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小男人 -- 第一节 小男人成长史1
李昕刚从工地回来,满脸是汗。他走进宿舍打开电风扇，一头躺在床上不动了。刘海涛端着脸盆用自来水冲了冲头发，把毛巾搭在肩上对宿舍里的李昕大喊:“洗把脸就没那么热啦！”
“一会儿再洗，累死了!”李昕赖在床上不动。
“爱洗不洗，热死你!”刘海涛走进来，坐在椅子上，拿出一支烟点上。
“你说咱们怎么这么倒霉？在有线电视那边干得好好的，非要咱们当什么质量监督员!”李昕一脸的不高兴。
“你问我，我问谁去!”
“睡觉啦!”李昕不想再说，侧过身，闭上了眼睛。
这是李昕正式参加工作的第二个年头。其实应该是第三年了！他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镇上把他和几个新来的年轻人安排在一个自收自支的部门。那个部门没有人具体负责，也就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工资连想不敢想。最初的时候，他和几个同事倒是每天准时去上班，按点儿下班。可没有薪水的日子不好过，半年以后，就没有人去了，大家实在耗不起。有的人找关系调走了，有的人则自己找了份别的工作，暂时先挣钱糊口。李昕也不例外，他东拼西凑,弄了一万块钱，在镇上开了个服装店。
本来李昕还有别的选择，他的一个亲戚刚刚搞了一个小工厂，希望他过去。李昕也不想自己单干，他就去了两个月,适应一下。也算是借机尝试一下新的环境。其实他没毕业以前就想好了:这辈子要多换几个工作，好好体会一翻，也不枉来这世上走过一遭!在这以前他就已经换了不少工作了，当然还包括自己做生意。
李昕的脾气不好，和人沟通的能力也一般。而且他刚刚因为谈对象的问题和父亲吵了一架，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怨气。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几乎和自己所负责的车间中所有的人都发生了冲突，最后和那个亲戚也因为一件小事儿闹的不愉快。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家，自己一个人跑到一个小餐馆喝了很多酒。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彻底把芷玉忘掉。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不是在外人的工厂。如果不是在亲戚这儿，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大不了最后和他们拜拜。可是在这儿却不能这么干，那样会把这层亲戚关系搞僵的。最后他选择了趁早离开！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服装店没有李昕想象的那么好干。在这以前他倒是有思想准备，第一次做生意的时候他就赔了，而且赔的很惨,想长经验就得交学费嘛，一步一步来吧!再说服装生意本钱不大，就是全部赔光也没有多少钱。
可事情就是这样不如意。在他的服装店开张半年后的一天，单位突然通知他去上班。和他一起接到通知的还有刘海涛。
到单位以后，镇长把他和刘海涛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郑重的告诉他们俩：镇有线电视站经营不好，急需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单位决定由李昕、刘海涛和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张建设一起充实到那边。希望他们积极投入到工作中去，给全单位的同事作个表率。
对于这个通知，李昕很不高兴。他知道有线电视站的现状：经营不善，负债累累，时刻面临破产的危险。“看见没,咱们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安排这么个破地方，有干头吗？”走出镇长办公室,李昕向刘海涛发牢骚。
“那你去不去啊？”海涛也是一脸的不痛快。
“再说吧，怎么也得和家里说一声。”李昕实话实说。他和父亲的关系已经很紧张，自己开服装店父亲就一百个反对，要是没有母亲，这个店是万万开不起来的，所以他不想再为这件事情闹别扭。
“那就明儿见啦，我也回家商量商量。镇长还等着咱俩回话儿呢!”海涛骑上自行车出了单位大门。
李昕的心情很矛盾。这件事情如果和父母说，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让他把服装店结束，然后去上班。可是服装店刚刚起步，虽说生意一般，可他实在不忍心让自己的选择这么快就夭折。怀着种种复杂的心情，李昕十分不情愿的回家了。
事情的结果和李昕预料的完全一样，父母一致要求他结束生意，去上这正八经的班。思前想后,李昕忍痛接受了父母的要求，谁让自己当初选择了回家呢!!这份工作虽说不是很如意，但总算是正式的工作。何况在农村人看来又是“公家人”,有旱涝保收的工资!可一想到自己就要这么终老此生,就要在不久的将来变成一个琐碎的小男人，李昕的心里不免有一丝丝说不出的酸楚!
第二天，李昕在单位的院子里看到了刘海涛。不用说问，他也和李昕一样，决定来上班了。他俩一起找到镇长，说明了自己的决定，就算是正式上班了。由于他们手头都有事情要处理，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李昕回到店里,望着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店面，不禁苦笑一声。他没有立即收拾货物,而是先去找了房东。房租已经交到了年底,他希望还能退回一点儿钱。房东为人不错,考虑到李昕的实际情况,他把后几个月的租金还给了李昕。其实即使人家不退钱，李昕也没办法，当初租房的时候定了和约的。对此李昕是千恩万谢，毕竟自己可以少赔点儿房租了!
李昕折回店里,开始收拾东西。少赔不了!李昕心想。
这是事实,这些衣服在店里卖可以挣钱，一旦不干了只能处理掉。拿回家太不现实，一是穿不过来，二是好多衣服尺码不对，自己和家人都没法穿。这样一来就贬值了好多。
“爱谁谁吧!”李昕装完最后一包衣服,看了看服装店的招牌:蓝色火焰!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已经是傍晚了,今天的晚霞格外绚烂。李昕无精打采地踏着三轮车,根本没有心思欣赏。他在盘算自己会赔多少钱。
回到家,李昕没有心情说话。一声不响地坐下，闷头吃饭。
“得赔不少钱吧？早说不让你干，你就是不听!”父亲忍不住开口教训他。
“赔就陪吧,吃饭,吃饭!”母亲看李昕的脸色不好,忙劝父亲。
“你说的倒轻巧,我不是还给他搭了几千块钱呢吗?”父亲很是心疼地说。
“别说了,回头我还给你!”李昕不耐烦了。
“还?你还得清吗？从小到大,你得欠我多少？”父亲被李昕的态度激怒了。
“别嚷嚷了,你吃饱了吗？饱了就睡觉去,明天还得上班呢！”母亲把李昕轰走了,生怕他们父子间的矛盾更加激化。
这样的场面李昕已经很习惯了,从小他就和父亲对着干,好像俩人天生有仇似的。这顿饭让李昕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隐晦，躺到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不知道自己今后会怎么样，路该怎么走！
李昕一大早就起来了,反正又睡不着。他爬上屋顶，看了一个小时的日出。直到母亲叫他吃早饭,他才进屋。
有线电视站不在单位院子里,而是在离单位不远的一座废弃的楼房里。那座楼房已经多年失修，远远看过去，给人一种凄凉破败的感觉。李昕直接去了有线电视站,这是提前说好了的。今后他们不用去镇政府,当然要除去吃饭的时候。
李昕到的时候刘海涛和副主任张建设已经在等他了。当然还有别的人：这里原来的员工、站长和主管文化卫生的副镇长。
楼道里很乱，楼梯扶手上的灰尘足有半公分。他们几个人迂回着上了三楼。“这卫生可得好好搞搞，这哪像个单位的样子！”副镇长边走边对张建设说。
“这您就放心吧，我们既然来了，就要干出个样子。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张建设认真回答道。
“咱们先开会,一会儿再一起吃顿饭。一来是把你们三个介绍介绍,二来也算是给你们接风，再就是送送老站长。”副镇长和他们一起走进站长办公室,说明了今天的来意。
有线电视站不是镇政府的正式编制,不过人员可不少。包括前任站长在内,共有七个人。站长要替换,李昕和刘海涛就是多加的了。如今算上他们俩,有线电视站就有九个人了。人都到齐了以后,把间小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
会开的很长，意思却不复杂。无非是什么前任不容易,后来的更要加倍努力,给领导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李昕趁这个机会把几个同事挨个仔细端详了一翻：张振林,前任站长；胡佳亮、王得胜,维修员；陈国如,会计；石林海，出纳；还有周丽娜和纪玉梅两个小姑娘是后勤人员。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没有人认真干事情，不然这里不会被他们搞得这么糟!
下午,张建设又把他们召集到一起。按照自己的设想,把所有的人员进行了重新分工。办公室的日常工作仍旧由两个女孩儿负责,李昕和刘海涛做维修员,胡佳亮和王得胜负责带他们俩。电视信号不正常是用户反映最为强烈的问题。这主要是由于供电不正常造成的。虽然有备用的发电机,可是人们连工资都拿不到了,哪里还会有人管这个。现在却不一样了,李昕他们四个人分成两组，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
“这回可好了,一个月里得有十五天值班,够难熬的。你说是吧?”王得胜转头对李昕说。
“也没什么,不就是在这儿睡觉嘛。”李昕冲他笑了笑说。这倒不是李昕在作秀,他确实挺高兴的。在哪儿睡不是睡啊,何况又不是白值班,还有值班费呢!最主要的是可以少看见父亲。其实李昕也不希望总和父亲吵架,哪次都有被逼的感觉。这回好了,终于有避难所啦!
工作安排妥当后,张建设出了房间,拿起笤帚开始打扫卫生。这下李昕他们几个坐不住了,也都走出来一起打扫。
“卫生不是哪一个人的事儿,凡是在这儿上班的都有份儿,也包括我。”张建设边干边对他们几个说。
有线电视对李昕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概念,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现在他和刘海涛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爬杆。有线电视的线路大部分都和网通的线路混在一起,他们既然是维修的,就得先学会如何上去。不然的话,还修什么呢。
爬竿子的工具很简单,王得胜叫它脚扣。李昕也曾经看到过别人用这东西爬电线杆子，瞅人家那样子，非常轻松。可是当他第一次把那东西穿到脚上的时候就觉得这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别害怕,眼睛朝上看,脚下要踩实。”胡佳亮在一边指导他说。
“得，我就是属狗熊的。”李昕刚上去两米，就出溜下来了，他只好自我解嘲地开自己玩笑。
“慢慢来吧，这也不是一两天就学会的事儿。”
在爬杆以外,上梯子也是必修课。这倒不是很难,李昕和刘海涛两天就上下自如了。
“醒醒,走啦，该去工地了！”海涛使劲推了推睡得正香的李昕。
“到点儿了吗？”李昕揉了揉眼睛问。
“那可不，走吧！”
“哎！我刚才梦到咱们在有线电视站的事儿了。”李昕坐在摩托车后面说。
“有什么好梦的，那边就是再好咱们也回不去了。”海涛发动了摩托车,遗憾地说。
“都是命,认了吧！”李昕说着，把太阳帽的遮檐转到脑后。
“只能这样儿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