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 第一章

走了很长很狭的一段单人巷后，他们的眼前霍然开朗。那是一片汪洋大湖。说汪洋，是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至少在何方和小凡的眼里看来这片湖是没有尽头没有边际的，几乎是海；说是大湖，是因为感觉上这应该不是海，因为不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似乎是茅屋的影子。如果真是茅屋，那么那里就应该是岸了吧！通常应该就是这么理解了。

何方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他左右环顾着，问：“没有船啊，咱们怎么过去？”

话音刚落，他们的面前忽然现出一个竹筏来，上面站有一人，居然还穿着蓑衣。他这一猛地出现吓了何方一跳。“你，你是谁啊？刚才怎么没见你？”

那人略微地一抬头。何方的脸顿时失了色。那人长得居然这么像自己。如果是在家里面，他真的会以为自己在照镜子。“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无你无我，无我无你。你既有所想，我即有所行。你不是想有一艘船可以过湖吗？我这不是来载你们来了吗？”那人还微笑着，显示着一副良好的服务状态。“上船吧，各位！”

大师和尼伯相互的凝视了一眼，两人都只是眉头微蹙，却也没说什么，抬脚踏上了竹筏。很奇怪，竹筏相当的稳，两个人上去了也没见得晃动一下。尼婆迟疑了一下，却也没多想，牵着小凡踏了上去。只剩下何方还心有余悸地望着那人怔怔地无所适从。

“我说了，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所以不用对我有那么多的疑虑和猜想。就如同要相信你自己一样。上来吧。错过时候，你们可就永远过不去了。”

“喂，何方，你还楞在那儿干嘛？快上来啊！过了湖再发呆行不？”小凡冲何方招着手，喊他上来。“难不成到这儿了你想半途而废？别忘了，进了这里就别想回头了。你往回走一步试试。”

何方打了个冷颤，赶忙地背着林素跳上了竹筏。没想，就连他这两个人份量的一跳，竹筏也依旧稳稳当当地毫无摇晃。何方缓缓地放下林素，把她躺在竹筏上。他也一屁股坐下来，边喝着水，边盯着那个自称“自己”的怪家伙。那人手执着一个长杆，左右来回的撑着，竹筏稳稳且快地离他们刚才站的地划了出去。很快的，就划到了湖中央。

竹筏却忽然的停在了湖中央。

“怎么回事？怎么停了？这还没到呢。”小凡探头往筏下的湖水中望了一眼。这一眼，直让她花容失色。她看见什么了？死尸。谁的？她自己的。她看见了自己面容恐怖地直挺挺地泡在水里，眼睛紧闭，肤色肿白。

小凡的尖叫声未及脱口，空空大师抢先夺步到她面前，掌心扣向她的头顶，发力并念起多心经来。通遍下来，大师收手站回一边。小凡晕乎乎地回过神来，脸色却还没有恢复过来。“谢谢你，大师。不过，那个是——”

大师念了句佛号，声浑如钟。而后说：“这是‘心湖’。你心中有鬼即见鬼，心中有佛即见佛。你心有所想，湖就有所现。一切只是你心思的外向形幻。小凡，你刚才是不是心有恐惧？”见小凡惊魂稍定地点头，他继续说道，“大家听着，在‘心湖’之上，一定要定住心，不要有什么意外的思想，也不要有恐惧。你越是恐惧，这片湖所反映给你的就更恐惧！把心放安然一点自然一点，方能安然渡过。”

何方这才如梦初醒。他又望向竹筏前头那个载他们过湖的“自己”。“人呢？”何方猛地跳起身来，左右寻望着。整片湖上除了他们除了竹筏，再无任何物任何人。空空旷旷的感觉，很诡异，很恐怖。不。不能有恐惧感。要安然一点！把心放安然一点。何方闭了闭眼睛，深呼吸着，努力地使自己的心安下来定下来。“还好，只是人不见了，这竹筏还在。”

“何方！”小凡的喝斥刚刚脱口而出，竹筏就突地消失了。大家全都掉进了水里。这湖水冰冷的厉害，触到皮肤，真的是钻刺着的疼。“你这张嘴能不能消停一会儿？都说了这是‘心湖’了，有所想就有所现。你瞧瞧，我们现在都托你的福，泡了水了。”

何方冷得直哆嗦。“我哪知道这么多啊。再说，我是正常人，正常人到了这里谁适应得了？”

尼伯忽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老头子？”

“林素呢？快，快把林素找出来！”说着尼伯就一个猛子钻到水下面去寻找林素。

何方懊恼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真是！”看着尼伯潜下去找林素，他也跟着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潜到湖底，四处找着。找着找着，他发觉似乎有点不对劲。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跟着他，并且越逼越近。会是大师他们也下来找了么？何方回头望去。

小凡紧拽着大师的禅杖。心想，要是早些年就学会游泳，这会儿也不用怕被淹死了。忽然她想起大师的话来。心有所想湖就有所现。就算是幻觉也好过在水里泡着强啊！于是，她闭起眼睛，心里念道：我要一只船！我要一只船！念过之后，她缓缓地张开眼睛。哪儿有船的影子啊！她浑身哆嗦着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又入了定的大师。问尼婆：“这真的是‘心湖’么？说什么心有所想湖有所现。我刚才默念着要一只船，怎么都没用？”

尼婆也犯了难。“说实话，对无间天狱里面的一切，我都一无所知。别问我啊。”

“那么，我们是不是得靠自己游到对岸去啊？”

尼婆打量她一番，“不过依我看，你不会游泳啊！”

小凡搭拉下脑袋。“是的。我是旱鸭子一个！”

“瞧瞧，大师又入定了，不知道又能想出什么方法来。”

小凡忽然压低声音跟尼婆问道：“大师出家前是干什么的？怎么他知道这么多，连长老你们都不知道？”

尼婆先是一楞，而后眼神幽幽地望向湖的远方，说：“魔海无边，回头成佛啊！不说啦。前尘往事谁计较呢？重要的是现在。至少现在，他是友非敌。还能帮我们这么多！也不容易了。”说着的同时，尼婆留意有湖面之下有异动。她冷嘶了一声，一双眼直盯着那个方向。“下面出什么事了？”

“什么？”小凡顺着她的眼神望去。那湖面上泛出了泡泡，湖面下还有异动的迹象。“是他们找到林素要上来了吗？”

湖面上的泡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忽然地又形成了一个漩涡状。不一会儿，冒出了何方的人头。他面如死灰，仿佛是被惊吓到了极限。他还伸出了一只手来，高高地往上抓着。“救命！”两个字。只喊了两个字，他限即又被那漩涡卷了下去。又泛起一阵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