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章 血海深仇
不知过了多少天,枪炮声终于渐渐平息。
这一段时间,陈家庄六条汉子拼得只剩下一半了。
“难道,小鬼子觉得打不下北平,就止罢手了?”陈啸龙忍不住嘀咕起来。
“可能吗?狼不吃到肉,肯停下来?”陈啸虎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搞不好,咱们的守军,又撤了。这年头,真他奶奶的憋气!”
“不至于吧?我看这二十九军可是真心打小鬼子的,要不当初也不会和小鬼子硬拼,伤亡那么惨重了。要相信政府!”陈烈一边吐着浓烈的烟雾,一边义正词严的道。
“政府?”陈啸虎忍不住笑了起来,却被烟给呛住了,咳嗽了半天才笑着说,“你真是读书读傻了。要是政府管用,当初东三省怎么一枪不放就拱手让给小鬼子了?靠政府,呵呵,还不如靠咱们自己呢。”
一提到东三省,陈烈就没言语了。要是东北军真打不过小鬼子也就算了,可一枪不放,这,搁那里都说不过去。虽然陈烈打心眼里不相信二十九军会撤出北平,可一时也找不到话来驳陈啸虎。
“是或者不是,咱们也都别争,新眼去看看不就得了?”陈啸虎把烟袋往鞋底上一扣,然后把旱烟袋往腰里一别,站了起来,拍拍手。“反正咱们眼下也没法和小鬼子打,一打就暴露目标,活都别想活了。”
眼见为实,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于是,把枪埋起来,几个人大摇大摆的向卢沟桥方向走去。
还没到永定河,就见遍地膏药旗,隐约可以看见,宛平城头上,膏药旗在那里耀武扬威的来回飘荡。宛平,真的失守了!
陈啸虎的眼睛突然模糊起来,心头莫名的一酸,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失败了!以前所做的努力也白费了!那几个兄弟的牺牲,还有二十九军将士的浴血奋战,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
这一刻,陈啸虎似乎满身的力气突然被抽干,无力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抱着头,听凭泪水浸透了自己的衣襟。
陈啸龙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陈烈呆呆的看了半天,突然狂笑起来,笑得歇斯底里,泪水却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陈啸虎虽然早就料到会失守,可真正面对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双拳捶地。
陈啸龙哽咽过一阵,第一个回过神来,走到陈啸虎面前说:“虎哥,仗打完了,咱们的责任也尽到了。回去吧,咱们还是去过平头百姓的生活,好吗?”
陈啸虎和陈烈一时也没有什么主意,都是六神无主的点头,垂头丧气的跟着陈啸龙朝陈家庄走去。
离庄子还有半里地,陈啸虎的心头突然一阵狂颤。
抬眼望去,原本祥和宁静的村庄,上去漂浮着滚滚浓烟,天空中偶尔传来悲雁的哀鸣声。究竟怎么回事?
三人加快了步伐,大步向村庄跑去。
村口的老槐树下,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那里,一个长须随风飘扬,正是那陈老夫子!另一个,浓眉大眼,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死也不肯瞑目,却是陈啸虎的父亲!
“爹!”
陈啸虎喉咙里悲嘶了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咚”的一头栽倒在地。
“爹!”
“娘!”
陈啸龙和陈烈也在残墙断壁中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只是,他们都是倒在血泊中。
哀声震天。
陈啸虎醒来,陈啸龙和陈烈也总算终止了自己的哭声。
“我陈啸虎(陈啸龙、陈烈)对着父母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小鬼子,我和你们没完!”
将全村的男女老幼合葬在一起,三个年轻的庄稼汉发出了心灵深处最庄严的誓言。
一共一百二十一条人命!
这,全是些手无寸铁的农夫!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虎哥,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擦干眼泪,陈啸龙的眼睛里闪烁着怒火。
“走!这里一马平川,和小鬼子交手,武器又不占优势,太吃亏了。找一个大山,咱们去当山大王,专门给小鬼子找麻烦!”
陈啸虎还算头脑清醒,知道不能硬拼。真拼起来,眼前这几号人、几条枪,还不够鬼子当点心吃的,只有先站稳脚跟,才可能和鬼子一拼。
“我不同意!”陈烈站了出来。“我认为,咱们应当去投奔国军。想报仇,光凭咱们自己的力量,那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军队才能为咱报了这个仇!国军才是正统!”
“国军?”陈啸虎冷笑起来:“丢了东北的是国军吧?卢沟桥血战,最后惨败的是国军吧?靠他们?哼哼,你还不如求小鬼子早点想不开自杀算了!”
“你!”
“怎么,我说错了吗?国军要真心想打,为什么宛平城只有二十九军在奋战?国军其他的部队哪里去了?我是粗人,不懂你们那套正统。只要能报仇,别说当土匪,就是要我去死我都干!”陈啸虎忍不住讥讽起来。
眼看这两个同宗的汉子就要当场起冲突,陈啸龙只得站出来做和事佬:“行了,行了,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争什么啊!我赞同虎哥的,报仇只能靠自己,那个国军实在是靠不住。”
“既然这样,咱们还是分道扬镳吧!我走我的阳关道,你们过你们的独木桥!十年之后,看看谁杀的鬼子多!”陈烈一扬眉毛,转身就走。
“好!只希望,以后我们还有并肩作战的机会,而不是在战场上针锋相对!”陈啸虎也不甘示弱,带着陈啸龙转身回去。现在,什么都可以放下,唯独枪不能放下。
扛起枪,陈啸虎带着陈啸龙向滴水岩走去。那里,有一条路,可以穿过北平的地界,又不容易被鬼子发现。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陈啸虎耳朵动了几下,轻轻一挥手,示意陈啸龙隐蔽,自己放下猎枪,嘴里衔着猎刀,悄悄的摸了过去。
一条人影走了过来,身上的绸缎已经成了烂布条,一身的伤痕,眼睛无神,行尸走肉般向陈啸虎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