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章 生死抉择(中3）

我不甘心。自己身上的衣服究竟是谁的？这个男人是谁？他现在在哪里？我仔细地看了看这衣服。这是一件洗得变了色的绿军装。现在的男人，几乎没有人穿这样的衣服了。可是，那时候，这些军装是最时髦的衣服。我仔细地看了看，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了。是他？莫非是他？我又仔细地看了看，是的。我肯定地对自己说。我一下子想了起来。是大船，一定是大船来了！我站起来，大声地喊，

大船——，大船——

杨大船提着我的衣服，从大堤上走了过来。我不顾羞耻，光着身子，快步地跑。我到了大船的跟前。我看了看他，他看了看我。我猛地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大声哭了起来。我边哭边捶着大船的背。我说，你这些天在哪儿，你咋不来看我，你再不回来，你就见不到我了。

大船搂着我的光光的身体，流了泪。他的泪水落在我的背上，热热的。他轻声说，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我们哭够了，便分开了身。大船看着我光光的身子，对我说，你先把衣服穿上，有啥事咱们慢慢说。

我听话地点点头。从北京回来到现在，我终于盼来了这一天，终于盼到了自己的男人，终于有一个强壮的肩膀可以靠一靠，终于有一个心房可以盛下自己的泪。我穿上自己的衣服，偎依在大船的怀里，向他讲述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杨大船给我讲述了他回到家里的情况。杨大船是李官桥人。李官桥位于顺阳川，与三官殿相邻。李官桥自古就是淅川的粮仓，有“桥半县”之称。意思是李官桥的粮食占全县的一半。杨大船的父亲叫杨歪炮，是一名船工。杨歪炮在丹江河里撑船、拉纤、破洪。大船母亲去世的时候，大船还不到5岁。姐姐叫杨大妮，妹妹叫杨小妮，一家四口人。

杨大船回到了李官桥，原本想在那里建立红卫兵组织。可是，李官桥要搬迁了。杨歪炮让大船帮姐姐大妮收拾家具，准备搬迁。李官桥小西门外的杨家洼，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在忙着整理衣服、粮食、家具。穷家值万金。哪些东西带，哪些东西不带，都要整理得有条有理，以防搬迁途中丢失。没有人理杨大船，也没有人参加他的会议。人人都要走，金窝、银窝，不如自已的穷窝。故土难舍。杨大船的革命热情，很快被这种难以割舍的故土之情所替代。

杨大船问我，你是真心喜欢我？

我捶了捶他的胸膛。他胸膛的肌肉很结实，一疙瘩一疙瘩的。我说，杨大船，你想赖账是吧？在北京，你睡了俺，俺这一辈子就是你的人了。你要是想赖账，我就还跳进丹江河里。

杨大船说，不是，我这次来，就是专门来找你的。我们要搬迁了。要是不来找你，以后，想见个面也难。我们移民很苦，你嫁给我，要受苦的。

我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要想活下去，就只有跟杨大船走。我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就是要饭，我也跟你一起去！

杨大船感动了。他把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紧紧地，只是搂！这个呆子就是这样，你不教他，他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就这样搂抱着，定下了结婚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