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生水起 -- 第五章 夜入嵩山（五）
方天英待几人走的没了声息，这才向师妹使个眼色，两人跟了出去。
方天英知道这市镇上只有一条南北通行的大道，两边都是乱石荒草，别无他途。果然两人转过一个拐角，就见五名汉子远远的向南而去。几人出了市镇一路向南疾行，又转过一个弯，前面乃是一座山脊。只是那山是嵩山余脉，并不甚高，只是上山并无路径。怪石突兀，荒草丛生。平常百姓自是不会从此爬山。只见五人脚下并不停留，双足在石头上轻轻一点，就隐在巨石之后，身手极为矫健。
方天英两人深恐跟丢了，也不迟疑，飞身而起，踩着巨石跟了上去。方天英暗自戒备，当先开路。只怕几人知觉有人跟踪埋伏在前，虽然脚下并不迟疑可是却是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戒备。
两人一路向上，脚下虽然尖石戟张，好在两人轻身功夫也是了得，脚下并未有丝毫停留，一直循着前面踏出的丝丝痕迹跟在后面。又行了片刻，算来已然攀上有百丈高低。万紫嫣心中暗自嘟囔，埋怨几人鬼鬼祟祟的爬山越岭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坏事，突觉方天英身子一停，伏在一块突起的石剑之后，自己也不敢声张，轻轻在他身后隐了起来。耳听得前面有说话之声，不禁轻轻探头张望。
只见向前再有五六丈远近便尽是平地，树木茂盛。空地上却分作两排齐齐有二十几个身穿粗衣的汉子坐在当地，年纪大的约有五十余岁。小的只有十七八岁。中间一位老者约有六十出头，头戴斗笠，一袭青衫，赫然便是有两面之缘昨夜偷上嵩山的老者。只见他双目微闭，那四名汉子躬身行礼口中叫了一声师傅。老者只是微微睁眼看了一下，却并未说活。重又闭起双眼。四人便分开坐下。
万紫嫣心中实在搞不明白，这青天白日的，几十名汉子聚在这荒郊野外要做什么勾当？难道这是做什么功课不成！
只见离他约有丈远的地方却有一个身影走来走去，显得极是不耐，时而还翘首张望。万紫嫣看到这人面容，心中吃了一惊，更是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见这人书生打扮，三十余岁年纪，正是昨日在酒馆中与那何鹏举同桌吃饭的书生！
又过了片刻，只见那老者双手在胸前做一个朝拜的架势，突然左右两手分按右左两边太阳穴之上。头上更是如蒸笼一般，脸上微微泛红。又过了一会，他双手同时向天一举，手掌中几点红气喷射而出。口中吐了一口长气，这才睁开眼来。
看到此处，方天英两人对视一眼，脸上惊骇莫名！刚才这人明明是在用本门“通贯掌”内功调息疗伤。这是嵩山派内功心法，别说外人便是一般弟子也不能得到传授，方天英虽是掌门之子却也并未蒙父亲传授。只是这项功法艰深之处颇多，非有相当深厚的本门内力基础，任你是功力再高也是练不成的。可是这人自己从未见过，也未听父亲和其他师叔说起过，怎么会本门内功心法！当真是奇哉怪也！
旁边一位五十余岁的汉子说道：“师兄，现在无碍了吗！”
老者眼中精光闪动，微微苦笑道：“总算内息未乱，略加调理，现下好多了，没想到刚到嵩山就遇到了如此强劲的敌手，难道此次之行又是镜花水月不成！”
刚才那人宽慰道：“师兄不用胡思乱想，昨夜只是一时大意，师兄又怀了仁者之心，不然也不会遭了那贼人的道儿。只是此人是何来历，师兄可曾瞧出？”
老者站起身来，苦笑道：“此人功夫极为复杂，三百招内他换了五六种功夫，虽然修为都算不上精纯，却并非刻意模仿，显是平时用惯了的。也正是因此，我才一直未下杀手，想要逼他使出全力，探明此人来历，嘿嘿……没想到却被他暗算得手，中了这等剧毒，要不是平师弟及时赶到，恐怕此时我已经成了不明不白的糊涂鬼了！”说着嘿嘿冷笑两声。
那五十余岁的老者道：“师兄过谦了，就算我不在场，凭师兄的功夫，自也能够取胜！只是这人会不会便是那人，故意隐藏起自身功夫，让咱们……！”
老者重重的摇摇头，打断他的话头道：“决然不会！他若是知道你我到了山下，便是要和你我做对也定会光明正大的前来挑战。这种半夜三惊出手暗算的伎俩他是不会做的。更何况他自小便在咱们派中，身上可没这般稀奇古怪的别派功夫。”
万紫嫣心中暗自好笑：我师父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半夜偷袭，难得你还能说句良心话，要说起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那可是在说自己了！
那平师弟低声自语道：“哪是哪路高手！我和他交手时，发现他虽然武功驳杂，却也都使得得心应手，若是单打独斗，我可不是他对手。武林中数得上的高手我也能辨认一二，可这人的来历我可半点不出来！”
老者轻笑两声道：“连‘神眼狐狸’平三通都瞧不出来，愚兄更是一头雾水，半点不知了。”
那平三通笑道：“掌门师兄又在取笑小弟了。不过他半夜三更劫持孟先生，定是日间在店中窥见孟先生秘密之人，不知师兄是否还记得当时情景？”
老者来回踱了一会，道：“也怪愚兄大意，当时我全把精力用在阴阳掌崇老儿和姓方的两个娃娃身上，若非孟先生将东西交还，我还蒙在鼓里，不知道纸贴掉在地上，也是机缘巧合。若非被孟先生捡到，又怎会知道孟先生有如此学问，当时有谁在旁瞧见我却记不得了！”
那平三通沉吟道：“如今孟先生被咱们请到这里做客，此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只是静观其变就是，到时此人一旦露面。说不定小弟尚能看出些端倪出来。”
老者点点头，说道：“我本想换了装束，偷偷攻上山去，和他来个了断，也省的多生枝节。现下已然露了行藏，一早便有丐帮长老递过请柬，更何况此人现下也在少林寺中，大家还是恢复本门打扮，随我去少林一趟，省的让人小瞧了咱们嵩山剑派的名头！”
众弟子都已站起身来，听到他如此说，齐声躬身应诺。
旁边一位四十余岁的的青衣汉子说道：“掌门师兄，咱们何不趁山上空虚之际，攻上山去，那叶婉儿带领着一帮乳臭未干的弟子怎是咱们对手？大功岂不轻易可得？何必再去少林趟这趟浑水！”
方天英二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惊。方天英更知道虽然母亲武功不弱，但是和父亲比起来却大有不及，听这老者讲话好像和本门颇有渊源，又见他们仍以嵩山剑派自诩。说不定是被逐出师门的本门别枝，这种事儿江湖上也不足为奇。瞧这老者年纪好像比父亲还大上几岁，或许是父亲的同门师兄弟。加之现下山门空虚，若是这些人当真这般行动，那可凶险无比！心中对说出此话之人恼恨无比，不禁向他多瞧了两眼。只见他贼眉鼠眼，头发花白，两撇鼠须极为稀疏，身材极为削廋，好像一阵山风就会被吹飞一般。心中发狠：若是当真听你之言，我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先取了你这奸贼狗头！
却见那老者目光如剑向他扫去，那人被他瞧得打了个寒噤，低下头去。
老者缓缓说道：“林师弟！咱们和那姓方的过节说到底也只是本门正宗之争，和外人并不相干。叶婉儿虽是那人婆娘，却并非咱们派中弟子。二十年前，那人不服师父传我掌门的令谕，发动众人横起内讧，于是我和他约定两人决战来定去留。于是在龙啸崖，我和那人恶斗一晚，不分胜负，当时只有我们三人在场。斗到后来，两人均是筋疲力尽，便是有个平常人从旁协力，我也不会活到此时。当时叶婉儿已是巾帼女侠，若是放起对儿来，百招之内，也不一定便会落在我下风。可是她却只是从旁观战，不发一声。直到我们分出胜负，她才上前救护，这还罢了！难就难在她并未先去为他丈夫敷药疗伤，却是先为我包扎伤口。还道是同门兄弟只是切磋武艺，何必要如此相斗。我见她满脸诚恳，实是真心之言！她虽是女子，却也算得上女中难得一见的豪杰。咱们虽然不在嵩山，却是嫡系正枝，这等恃强凌弱的勾当怎可为之？加之虽然他门下弟子并不会屈服于我，却也算的上是同门连枝，荼毒同门可是门规大忌！便是依此计入主嵩山，将来也有何脸面拜见嵩山各代祖师爷！”
那林姓老者满脸惶恐，低声说道：“小弟无知，请掌门师兄责罚！”可是一双眼中却没有半点认错之意。
万紫嫣听他这一翻言语，心中已然渐渐明白，又听他说出师娘昔年事迹，心中对师娘亲近之中又多了几分尊敬。刚要悄声向师兄赞上两句，突听背后一个声音朗声说道：“人道“一字剑侠”陆石风恩怨分明，洒家起初还有些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令人好生佩服！”说话声中只觉背上衣襟一紧，又被人提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