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 第八回 山间密 多窥东西（六）

徐茂公抚掌笑道：“哦哦，原来如此，这赤炎刀法我也曾有所听闻，似非我中原武功吧？乃是一套了不起的刀法。只是究其来历，我也不是武林中人，毕竟说不出一个筋斗来。单单只看阁下那数招，招招精妙无比、变化多端，亦足见那谷大掌门对阁下颇为倚重。是了，如此奥妙的刀法，旁人匿若罕珍，他谷大掌门偏偏肯悉心传授，也算得一个大方豁度之人也。”

那黑衣人闻言，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恨色，突然冷笑道：“你说他是豁达之人？呸呸！他哪里会存这般好心好意？我等也是祸起贪念，不知不觉都上了他的当，只盼着习练了如此武功，从此便能纵横江湖、罕逢敌手，哪里知晓那是一个极大的陷阱呢？初时浑噩，待渐渐察觉开来，已然深陷泥淖，避无可避。”眼睛显出阴谲之色，森然叵测，沉声又道：“你听好了，谷黯圣并非什么大方之人，但论起凶恶残忍，他在江湖之上，那也算得数一数二了。这等品性，料想不须我再多赘说什么，这旁边三位雪刀派之长老，阅历丰厚、经验富道，与他也是长久交道往来，该知我并非胡说，较我其实更为明白吧？”言罢，忽然脸色大变，露出狰狞凶恶之色，双臂陡然垂下，其袖衽过处，两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飕”地滑入他的手掌，五指环扣，反手酒往后扎去。孙、吴、朱三人眼见变故，大为突兀，不由骇然惊呼，叫道：“小心。”有心过去抢救，已然不及。便是那树上窥探之彭三公与翟涔章二人，也是瞠目结舌，激灵灵打个寒噤。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瞬间，却听得“嘡嘡”两响，那两柄折成数跌落地上。黑衣人偷袭不得，神情惶恐悚惧，惊道：“这是，你，你－－”罗士兴气血上涌，满脸紫涨，得意之余，只气得浑身颤抖，怒骂道：“好一个不要脸的无耻小贼，要不是我老实，听了军师哥哥的话，将这胸甲套入袍内，方才作正就被你那两刀害死了。我死不得，就是你要倒霉了，你快些死吧。”双臂叫劲用力，将之紧紧箍搂，发出“嘎嘎”声响。徐茂功对孙风飘三人道：“唉，我这兄弟倔脾性上来，就是十头牛也拉转不得。他这一招叫做‘抱裂石’，有些笨拙，却教三位长老见笑了。”

孙风飘急忙道：“不敢，不敢，这一招很是…很是高明呀。”说道“高明”二字，便是自己脸上也不觉火燎燎地发烫，暗道这一招果真是笨拙无比，就象大黑熊抱树一般，不过既然在罗士兴手中唤作什么“抱裂石”，足见他气力巨大。吴海川与朱少点面面相觑，惧想：“这石头他未必能够抱裂，但此人血肉之躯，断然是要给他抱得筋骨折断了。”

黑衣人惊惶之下，初时尚运气抵挡，但身周皆是通墙铁壁一般，推拒不开，渐渐气息也调转不能，只觉得浑身上下骨头都要崩断，待要开口求饶，眼前金星乱冒，呼吸无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隐隐约约听得身后巨汉不住叫道：“抱死你，抱死你。你这恶人，我抱死你。”那声音本是清晰，慢慢飘忽不定，却似往远处飘走，再也听不真切。黑袍客双足抽搐几下，浑身瘫软，终于断魂陨命，活活被罗士兴给抱死了。

罗士兴犹然不解恨，将他高高举起，用力抛掷，直贯出十余丈外，骂道：“将你扔下阴曹地府，看你还敢害人？”翟涔章在树上瞧见，不觉暗暗夸赞，心想：“这莽汉子真是好大的气力。”又看这那位徐茂公，见他神色淡然，对之也有几分佩服，忖道：“此人神机妙算，也是一个好生了得的人物。”

此刻夜色愈浓，乌云盖罩，徐茂公从袖中取出一堆叠纸，吹开来，用一根树枝挑了，旁边罗士兴递上两根蜡烛，取火折子点燃了，置于其中。瞬间将周围照耀得朦朦胧胧，虽不清澈，倒也透亮。孙风飘呆了半呆，见那灯笼纸上，画着一副童子骑牛图，旁边影影绰绰题到“金堤瓦岗聚豪杰，群策共心破天劫”，不由心中一动，抱拳道：“徐军师，你昔日既然是瓦岗寨的军师先生，为何却离开了瓦岗寨，却与这位了不得的好汉流落江湖呢？”罗士兴听他夸赞，不由心中大跃，将雷震铛抱在怀里，嘿嘿傻笑。徐茂公笑道：“昔日是志同道合，反抗暴君贪官，此刻人物皆非，当另投明主才是。”

吴海川与朱少点相顾一笑，齐声问道：“原来瓦岗寨不是那十八路反王、六十四道烟尘的盟主麽？四明山一站，杀得隋兵丢盔弃甲，杨广落荒而逃，何等的赫赫威风？听过瓦岗寨的寨主便是一位混世魔王程知节，宣花大斧煞是厉害，乃是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言罢，却听罗士兴哈哈一笑，道：“军师哥哥，他们莫不是说那程咬金那个大胖子？哈哈，这等大草包，就是三板斧唬人，他哪里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我看是数一百零一、一百零二的人物才是。”雪刀派三长老不明其意，不由愕然。

徐茂公轻轻一叹，道：“混世魔王终究不是九天之命、天子之才，他早已退位于李密，也是理所当然。如今那程大胖子也不知又在哪里落草，暂且栖身养锐，只待日後得遇明主，我们昔日瓦岗寨的兄弟大夥儿再行团聚，共创一番丰功伟业。如今瓦岗寨乃是李密与王伯当作主，一个皇帝，一个宰相，宰相勤勉，皇帝贪逸，可惜终无紫薇之象，难成大器，江山无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