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 第十四回 小院喧闹未春深（四）

五人穿花越柳，接招承式，打成一团，只瞧得佘婆婆拍掌称好，花三娘冷眼旁观。李田凝目望之，不觉眉峰紧缩，佘婆婆瞥他一眼，目光甚是柔和，微微笑道：“周老头促狭得紧张，却从不轻易伤人，非也非也，他也并非是那善良之辈，只是咱们毕竟是乡里乡亲的，他哪里好当面下着重手呢？你休要担忧。”李田又羞又臊，低声道：“婆婆又在说呱些什么呢？我…我担心谁了？”佘婆婆不觉哈哈笑道：“是，是，皆是我胡说的，这里哪有受得你担忧牵挂之人啊？”花三娘侧着身子朝李田瞧来，望望场中，不觉莞尔，说道：“心思一事，最是莫测难度，又岂是轻易能够揣测的？”李田“啊呀”一声，顿足道：“花婆婆，连你也――”

便在此时，听得场中一声大吼，俱是一愣，举目望去，原来是乌老三斗得性起，招招奋勇夺先，却将翟涔章与乌老大、乌老二甩在后面，拳脚大开大阖之际，未免因此破绽大露，正被周志龙觑空狠狠踢了一脚，疼痛之下，不觉大叫。花三娘道：“这已经是七十八招了。”李田口中喃喃自语，默默计数，道：“七十九，八十，八十一，八十二――”展眼到了九十七招，五人尚是纠缠不清，难分难解。佘婆婆忽然对花三娘笑道：“老贼婆子，你可要指点你丈夫一二？”花三娘狠巴巴地朝地上啐口唾沫，不睬她。

周志龙忽然问道：“小兄弟，你可欢喜喝酒？”翟涔章莫名听他发问，不觉愕然一怔，见他双手拇、食指张开，捏向自己的肋下，急忙屈肘压下，一招“顶撑舟楫看白雪”，就往其臂腕击下，笑道：“不能喝酒，一喝就醉。”周志龙见他反守为攻，不愿冒进，又听得左右风响，却是乌老大与乌老二各自搬招递式，合围而来，便纵身朝后退去，口中笑道：“我先前将你搁置于梁上，夜风恻凉，也不知你是否受了风寒，无论能否喝酒，且尝尝我这美酒如何？”

乌老三猱身逼迫，骂道：“放屁，放屁，你那酒若陈醋，有什么好喝的？”他先前受了佘婆婆的一肚子气，正是没奈何计较，此刻便将旧怨尽数倾泻周某人身上，以为快意，遂大吼一声，缩臀拧腰便是用力飞起一脚，堵住他的退路，道：“哪里走，你给我回去。”周志龙嘿嘿一笑，不慌不忙，身体若一根木头般匍匐倒地，双手趁势按住地面，用力一推上抵，却贴着地面直直地滑了出去，径奔翟涔章的脚下，一手欲扣他踝上“三阴交”穴道，另一手却朝腰间摸去。

翟涔章拔身而起，堪堪避开此招，方要随坠势压下，脚尖点向周志龙背心，却听得佘婆婆与花三娘俱是一声怒吼，两条人影同时扑向周志龙。只听得“啊呀”一声，一个捉住他的双手，另一个握着他的足踝，突然齐声叫力，将他扔上半空。

翟涔章仓促落地，乍逢不意，正是不知所以，乌氏三兄弟陡逢如此奇异，也是错愕惊讶，四人面面相觑，皆说不得半句话来。佘婆婆与花三娘分别捉住周志龙四肢之时，皆拿捏准确，扣住了他的穴道。周志龙不及挣扎，浑身上下立时麻痹，被甩上半空，不及调气纳息，重重跌落在地，只摔得头昏眼花，不住呻吟。

佘婆婆铁拐轰然笃地，手指戟张，骂道：“好一个大侠客，武功不若你的婆娘倒也罢了，倘能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尚不亏为男子汉大丈夫。只是这等卑劣的手段，亏你也对晚辈施将得出来。”又冷哼道：“花三娘，你这拜过堂的老丈夫委实出息得很呀！”

花三娘线显是羞愧不已，满脸通红，撑得褶子皱纹红扑扑的，沉声说道：“我也没有叫他搬出如此的手段，你又来咬我一口作甚？”她手中提着一个小红葫芦，正是方才瞬间从周志龙腰间夺下的。佘婆婆瞪视翟涔章，喝道：“臭小子，他请你喝酒，你当真要喝么？幸赖老身及时阻止。”

翟涔章哭笑不得，道：“不过区区水酒，何必劳动前辈大驾？”佘婆婆怒道：“蠢才，蠢才，你以为我和你闹笑么？你这笨蛋当真是愚蠢透顶。”翟涔章不敢抵逆驳斥，于是讪讪笑是。佘婆婆愈发恼怒，喝道：“在周老儿的宝贝葫芦盛的可不是醇汁美酒，乃是夺命金针也，你武功能有多高，可躲避得过去？”伸手往葫芦屁股一拍，“嗖嗖”几声，两道寒芒从葫芦口疾射而出，钉在石板上。

翟涔章大惊失色，叫道：“哎呀呀，了不得，要是受它击中，就是骨头也要透穿了。”却看花三娘一把拎起周志龙，咬牙切齿，骂道：“你这浊物，对小辈使此手段，自己丢了脸不说，却还连带我受那贼婆娘的耻笑。”周志龙叹道：“娘子，我要用这夺命金针不假，却并非对付他。葫芦所向，别有所指，你，你却没有发觉吗？”花三娘咦道：“发觉什么？”话音柴罗，听得有人冷笑道：“周前辈好耳力，打斗之中，混乱之极，不想还是被你瞅出了其中的端倪。”便看房上屋顶跳下几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