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六章 台洲
第二日清早，张少凌把东西收拾好后，在掌柜和店小二的恭送下出了客栈。街道上人来人往，卖菜的卖布的各种小贩都活跃起来，满街入耳的都是陌生的叫卖声。
张少凌站在街心，心中一阵迷茫。这街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自己呢，该去哪里，自己又能够做些什么。家乡小镇是不能回的了，那里到处都有师父的回忆，而且房子都送人了。一时间，张少凌不由生出天大地大竟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犹豫半响，张少凌决定学师父年青时游历天下，一边练习道法，还可以增长见识。打定主意，张少凌就决定先到台州城去看看。
这台州乃吴越古城，《史记封禅书》记“昔东瓯王敬鬼”。《汉书》称越地之民“断发文身，以避蛟龙之害”。三国吴《临海水土异物志》对民俗略有所记。称临海郡民“火耕水耨，渔猎山樵，饮食颇给”而“信鬼神，好淫祠”。东晋和南朝时，中原居民陆续南迁入台，带来不少中原习俗，是故台州交融各地风俗，自成一格。台州民风质直，为人所称“台州式的硬气。”
张少凌入的城，繁华的景象令他大开眼界。男子汉式对襟外衣，圆领，搭襻纽扣；女子汉式右侧开襟外衣，窄袖。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与蜀地大相径庭。木、石、铁、竹，裁缝、织造、小铜铁等等各类店铺林立，好一派热闹。张少凌找了家客栈住下，就在台州城逗留的几日，四处游走，遍尝本地风味过的好不快活。张少凌原意是再去看看台州境内有名的天台山和括苍山，没想几日下来，身上银钱已去的七七八八了。无奈之下，张少凌便决定在台州赚些银两在行别处。于是搬出客栈，在城外农家处寻的一便宜住处，住了下来。
在一家名为“亨通粮行”的帐房面前展示了他的力气后，张少凌就顺利的谋求到一份搬运工的职业。就这样张少凌白天在粮行做工，晚上便修习玉真诀。转眼就过去了几个月了，已至立秋。虽然天天做些力气活，但有真元力作后盾倒是应付自如。张少凌现在身体比之以前看去强壮了不少，十六七的人看去就向二十多的了，这大概也算是意外收获罢。回到住处没事时也便常常跳来舞去，自创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武技出来日子倒也过的快活。只是此地天地间灵气稀薄，张少凌对玉真诀的修习进展甚慢，至今还停留在开光初期。不过现在对真元力的应用却熟练不少。
几月下来，张少凌的本地话说的已是琅琅上口，另外他还特地向粮行中经常走南闯北的人学了一些较多人说的方言为以后游历天下做准备。由于张少凌老实肯干，又虚心待人，与人无争，因此与粮行上下倒也相处融洽。
这一日，由于正值庙会，粮行内事务甚多，一天忙下来大家都快累散了。只张少凌一人，还是精神抖擞的收拾一些杂务。几个粮行伙计散座在后院休息，准备收工了。那些人见张少凌还在扫地，就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小张，还撑门头，莫做了来坐会就收工。”
“这么卖力干嘛，东家又不多给。今天累的够呛，爬的爬不动了。”
“你这个赚人的说些爽荡话，昨晚肯定又去找小翠了，辛辛苦苦赚几个钱全用在婆娘肚皮上了。”
“你还说我你不也去找你那个小莺莺了。我说，看小张肯定还是个没见荤的。今天跟哥几个去见识见识”………………
张少凌极力推脱，结果最后还是被大家拉了去。到了地头才晓得竟是到妓院，一进去就被几个软玉温香的身体挤了过来，那几个伙计显是熟客和这些女人熟练的调笑。这张少凌头一回来这种地方，登时被搞的迷迷糊糊的。最后忙抽了个空子，逃也是的跑了出来。待奔到大街上才出了口气，想起方才的阵仗还是心有余悸，不晓得那几人为何如此乐不知彼。张少凌想的一会，甩了甩头，慢慢的向城外走去。
天上满月高挂，地上一片明亮，犹如白昼。张少凌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不知怎的，他总觉的今晚有事要发生。也许是今晚被那几个带去逛了青楼的缘故吧，修道是不能近女色的嘛，虽然陈大哥没说，可那些个和尚不是都说戒色么，张少凌心想。
正走着，忽然听到一阵衣襟飘动声，紧接着远处的小树林中就传来兵刃交击声。错非张少凌修真后视听能力大增还真听不到。张少凌收摄心神，循声寻去。
果然发现几个身着黑衣人正在围攻一个蒙面人。张少凌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武林中人的搏杀，心中大为兴奋，便藏身于树后偷看，想学个几招。场中激斗正酣，倒是无人注意到他。
张少凌看的一阵，对这些人的一些招式已有些眉目，很是奇怪这些人怎么出招这么慢。殊不知自己开光期所具有的境界已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先天境界，这些人的速度在他眼中自然是不算什么。
就这时，场中形式突变，那蒙面人一招“凤凰三点头”，青钢剑带着几点寒光掠过，正中两个黑衣人额头，那二人当即毙命。然此时他后方的黑衣人趁此机会，一剑刺入蒙面人胸口，侧面的黑衣人一脚踢中猛面人腰部，那蒙面人带着一棚血雨落在几丈外，动的两下就没了生息。
张少凌看着这一变化，想找个机会救那蒙面人已是不及。说书先生不是说了么，江湖上那些坏蛋才常常以多欺少，英雄往往都是以寡击众的，在他心中自然就把蒙面人做了好人了。正暗自懊恼没能救的好人。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互打了个眼色，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用剑把那蒙面人面巾挑开，原来是一个面色沧桑的中年人。其中一个蹲下来在蒙面人身上一阵摸索，找到一个黑色木盒。二人拿着木盒登时面露喜色，不料那躺在地上的蒙面人暴起发难，剑光一闪，那两个黑衣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割破喉管。二人捂住颈部，口中“咯咯”作响，双眼睁大似是不可置信，缓缓的栽倒在地。
“咦”，张少凌不由惊讶出声。那中年人迅速的从地上拣起木盒放入怀中，持剑在胸前喝问道：“谁？”
张少凌被那汉子一喝，吓了一跳忙从树后走出来，“我是路过的，看见这里有打斗声就过来看看。”正说着间，那汉子口中喷出一口血来，软倒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令张少凌几欲作呕。
张少凌见状忙疾步上前，那中年汉子却一下用剑撑起身体，眼中寒光闪动，“这么说你什么都看到了。”
“是啊，大叔你好厉害啊，一个打四个。”张少凌在那大汉几步远处停下顺口答道。那汉子手一紧，猛一提气便欲挥剑刺来，结果刚挺起身胸口就冒出一股鲜血栽倒在地上。
张少凌忙走上前去，想扶起那人。那汉子却奋力撑起半身，略显沧桑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扭曲。他用衣袖擦了一下口涌出的血沫，下定主意抬起头来对张少凌说：“小兄弟，我有个请求还望你答应。”
张少凌知道这中年汉子心脏出血，已是回天乏术。更何况他隐隐中把这中年汉子当作了江湖故事里的英雄，对他大有好感。因此他蹲下轻声道：“大叔，只要是小可力所能及，一定照办。”
那大汉露出感激之色，断断续续的说道：“小……小兄弟，把这个木盒……送到太湖陶然庄。我……这还有些银两算是给小兄弟的一点酬谢。送到那边还有人会另有重谢。”
张少凌收下木盒，却没要钱袋。他恳切的说道：“这东西我帮大叔送便是了，酬谢就不用了。”那汉子脸上现出一种奇怪的神色，似乎有些犹豫，沉默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小兄弟，你……你收下罢，我留着也没用了……。”那汉子把钱袋放到张少凌手中，嘴角嗡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看着张少凌手中的木盒，有几分不甘，有几分欣喜，更多的却是深深的不舍。
张少凌正待问那汉子姓名，却发现那汉子半坐的身子缓缓的倒下去，已然断气。张少凌一阵惘然，把木盒和钱袋收入怀内。然后从地上拾起那汉子的剑，找到一块空地，运起真元力挖下去，不一会地上就起了个大坑。空气中血腥味愈发的浓烈起来，张少凌屏住呼吸把那中年汉子的尸体搬到坑内。想了一下又把那几个黑衣人的尸体也丢了进去，然后把几人的剑也扔了下去才把土填上。
张少凌站在这隆起的坟冢前默然而立，几条生命就这样从他眼前消逝。奇怪的是自己并不感到悲伤，也许是无亲无故的缘故吧，无论是对黑衣人还是对那中年汉子，除了对生命逝去的淡淡惋惜，竟没有别的感觉。
他想起师父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比今天还多。两帮江湖中人拼斗后遗留下的杀场，血染红的白色芦苇在河风中轻轻飘摇。师父和那时年幼的自己路过的时候，现场中只剩一个垂死的人，他是胜利那一帮人的头。虽然师傅尽力救治，可那人还是没多挨的一刻。师父用了很长时间，把那些尸体埋了，无论是敌人的还是同伴的都埋在一起。
师傅拉着自己的手站在那坟前，低沉而惋惜的说：“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来如风雨，去如微尘，……”后面还说些什么，自己却没听清楚，因为那空气中的味道另人窒息，自己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那天与今天是何其的相似，只是在这冢前矗立的只有自己，师父却已不在人世了。生命真是脆弱而又微渺啊。
待张少凌走后不久，一阵风拂过，坟前又多了三个锦袍老者。中间一个轻哼一声，右掌推出，立时平地卷起一阵狂风，把张少凌堆的坟冢吹开，露出那几人的尸体。三人上前检查了一番后，又腾身离去。
这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是明月的清辉洒落在散落的尸体上，为这荒野增添了几许恐怖与凄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