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美的时候离开你 -- （二）

羽飞挥手目送载着梁振宇的的士绝尘而去，胸口里的血肉似乎被车子撕扯着一起带走，巨大的疼痛潮水般无声的蔓延开来，瞬间便淹没了她。仿佛全身力气也被这样的痛楚吞噬干净了，她无力支撑，只的得缓缓的跪坐在地上，紧紧的咬着下唇，双手环抱住自己，不住的颤抖。她的心上，曾是装的满满的，满满的塞着那个叫梁振宇的人和他们拥有的一切。而今，她却生生把这块从心上剥离出去，只剩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黑洞。冷冰冰的疼痛从那里不断的生长出来，编织成一个网，她在网的中央，无奈的看着这网的收拢。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羽飞扶着陌生人的手颤颤微微的站起来，有些摇晃的向前走。其实要去哪里，她不知道。她又还能去哪里？脑中仿佛有无数种声响，让她无法思考。她只是本能的想逃离，想摆脱这种让人绝望的悲伤。她就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动物，流着血，慌不择路的逃窜，可是却不知道哪里才是通向安全的出口。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大街上越来越热闹，人影重重，霓虹喧嚣，路灯昏黄暧昧。羽飞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在什么地方。她立在商店巨大的橱窗外，看着映在玻璃上的女子，容颜凄苦神色恍惚，长发没有生气一样的垂在身侧。她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大：“薛羽飞，没关系的，你只是做了个对彼此都好的决定。没有关系，你只是不得不告别那些曾经。”

她想她只是需要一个仪式，一个俗气却是有效得告别仪式。

羽飞随意走进了一家美发店，暖风扑面而来，侍者亲切的问侯：“小姐需要什么服务呢？”

“剪发”她有些吃力的说。

一番折腾后，羽飞坐在镜子前，年轻的美发师在身后摆弄着她的长发有点惋惜的说：“小姐，你的发质很好。留那么长也不容易。要改变造型也不用剪短的，要不我帮你修一下，然后再烫一下好了。肯定很漂亮的。”

“剪短吧。”羽飞说的很坚决。

“那小姐想要什么类型的短发呢？”

“无所谓的，剪短就行，你看着办吧。”她不愿再多说什么，缓缓闭上了眼睛，拒绝再说话。

剪刀的锋口和头发摩擦在耳边发出嚓嚓的声响，她紧紧的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怕失去了这到屏障，泪水便会决堤。

梁振宇说：“飞飞，你的头发不软不硬的，摸起来很舒服。”

明明头发是没有神经的，可是为什么，每一剪刀下去，每一根头发的折断，都让她觉得痛。

梁振宇喜欢用手在头发种穿梭，喜欢轻轻的捻她的发丝，发出细微的唦唦声。

为什么她会听到头发落地的声响。那么大声，好似鼓点，每一下都重重的敲打在她心上。

梁振宇，再见……

“小姐，小姐。”美发师推了推她的肩膀，“你的手机好像一直在响。”

“哦，谢谢。”羽飞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下，是死党陈卓尔打来的。

“薛羽飞！你个死丫头在什么地方？”对方的声音隔着手机都震的她头皮发麻。

“卓尔怎么了？我在外边。”

“你还问我怎么了。姑娘我今天生日早就告诉你了。你可好，到现在都不出现，打你的手机你死活都不接！快点给我过来。”卓尔气势汹汹，完全压倒了热闹的音乐声。

“对不起，卓尔，真的是有点事情。你们现在在哪里呢？”她伸手揉了揉突突在跳的太阳穴。

“卡地亚啦，老地方，VIP包房。你给我快点死过来。听到没？”见羽飞认错态度良好，卓尔口气松了几分。

“是，是，公主大人，小的遵命，一定最快速度出现在您面前。”她拿出了一贯对付陈卓尔发飙的伎俩。

“哼！算你听话。快点来。”陈卓尔对她的发飙从来不会超过30秒，这最后一句已经变成了软软的叮嘱。

卓尔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里，最要好的一个，两个人从中学便是同学，考了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很有缘分的又在同一个班，住的同一间宿舍。因为长她几个月，卓尔一直以姐姐自居，很强势，也很照顾她。自从做了姐妹，彼此的生日总是要一起热闹的过。

只是，这个生日怕是自己最后一次陪卓尔了吧。羽飞叹了口气，正准备收起手机，铃声却又再次响起。都不用看，她就知道是梁振宇打来的。他的来电，她设置了单独的铃音，只为他一个人响的。铃声一直在响，她再次叹了口气，直接按下了关机的按钮。

“小姐，已经好了，你看下还满意吗？”美发师，一边给羽飞清理碎发茬子，一边说。

“就这样吧。”镜中短发的自己，显得很陌生头也像一下轻了很多。其实她对是个什么样的发型，本就无所谓。她只是偏执的要剪短而已，只要能看得过去也就行了。再说去晚了，陈卓尔那座活火山怕是真的要喷岩浆给她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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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飞，你个死丫头到现在才来。”陈卓尔，一边抱怨一边向站在卡地亚VIP房门口的羽飞走来。火红色亮片的紧身连衣短裙包裹着她火辣的身材。标志性的美丽大波浪的卷发再加上精致的妆容，陈卓尔一如既往的耀眼。

“恩，不好意思，有点事情，我给忘记了。礼物过后给你补吧。”羽飞讪讪的解释。

“算了，你终于来了，也就算给我的礼物了。”卓尔给了她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拉着她的手说话，“哎？？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呀？？不是都打算今生长发为君留了么？？”

“留了那么些年，忽然也想换换发型，改变一下。怎么？我留短发很难看么？”羽飞摸摸自己的头发有点干干的说着。

“也没有啦，比以前精神不少呢。对了，你家梁振宇呢？怎么不一起叫过来？”卓尔一边说一边朝门外张望。

“恩，他，今天加班。没时间，礼物我叫他下次给你补吧。”羽飞的眼睛低垂着看向地面。她不敢和卓尔的眼睛接触，怕被看出些什么来。

卓尔似乎有点失望，道了句可惜，便把她往厅里带。卓尔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她的生日VIP包房里人少不了。羽飞说到底其实是羡慕卓尔的，她有着显赫的家世，漂亮的脸蛋，惹火的身材，聪明的脑袋。羽飞有时想，上帝果然还是不公平，怎么能把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全送给这个叫陈卓尔的女人。说起来，她和卓尔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可是却成了最好的死党。这也能算是一种很大的缘分了。

包房里的人看到卓尔拖着羽飞进来了，开始起哄说羽飞来晚了应该要罚。

“就是，是该罚，你们先倒酒，我先给她介绍个下新朋友。”卓尔笑着起哄，然后把她带到个陌生人前面。

“陆沛，我那三哥的好朋友，刚从国外回来;薛羽飞，我的中学和大学同学，死党加闺密。”卓尔为两人引荐。羽飞总是在卓尔的各种聚会上认识很多人，其实这些人大都不会私下和她有什么交集与联系，就算有，那也是脸上写好了四个大字：我为卓尔。毕竟他们的世界和她的相差实在很远，而她又是个貌不出众，技不压人的普通黄毛丫头，想来也是入不了这些世家子弟、青年才俊的法眼的。

“小羽，你好。”对方落落大方的站起来，伸出了右手。

羽飞不由得心里一震，小羽……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她不由得打量起眼前的这个陆沛来。

他长的很高，应该超过1米8了。头发有些微微的发卷，蓬松随意，透着些清切的感觉。眉毛长的很有型，斜斜的飞入发际。一双桃花眼，清清亮亮的却透着股子痞痞的味道。笔直的鼻梁，嘴唇厚实饱满，弯起来的弧度非常好看。他穿着白色的裤子，粉红色的衬衫。羽飞从来都觉得粉红是最不应该属于男人的颜色，偏偏这个人却把粉红色穿的这样潇洒倜傥，似乎天生那个颜色就是应该属于他的一样。那只伸出来的手也很好看，手指修长，指甲剪的干净整齐。羽飞伸出手握了上去。他的手很大，包裹住了她软软的柔荑，很是温暖。

“你好，陆沛。”她扯着面皮勉强的笑了一下。随即不着痕迹的抽出了她的手。

“飞飞。迟到就要乖乖受罚。”陈卓尔笑语盈盈的把一个托盘递到她的面前，上面有三只略显矮胖的玻璃杯，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液体，酒香四溢，想来度数不低。

陆沛不禁有些担忧，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喝这么多。他想要伸手去帮，却被身边的好友拦了下来。“你可别小看飞飞，这个小丫头是做销售的，那酒量可不是盖的，比咱俩加起来还强。我妹做事有分寸的，这点酒对她不算什么。”说罢呶呶嘴，意思叫他只管看好戏就是。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羽飞笑了下，随即手起，杯倒，酒干。众人一片叫好声。三杯烈酒顺着喉咙，滑进她空空的胃中，带起了一股子烧灼感，胃部隐隐的有些抽搐感。羽飞才想起，原来今天自己什么都没有吃过。因为一直没有饿的感觉，到是忽略了。现在酒下肚了，却是有了几分难受。

包房里又开始热闹起来。唱歌的唱歌，划拳的划拳，卓尔象穿花蝴蝶一般往来期间，羽飞被几个卓尔的朋友揪住了一起玩789。她运气十分不好，筛子到她手里总是容掷出8和9，于是酒好像水一般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倒。胃开始隐隐作痛，她用左手抵住疼痛部位，面上却依然没心没肺的笑着。

羽飞总觉得有道视线一直粘在身后，看的她背脊都开始有麻麻的感觉。按奈不住转头去看，却对上了陆沛皱起的眉头和关切的眼睛。这双眼睛长的还真是好看，可惜却长在男人脸上，要是长在个女人脸上不知道要迷翻多少人。羽飞想着，然后对陆沛笑了一下，有转头继续去掷她的筛子。陆沛的手却紧紧的攥了起来，指节有些发白。

又是几轮下来，羽飞胃中的隐痛渐渐蔓延成了一场风暴。左手给的压力已经完全不管用了。胃里仿佛装的全是滚水，翻滚沸腾着，烧的她说不出的难受，脑袋也沉重闷热起来，手心里全是汗水。羽飞挣扎着起来和卓尔告辞，推说自己明天一大早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不能陪大家一起疯了。要先回家。卓尔听是有正事，到也不好留她，只关注两句回家小心，要不就打电话叫梁振宇来接她。羽飞忙说不用，说是最近他忙，让他好好休息好了。卓尔笑笑的说以后再好好聚，便放了行。

出了VIP包房，羽飞踉跄着摸进了卫生间，开始呕吐。她吐了很久，只觉得不光是吐掉了刚才喝进去的那些酒，她怕是把胆汁也都吐出来了。嘴巴里弥漫着的都是苦涩又带着些腥气的味道。含水漱了漱口，羽飞倚墙休息了一会，胃里虽然还是隐隐在疼，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很多。她慢慢的扶墙昏昏沉沉的走出卡地亚，人似乎快要散架一样。冷风吹来，羽飞打了个寒颤，人觉得清醒不少。她抬起手来想给自己拦辆出租车，却看见了陆沛正在不远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