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情窦初开 -- 3
鲁涑水为了自己不再在众弟子面前失格，一上来便用了全力，本以为能轻而易举将田雨扬给揪起来，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却真的不能动得他丝毫，心下大急，看着众弟子都眼睁睁地盯着自己，更是惶恐，背心里不由得冒出丝丝冷汗。一拔不动，再拔，再拔不动，又拔，如此拔得四五下，鲁涑水由于用力过甚，不由得气喘如牛，面红耳赤。
鲁涑水稍微调息了一会儿，待功力有所恢复，深吸一口气，又准备使蛮力搬动田雨扬。就在他准备第六次动手之际，只听得一个婉转清柔的声音从宿舍门口传来：“师侄，你这是在干嘛？和徒弟练身手吗？”
众人眼睛本都眨也不眨地看着师徒俩在场中较劲，没有注意外间的动静，此刻听得有女声说话，心中大惊，也不知人家已在门口有多少时辰。语音过后，一个着白色素衣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绿色小袄的少女。两人众人皆识得，正是安琳雪与她的母亲沈蕊蕾。
鲁涑水见两人进来，大惊，忙放开田雨扬，喘着粗气向沈蕊蕾行礼道：“六师婶好。”
众弟子也跟着行礼道：“六师奶奶好。”
沈蕊蕾慈祥地点点头，回礼道：“大家好。”然后看了看田雨扬，问道：“扬儿，这是怎么回事？”
田雨扬见沈蕊蕾问话，不好说自己顶撞师父，也不好说自己揍了同门师弟，更不好意思说张海龙说的那些奚落之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拿眼偷瞧安琳雪，见她也正好脸带红晕拿眼偷瞄自己，此际四道目光相对，各自慌忙低下头去。田雨扬只有嘴里嗫嚅道：“我……这……”
见田雨扬不答，沈蕊蕾转头向鲁涑水问道：“师侄，这是怎么回事？”
鲁涑水上前答道：“六师婶，这小子不顾同门之谊，打伤张海龙，我正准备罚他呢！”
“那他们为何会打架呢？”沈蕊蕾紧接着问道。
鲁涑水吞吞吐吐道：“这……这……因为张海龙骂他在先。”
沈蕊蕾脸色一沉，转向田雨扬，严肃地问道：“扬儿，是这样吗？”
田雨扬点头不语，最后埋着头不敢再伸起来看沈蕊蕾。要知道，这几年来，沈蕊蕾对待他犹如对待儿子一般，平日里除了叫他好好习武之外，还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对失去双亲的田雨扬来说，也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一般，是自己在这世间最亲的人。此刻见沈蕊蕾脸色沉重，一脸严肃，自己又确实有错，不得不低头埋首，世间万人皆可不加理会，唯独这蕾阿姨确是不敢有违半分的。
沈蕊蕾见田雨扬点头承认，叹了口气道：“扬儿，海龙骂你在先，虽是有错，但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呀。百年休得同船渡，你们能成为师兄弟那是何等的不易，不珍惜彼此的感情，还生出这般事端来，你觉得这样好吗？”
田雨扬忙不迭摇头。
沈蕊蕾见田雨扬知错，转脸向鲁涑水道：“师侄，你管教徒弟，我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插嘴，但扬儿是你六师叔带上剑派的，临走之际又嘱托我好生照顾与细加管教，今日出此事情不得不出面问个究竟，不会防碍到你吧？”
鲁涑水忙答道：“六师婶那里话，能得到你的教导，那是雨扬三生修来的福分。”
沈蕊蕾点头道：“好，即是这样，不知师侄是如何罚扬儿的？”
鲁涑水心中忐忑，要知道禁闭确实是剑派没有的惩罚，自己不仅开了先例，还罚田雨扬只吃一顿饭，更是不通，此际想矢口否认，改变口风，一来众弟子在场，若自己撒谎骗人，那确实有为老不尊之嫌，二来六师婶从门外进来，屋内众人皆不知何时到场，自己对田雨扬的所作所为是否全入她眼都难说得很，哪还敢出言欺蒙呢？只得老实答道：“我罚雨扬关禁闭三天，每天只让他吃一顿饭。”
“你……你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一直站在沈蕊蕾后面的安琳雪上前一步气愤地说道。
沈蕊蕾瞪了安琳雪一眼：“雪儿，不可在鲁师哥面前无礼，还不快退下。”
安琳雪娇哼一声，脚一跺，不得不嘟着小嘴回到原处站好。
“师侄，剑派有史以来，还没有这样的惩罚吧？”沈蕊蕾问道。
鲁涑水回答道：“没有。”
沈蕊蕾道：“即如此，我看不如这样吧，让雨扬这几天照顾张海龙起居生活，直到他伤好为止。这样一来可以消除他们心中的成见，二来可以陪养一下感情，你看如何？”
鲁涑水道：“如此甚好。”
沈蕊蕾站起身来：“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扬儿，明日中午，你到我那儿去一下，我炖碗鸡汤给海龙，你去拿来服伺你师兄喝下。”
田雨扬见沈蕊蕾要走，心中不舍，听得她的吩咐，抬起头来看着她道：“是。”
沈蕊蕾向众人点了点头，带着安琳雪离开了宿舍。安琳雪的背影消失良久，众人还怔怔地看着大门处。母女俩虽走了，屋里却弥漫了淡淡的幽香。
鲁涑水横了田雨扬一眼，不再言语，拂袖而去。
接下来，田雨扬真的照沈蕊蕾的话去做，将张海龙照顾得无微不至。每天下午，他将张海龙安置好后，便一人走出剑派大门，到山野与三猴见面，研习《万症圣经》。
这一日，与三猴作别回来，正行在回宿舍的途中，安琳雪突然从一旁跃了出来，站在田雨扬面前，拿眼幽幽地看着他。
若在平日，田雨扬见到她，定当热情地与之打招呼，但自从张海龙与鲁涑水说出那番话后，知道安琳雪是出于同情他才与他交好，他本来个性好强，才不要她的同情。此际相遇，却是将目光盯向别处，欲从安琳雪身旁绕道而过。
“雨扬哥哥，你真的不理我了吗？”安琳雪略带哭音地轻轻问道。
听到这话，田雨扬心中一酸，他实不想伤害于安琳雪，停下脚步道：“雪儿妹妹，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知道吗？否则会惹人闲话的。”
安琳雪激动道：“闲话？什么闲话？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有什么闲话好让人说的，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
田雨扬被安琳雪数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嘴里喃喃道：“我……我……”
“你什么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人家爱怎么说便怎么说，你去管那么多干什么呢？真是的，还男子汉呢？”安琳雪继续激动道。
“我……我是怕段师兄有想法，那样对你对他都不好。”田雨扬说这句话的时候，感到心中满是辛酸。
安琳雪脸上微红，瞪着田雨扬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交往，关段师兄什么事？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我能同你交往，当然也能同他交往，你真是气死我了。”说完，胸口微微起伏，说不出的气愤。
田雨扬看到安琳雪生气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半天方道：“可是他们说……他们说你跟段师兄是一对，我算不得什么……”
安琳雪瞪着田雨扬，恨恨说道：“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吗？你问过我吗？你这个笨蛋，气死我了，以后我再也不想理你。”说话，香肩一扭，向着自家的阁楼跑去，留下田雨扬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
夜里，田雨扬躺在床上，辗转翻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老是出现安琳雪的身影和她今天跟自己说的话，心中不停地衡量揣度：“雪儿妹妹今天为何要来找我？我不理她，她好像心中十分伤心一般。我说我怕人家说闲话，她却是十分生气，不畏惧人家的闲话。我作为一个堂堂男子汉，反不如她一个女孩子洒脱，确实有些窝囊。我提到段师兄的时候，她又说我只相信旁人的，却不问她，还说气，以后再也不理我……”想着这些，田雨扬心中有说不出的甜蜜，想着安琳雪今日气愤的模样，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安慰。接着他又转念思忖：“不对不对，雪儿妹妹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自然不用避闲，难道她真的只把我当成哥哥一般？我提到段师兄的时候，她为何要脸红，好像十分害羞的样子。况且她也并没有直接说她不喜欢段师兄，而是说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能理我自然也能理他了。女孩子一般都比较矜持，自然不会明说她喜欢段师兄啦！对我而言，她用一句情同兄妹，而对段师兄而言，她却什么也没说，只说大家一起长大，这话里自然还有话。唉，田雨扬呀田雨扬，你真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昏了头，人家雪儿妹妹多么漂亮可爱，你怎么能配得上人家呢？人家可怜你，能对你好些，已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如今却还在这里胡思乱想，你丢人不丢人？人家段师兄条件多好，父亲是成名江湖的大侠，自己又是奇幻剑派练武堂的弟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人长得高大不说，还十分的英俊，能说会道，你哪一点又比得上人家呢？真是该死，这么明显的差距存在，却还在这里异想天开，白日做梦……”想到这里，田雨扬的心犹如一下掉进了冰窖，冰冷沉重。他一会儿想这些，一会儿想那些，思东想西，尽是平日里与安琳雪效的点点滴滴，一会儿心中高兴甜蜜，一会儿又失魂痛苦，如此这般，翻来覆去到将近五更方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