岂有相？有相无相，只在心相！”
僧人道：“师弟这话可有几分禅悟妙谛，这一招叫做“恶来善往”！”话音未落，单手轻轻递出，将头陀一招绝户手轻轻化解。
渡难又听了几句，心中再无怀疑，知道这僧人所使的乃是一套“舍得涅槃掌”，乃是根据少林无相掌演化而来，此功虽然攻多守少，但攻敌的招式也是多半为了守，而非制敌取胜，伤人性命。这一舍一得之间便是人生涅槃归空之意，颇有几分禅悟人生之理。只不过这掌法不守而攻，放脱了生死之念，一般人难以做到，如果出招之间，放不下生死大关，这路掌法便不易使出洒脱涅槃之意，也便失却了其中的威力。此功虽与少林一脉相承，却非少林流传下来的功夫，而是上代高僧所创。创出这功夫的高僧法号叫做圆音，此人不但佛学高深，而且博学多才，三十年前因为海外仙岛之事而渺然海外，至今了无音信。圆音大师出海之时，这套功夫刚刚成形，其中尚有许多缺憾，是以并未在寺中流传，一般少林弟子更是半点不知，更别说修习了。渡难也是偶然见过一次师叔演练过，是以依稀记得，圆音大师因为醉心古学博识，一生并未收徒，三十年前入海时只带了一个平时侍奉茶水的小沙弥，并未拜师，适才他看过渡缘信中之言，知道小沙弥北归之事，可是信中说这小沙弥“身遭重伤，又在海中漂浮数月，已然奄奄一息。”又说他“不几日便别寺而去”。当时以为他伤重不治而死，现在看来这“别寺而去”当另有它解，只是怕此信再落于他人之手，反而会遗祸此人，这才这般说。想到这里渡难不禁益发感叹渡缘用心之良苦。不过令他疑惑的是，这小沙弥三十年前便已十三四岁，算将起来现在也应该有四十多岁，可是看这僧人面色光滑，无褶无纹，至多不超过三十岁。怎么看也不像年过四十。更令他疑惑的是这僧人既然是少林弟子，为何不在少林寺居住，却跑到后山无人的地方结庐隐居？就算是他怕人认出后多生事端，为何又作这种铁匠打扮？这其中缘由，实在令人难以索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