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Chapter 9
程小美在家里窝了一个月,一边赶着写研究生毕业论文,一边跟妈妈坚持不懈的进行斗争。
妈妈对农民事件采取的态度一直是沉默,只是偶尔说:
“不用上课也能拿到文凭吗?别三年书白读了,到头来连个证书也没拿到才好啊!”
妈妈说话老是这个语气,冷漠苛责加嘲讽,小美也习惯了,也不生气,她单单不生气也就罢了,她还要想法儿气气妈妈,她嘴里含着一粒葡萄,慢慢咂着味儿,一边眼睛盯着电视,漫不经心的说:
“拿文凭有什么用?不如嫁个好老公!”
妈妈抱起小美的一堆脏衣服,转身就走。
一会儿,她又铁青着脸闯进来,手里拿着个东西递到小美面前,很镇定的问:
“这是什么?”
小美瞥了一眼,心里连连叫苦,妈妈手里拿的正是上次在山东买的,山东返北京的火车票,自己真是大意,竟然忘了丢掉,她知道妈妈这一刻的镇定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果然,见女儿一声不吭,妈妈忍耐了一个月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啊?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二十多年了,我受了多少罪我跟谁说过啊!到头来你天天气我,想方设法的让我难受啊!合着我这是养了一个冤家啊!”
小美见一向刚强的妈妈竟然流下泪来,当时就慌了,又是难受又是自责,五味杂陈,她六神无主的一边找毛巾,一边喊姥姥。
姥姥进来了,从小美手里接过毛巾,一边给妈妈擦眼泪,一边使眼色示意小美离开,小美抽抽搭搭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这边姥姥心疼女儿了,搂着女儿在沙发坐下后姥姥说:
“你呀!这一辈子都要强,跟女儿也治气,她还是个孩子,你别往心里去,啊!”
妈妈从姥姥手里一把抢过毛巾,哭得更大声了:
“在单位里同事和客户说我要强,女儿也说我要强,现在您又说我要强!我到底要了什么强了我呀?我转眼就五十的人了我,马上就要退下来了,事业要是没了,我有个家也行啊!可是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跟我种了多大仇似的,天天跟我对着干呀!您说我这是要着什么强了我呀!是有那不要强的,小日子过得安安稳稳,和和美美的,我也想这样啊!我干吗不想过好日子啊我!可是女儿不到三岁,陈亚雷那个混蛋就跟我闹离婚,撒手就不管这个家了,上有老下有小,我除了咬咬牙撑起这个家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可是到了到了我还是一无所有啊,您说我这是要了什么强了我呀!”
小美房间的门开了一道缝,她在门背后哭得蹲了下去,她想说,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惹您生气了,可是不行啊!农民怎么办?
那边姥姥继续劝妈妈:
“要我说呀!要强没错,就怕勉强啊!要强的人往往倔强,好钻牛角尖,一条道跑到黑,到了到了你可能自己都不觉得,其实已经是勉强人了。”
妈妈停止抽泣,抬起头:
“那您说怎么办?合着就依了她的意思让她嫁给那个农民?”
小美竖起了耳朵,终于谈到自己的问题了。
只听姥姥说:
“年纪大点儿倒是没啥,会疼人。”
“我不是嫌他年纪大,我是觉得他们两个压根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别的不说,就说那农村的生活方式吧!一年四季只有春种秋收两个季节忙,忙起来不要命,小美从小在城里生活,这些年又没离开过学校,庄稼地里的活儿她能伸得上手?人家别的女人都顶半个甚至一个男人使,她能行?哦,要是不能干就在家里干待,时间长了不得有闲言碎语啊?然后冬夏两个季节又都闲着无所事事,农村人一闲下来就好赌,或者聚堆儿喝酒,小美能受得了这些?时间长了肯定要吵架的,农村人还有打老婆的习惯,想起这些我心里跟什么似的,晚上整宿都睡不着,她现在还小,只是一时激情,根本想不到这些,可是我这个当怎么能眼瞅着把她往火坑里送啊!”
姥姥想了一会儿,说:
“要么这样吧!你们都退一步,如果那个农民能在城里找个营生,买了房子,咱就同意小美跟了他!”
妈妈没说话,算是默许了吧!
小美听到姥姥的话,心里乐开了花儿,她在心底大呼:
“姥姥万岁,姥姥万岁!”
她如果看到此刻姥姥正对妈妈一个劲儿的眨眼睛,她就不会这么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