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VOL.3 贫民窟的末日
第二天醒来，塔西亚看到他的母亲高高地吊挂在了悬梁上，他呆呆地望着母亲的尸体望了一整天，直到尸体似乎开始散发腐臭味的时候他才揉了揉疼得厉害的眼睛，疯一样的跑出去外边，他一边跑一边迫切地请求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路人，“我的母亲死了，能借我点安葬费吗？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的母亲死了……”
可每人愿意答理他，苟活在贫民窟的人早已被生活磨砺出了冷漠的脾性。
他紧拽着母亲留给他的那个十字架，开始绝望了。一辆漂亮的马车忽然飞奔过来，差点撞上正站于路正中，魂不附体的塔西亚，马夫粗口咒骂了他一句，他回过神才想这马车里头应该是个阔绰的富人，于是拦在马车前，说：“可以借我点安葬费吗？我的母亲死了，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正当马夫想赶走他时，马车里的阔老爷探出一个脑袋，打量了他一番，问：“你能做什么事？”
“任何事情。”
“那么好，你跟我来吧。”他让塔西亚上了车，将他带去一座豪华的宫殿，让仆人给了他一桌子已经犯了馊的面包圈。
“你真的什么事都愿意做？”阔老爷再次问，“那么杀人呢？”
塔西亚顿了一下，冷冷道：“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很好，呵呵……我要你做一件事情，事情若是办成功了，不仅是你母亲的安葬费，以后还能让你过上贵族一般的生活。”
塔西亚平静的脸上没有出现他所期待的那种贪婪的光，于是颇有些无味地直奔主题，他叫下属拿来一把枪支，说：“用这个去杀一百个贫民，然后告诉他们这是当今法国政府官员们干的好事，设法掀起贫民武装起义，你们的军火武器我会提供。”
塔西亚立即便明白眼前这个身着华服的贵族是为了推翻当今国王路易十六，自己某权篡位。但这丝毫不干他的事，他只关心母亲的安葬费。
“可以。”
他领了安葬费回去简单地为母亲办了丧事，然后当天夜里便成了游荡在贫民窟的持枪杀手，想放设法地凑足一百个送死的羔羊。他看着那些手无寸铁的贫民抓着他的衣袖，悲惨死去的模样，心头竟兴不起丝毫波澜。
他相信自己是一个恶魔，但是在这惨无人道的人间炼狱中善者是只配被权利与暴力吃干抹尽的。
当他拿着枪对准巴士塞格时那个狂傲的黑人一屁股瘫倒在了地上，贫民窟纵然暴力横行，但是枪支是极少见的，法国政府一直对贫民窟的军火问题把关的极严，就是为了防止他们爆发骚动。
“你说是该轰你上边让你一命呜呼好呢还是轰你下边让你变成我这样没鸡X的怪物？”塔西亚上下估量移动着枪支，可把巴士塞格吓出一泡尿来。
“塔西亚，你可别乱来，上次的事不过是闹着玩而已，哈哈……”
“闹着玩？”塔西亚眉头一蹙，在巴士塞格的手臂上穿出两个洞，“我可不是那乐意玩性虐用以调情的妓女。”
“啊！！”巴士塞格惨嚎道：“……塔……塔西亚，有话好说……那次的事我道歉，是我错了……”
“道歉？一句道歉就完事了？你的价值观还真是单纯得可怜，你知道我的母亲为此自杀了……”
“我……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放屁！”塔西亚将他的脑袋一脚踩在地上，将枪口对准他的脑袋，说：“我现在轰开你的脑袋，在里头插一柱香，用你现在教我的‘豁达’对你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你会不会感到安乐呢？”
“求你别杀我，只要不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巴士塞格开始乞求。
“我并不真想要了你的命，你说的对，‘人死不能复生’，杀了你母亲不会活过来，我的身体也变不回处子之身，真是件浪费力气又不盈利的蠢事呢。”
巴士塞格听到塔西亚不杀他，立马露出欣喜的神色，没想到塔西亚抬开脚并不是真为了放他，而是为了在他右眼中凿一个山洞那样的窟窿，血像红菊一般从他的眼睛中喷出来，脏了塔西亚一身，他这才丢了枪，看他在地上打滚。
巴士塞格足足哀嚎了半个小时。
“不杀你，为了补偿你这只眼，我还想介绍你做一门生意，据说是能过上贵族那样滋润日子的绝好之事。”
“什……什么？！”
“你将今晚那些死在我枪下的人全算到政府官员的头上去，然后煽动贫民窟的贫民们发动武装起义，先闹个两三个月，然后会有军队应援你们一切攻打现在的政府，等江山改了主你就是立了汗马功劳的大功臣了，够你受的荣华富贵……”
“真……真的？”
“这破烂政府早该推翻了不是么？虽然现在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至少能给那些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阴沟里的蛆虫们一些希望的曙光不是么？那么你也算是积德了。”
“啊……是……是！”
塔西亚将事推得一干二净，他并不受那贵族老头的利诱，因为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管他事情办成以后是真入了上流社会还是继续人间地域，塔西亚只是乐意安居于现在的生存状况，虽然糟糕，却也多了一份一成不变的安稳。
数日后，已经麻木不仁的贫民们真的在巴士塞格的煽动下发动了起义，而巴士塞格开始来了正经的激昂斗志，热衷与自己的事业与未来前程也便顾不得报自己左眼的仇了。
但数月后听说起义失败，那个企图叛变的贵族老爷被关押进了巴士顿底狱，而那帮跟着瞎起义的穷鬼死的死，残的残，回来的寥寥无几。更听说巴士塞格的死相很难看，被军火轰得四分五裂的，他妈找了三天才将他身体的器官全部找齐。
然后又是数日后，一天凌晨还只有两点多，窗外的光却烈得跟白昼一样。他打开窗户，一枚炮火从他窗框边擦过在旁边炸起一片耀眼的火光，那热度足以将他暴露的皮肤灼伤，然后四散的肢首便石头般地砸进他的屋子中。
窗外火光连天蔽日，四处是一片断壁残垣，尸首横飞，一片鬼哭狼嚎。
法国政府终于对暴乱的贫民发动了武力，隔着芒什格落特海峡，一枚枚炮火流星一般地落下来，他们是决定将贫民窟彻底铲平。
塔西亚只是淡定地关上门，抽了条烟，呆滞地坐着，看着头顶的炮火将屋顶的窟窿越烧越大，看着四壁轰然倒塌，看着又一枚导弹落在他足尖，跟着他的身体一起开了花，觉得很疼，却又有着一种莫名的欣喜的神往。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枯叶一样随着漫天的炮火在天空中摇曳，身体周围有着一层温润的银光薄膜一般地保护着他，明明觉得疼地快死去，但身体还是丝毫未损。不知道飘忽了多久，炮火消散后他狠狠地从空中摔下来，落进那遍地漆黑的尸体群中。
四肢像是那四散的灰烬一样灼热而疼痛，他躺在尸体群中无法动弹，但意识却是微漠清楚的。天开始下雨了，下的很大，打在赤裸得衣不蔽体的身体上时仿佛能凿出一个个硕大的窟窿，尸体在雨水的腐蚀中开始散发出另人窒息的恶臭，头顶的天空是那样的漆黑，分不清白昼与黑夜，俨然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
那种绝望比任何疼痛都撕心裂肺地割绞着塔西亚残存的意志，他唯一的念头便是死，死得干脆利落，死得万劫不复。而他胸前的十字架依然散发着救赎般耀眼的光芒，他讽刺地笑了笑，拽下它，狠狠地插进一具尸体的胸口中。
不知道下了多久的雨，不知道在尸体中躺了多久，塔西亚微弱地看见远处走来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帽子遮盖着他的面容，看不清楚，但即使是被严实地裹覆着他通体的那种耀眼的光芒极光一样地擦亮了每一具尸体尚未瞑希的面孔。他看他身后那对巨大的羽翼恍若是浮动在他身后的云絮，洁白而柔软。他提着灯在尸体之中缓慢地穿行，他用他的手掌轻抚每一张破碎的面孔，那些不甘死亡，依旧怒目圆睁的人们终于安乐地缓缓睡去，化作无数萤火从他身边缓缓地飘向那没落的天国，那景象实在是美极了。
他朝着塔西亚走来了，对着那片灼眼的光芒，塔西亚竟有了求生的欲望，他伸出手欲想握住那光。张翅膀的男子见到时愣了，然后蹲下身，握住他的手，好温暖。
塔西亚看清了他的脸，是张很漂亮的脸，他脸上的光是那样的温宛与祥和。
“好强的灵力啊……”男子抱起他，说：“跟我走吧，我想你不该是属于这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