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出世曲第二十集 悟
“你最好别动，你身上的肋骨断了三根，乱动的话，痛得可是你自己啊。”昊地真人站在窗前，眺望远方，淡淡的声音仿佛在李然耳朵里响起。
虽然他是背对着李然，可李然的一举一动却是能过了如指掌。
李然侧了个身子，果然，身上疼痛欲绝，丹田内空空如也，竟是不能聚集起真气，看来这伤没有一两个月是绝对好不了的。
“昊地师叔祖！”李然突然看见刚才对自己说话的人，不由惊呼道，“您怎么会在这！”
昊地真人回过身来，淡淡笑道：“不是我在这，是你在我这。”
“我在你这？”李然狐疑的看了看房屋四周的景象，发现这个地方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应该就是昊地真人平时修行之所。
“我为什么会在您老人家这里呢？”李然皱起眉头，突然惊道，“啊！我是在和廖横比试着呢。”
“你和他的比试在两天前就结束了，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昊地真人淡淡道。
“两天前？怎么可能？我又昏迷了两天，那比试呢？难道我又输了。”李然不由颓然，自己在那种状态下竟然也会输，天下之大，强者总是无数啊，自己可真是做了井底之蛙。
“没有，你并没有输，当时你们一起飞出了擂台。所以只能算是平手。”昊地真人的话无疑是天籁之音。
李然顿时眼前一亮，急切道：“那廖横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被他门中长辈带回去了，不过他受的伤可不比你轻啊，都是叫人抬着回去的。”昊地真人说到这儿也有了一丝笑意。
“原来如此！”李然喃喃点头。心理却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兴奋，对于他的恨意也消减了很多，开始期盼着下次和他对决的场景。
“你们两个小子倒是非常让我们这些老头子惊讶啊，年纪轻轻本事倒是强悍的很。”昊地真人微笑道。
李然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道：“其实我修为低浅的很，这回纯属侥幸，我倒是非常佩服廖横，他真的非常强，最后那一招简直要了我的命。”
昊地真人的目光突然深邃了起来，笑道：“是的，他很强，他体内封印着神鸟残魂，在特定的时刻，可以借用神鸟的部分力量。”
“神鸟残魂？”李然大惑不解。
昊地真人看李然这副样子，解释道：“你也听说过金翅大鹏神鸟和金燕宗的关系了吧。”
李然点了点头。
“相传神鸟一直栖息在金燕宗驻地的神树上，但在一千年前，神鸟却突然出现在金燕宗门人面前，而且身受重伤，在说了一些话之后就死去了。”
“怎么可能！”李然惊呼道,”金翅大鹏神鸟怎么可能死去呢？他可是神兽啊。”他以前听羽叶说起过神鸟的故事，现在自是不敢相信。
昊地真人点了点头，淡淡道：“神鸟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我说的死去是指他的肉体消亡了，你记得你和廖横决战之时他的那把血剑吧。”
李然点了点头，却不明白这与神鸟死亡有什么关系。
“当时神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就用那把剑自裁，好让自己的部分魂魄进入剑身，积蓄力量，以期重生，也幸好那把剑原本就是用他的羽毛炼制的，不会排斥。”昊地真人的话像炸雷一般在李然脑海中想起。
“昊地师叔祖，您说的也太玄了吧，这什么和什么啊”李然讷讷道。
“你修为未到，和你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我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告诉，神鸟重生的条件。”
“什么条件？和我有什么关系？”李然发现自己的见识实在少得可怜。
“说到底，神鸟要复活无非就是要以魂养魂，也就是用寄体的魂魄来给神鸟作养料。”
“这么邪门！”李然不禁想起廖横，想不到他的力量这么危险。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便宜的事，你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廖横为了得到力量抛却的就是自己的身体，总有一天，神鸟聚集了自己在天地间的魂能，廖横就会彻底泯灭人识。”昊地真人突然面带深意的看了李然一眼，淡淡道。
李然被他看得心中一跳，仿佛自己的秘密都被看穿了一般，强笑道；“那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谁知道呢？也许是朋友，也许是死敌。要看你如何抉择了。”昊地真人的声音突然飘缈了起来，李然突然感觉，自己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阵风，一朵云，明明他站在自己面前，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沉默了片刻，昊地真人终于又开口了：“其实，你的体内也是有一股力量，也许别人感受不到，但却骗不过我。”
李然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个老人已经能洞察到我体内的力量了，十大高手果然名不虚传啊。
可是自己的力量不管怎么看，也不是什么正门玄功，反倒是非常像魔门妖力，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指不定给来个大义灭亲。
“师叔祖，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李然装傻道。
“你不需要害怕。自从我接管了掌门之位，朝暮谷讲究的都是无为而治，只要不是损害了门中的利益，我都是不会管的。”昊地真人淡淡道。
李然看着这个如同长辈般的老人，心中涌现出一种复杂的感觉，突然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师叔祖，我……”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昊地真人却不以为意，继续道：“外来的力量虽然能一下子提高你的能力，但是有得必有失，在你快速提高的同时，也预示着你以后再想突破到更高的境界时，会异常的困难。而且得到的力量越大，你领悟天道的机会也就越渺茫。”
李然听到这里，身上不由冷汗淋淋，心中不由回想起自己这一年来毫无进步的修为，大以为然，想不到自己最赖以唯傲的力量却是制约我成长的最大阻碍。
昊地真人看着李然惊讶的样子，淡淡道：“而且，你如果一直依赖这股力量，终有一天会被这力量侵蚀，无法找到自我。”
“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师叔祖意思原来如此。”李然喃喃自语道。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修道吗？”昊地真人突兀的问道。
这个问题李然曾经也和林临他们谈过，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的增加，思想会有所不同，但总的来说，却还是偏向于当初的那个答案。
“求长生，提高自己的力量。”李然很自然的答道。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昊地真人叹道，“赤裸裸的要求，不死的生命，无穷的力量，可得到了这些你又要干什么呢？”
李然一愣，他想要得到这些，却不知道自己得到了又能怎么样？突然又想到曾经心中的声音。
“也许，一个人生下来开始时没有存在的价值的，但活着，就能找到存在的价值，也许是保护重要的人，也许是战胜强大的敌人，也许是要让天下都堙灭在手中。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达到那个程度。”
李然朗声道：“我不知道我得到了这些要干什么？但只要我达到了那个境界，就自然会有我要做的事。”
昊地真人突然有些惊诧的看着李然，仿佛是重新认识到他一般。许久，他才摇头叹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你很像我师兄啊，从来也不多想以后的事，就只管现今变化。”
李然难得不好意思起来，他刚才的话只是复制别人的而已，不过被这天人般的昊地真人赞赏，李然也觉得颇为光荣。
“唉！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道’，我穷心闭首数百年，到如今，究竟领悟到了什么呢。”昊地真人呆呆的看着墙上一处凹陷的部分，落寞道。
李然听他说的这么哀伤，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一看，却让李然再也挪不开视线。
墙上的有些部分被人用手深深的按下去，形成一个个圆点，密密麻麻的。当然，李然惊诧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些原点所排列的轨迹，虽然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感觉像是宇宙星辰，让人目不暇接。
“这张图是我毕生感悟所在，虽然不太完美，但对你现在，还是有一些帮助的，你需要一个月的疗养，在这段时间，就看你能领悟多少吧。”昊地真人的声音越飘越远。
“等等！”李然听到昊地真人的声音，醒悟过来，大喊道，“师叔祖，你把这么宝贵的东西交给我，就不怕我今后为非作歹吗？”
“如果你心生邪念，又怎么领悟明白呢？秉持浩然正气，你真正的敌人永远只是你自己。”
余音袅袅，人已不见。
李然回过神来，虽然觉得昊地真人的话大有深意，反复思考着，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越想越头痛，李然干脆不再去想，开始好好研究时刻上的内容。
这墙上的圆点都是昊地真人呕心沥血，生生的用手指按下去的，杂乱不堪的，李然瞧了半天，只看的头昏眼花，脑海里只剩下那些圆点不断的转圈。
李然长舒了一口气，斜着眼再次打量了这些圆点，心中暗想：昊地师叔祖不会是骗我的吧，说什么这些圆点里隐藏着他的毕生绝学，唬人的吧。
越想越是，李然干脆闭上了眼睛，要好好休息一下，老是这样盯着这些东西看，累死了。
可他一闭上眼睛，那些圆点就出现在他脑海中，仿佛活人一般，不断的乱跳着，李然顿觉奇怪，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不过，那些圆点一直再跳着同样的步子，李然看了许久，也有些乏味了，心念一动，那些圆点就不动了，也不归回原来的位置。
李然一怔：原来的位置？原来的位置在哪儿呢？怎么记不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然不信邪了，在脑海中捕捉着一切关于圆点的消息，可仍凭他如何想，却是没有任何消息。
难道，这些圆点真的有猫匿，李然心中也冷静了许多，暗道：“昊地师叔祖不会这么无聊的，它给我看这些东西肯定有什么重要指示，只是我现在领悟不透。”
李然睁开眼睛，仔细看着墙上的圆点，想要将它排列的位置记在脑海中，可刚记住了后面，前面的又忘记了。
没有道理啊，这上面只有一百多个圆点，我为什么会记不住呢。李然纳闷道：难道是昊地师叔祖在上面下了什么禁制？肯定是怕我记下来，有可能以后泄露。
这可真是冤枉了昊地师叔祖，须知这刻在墙上的，每个人看到都是不同的，李然看到的是圆点，可别人也许会看成直线，也许只是一张平面。
这只是神韵！是昊地真人福至心灵，偶然的产物，如果要他再来刻画一次，是绝对达不到这样的境界的。
所以李然想要强记这些圆点，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这圆点原本是不存在的，不在的东西又如何能够记得住？
李然不知道这一点，却要以有形之体思无形之物，无疑是落了下下乘。
其实这也怪不了他，他现今几年一直都在朝暮谷中修炼，根本没有机会见识更多的东西，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天纵英才，靠什么顿悟就能提高的人。
这次修炼无疑是是一次机会，可李然却不知道把握，也让他以后多走了许多弯路。可一吟一啄，无非天定，时间未到却是不能强求的。
斗转星移，一个月说快也是很快的。
果然与昊地真人所说的分毫不差，一个月后，李然已经活蹦乱跳了，可他却赖在那儿不肯离去，天天蹲在墙壁旁盯着石刻，有时紧皱眉头，有时哈哈大笑。
昊地真人也不赶他，就像没有看到他一样，只是做着自己的事。
李然有好几次问他石刻的事，昊地真人却只是摇头不语。
“李然，你师尊来了。”昊地真人盘腿打坐，突然淡淡道。
原来，不知不觉，李然又呆了一个月，期间，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离所谓的真相也只有一步之遥。却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昊地真人的声音犹如清风一般吹拂在李然的耳边，李然畅游在外的心神也随之回归。
“师尊，羽叶师弟求见！”门外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
“李然，看来我们就只能到此了。”昊地真人并不回答门外的人，反而对李然说道。
李然自是明白，羽叶来此肯定是为了接他的，虽然心中很遗憾，不能完全领悟出墙上石刻，可感觉掌握了七七八八，也不虚此行了。
他向昊地真人深深的鞠了个躬，朗声道：“感谢师叔祖的教诲之恩，我这两个月感触良多。”
“是吗？人有眼睛，所以世人皆以为自己能看到任何东西，可他们却不知道，眼睛，往往是看不见自己的。李然，你再看看这张图，能看见了什么？”
李然一愣，虽然不明白昊地真人的意思，却也抬头看着墙上的石刻。
这石刻，李然天天对着，自是熟悉不过，现在再次回味，也没有什么多大的领悟。
“抱元守一，人我何在。”昊地真人淡然的声音犹如晨风一般，让李然的心绪平静，杂念沉积。
恍然里，李然心头多出一层明悟，他仿佛又一次感受到那些圆点在挑动，这一次，连自己的心跳血行竟也渐渐融入这圆点中，循着圆点脉动，如潮起、如潮落，无有尽时。
在这一刻，李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存在了，什么也想不到，却能深刻的明白圆点的心情。
“怎么样？”
李然刚想回答，却猛然发现墙上的圆点竟然不断移动，渐渐的形成一个字。
“真？！什么是真？”李然看着墙上的‘真’字，喃喃道，“难道！难道！我以前看到的，全是假的，我这两个月，到底做了什么？”
“看见了，看不见，一朵花开、一片叶落、一泓水流、一拨风起，大道自然！”昊地真人的话顿时惊醒了李然。
李然苦笑道：“我以前以为我明白了，就算不是领悟所有，也能有五六成，可现在，我又糊涂了。”
“去吧！我能说的，已经说完了，剩下的，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李然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在这一刻，昊地真人却突然笑了，当然，李然是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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