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 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孟中由对肖芸说要到外面去办事，肖芸拉着他说：“你这次来，咱俩还没好好说会话，就这样走了？”孟中由欲言又止。

肖芸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哼，我可要用钥匙给你通通心窍了。”

孟中由看着她纯真无邪的脸庞，暗想：“肖芸呀，你也有犯傻的时候——如果你给我通了心窍，我就变得八面玲珑，那样就更不可能跟你说实话了！”

他一走出名商酒店就打电话给吴去竹，约他一起去见在日光娱乐城当保安的汪浪。汪浪正好这天轮休，闲着无事，将近中午的时候，他拉着孟中由和吴去竹就往饭店跑，说：“孟哥，我可好久没跟你喝酒了，来，今天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坐在一家小饭店的桌前，吴去竹客气地替他们倒茶敬茶，然后说他不会喝酒。汪浪可不管这么多，他一挥手：“我知道你，你不过就是肖芸他们酒店策划部的经理嘛，看不起我们是吧，不愿意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喝酒！”吴去竹笑着解释了很久，汪浪就是不听，说：“古人都说‘尧舜千钟，孔子百觚；古之圣贤，无不能饮’。你要想当大官，不会喝酒还就不行。”最后吴去竹终于还是被劝得端起了酒杯。这一端杯不要紧，大家互相敬来敬往，就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下去。

酒过三巡，大家喝得舌头都有些大了，汪浪又对吴去竹说起这酒的好处，说酒是扫愁帚，酒是钓诗勾。孟中由笑着说：“你喝了这么多的酒，也没看你钓着什么诗上来。”

汪浪说：“你看不起我是吧？我这就给你即兴背一首关于酒的诗。”孟中由说好啊，正好来点酸菜下酒。汪浪仰头喝了一杯酒下肚，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梦魂在千里之外的深山水沟里受着惩罚，在那里，只能饮酒以图一醉的日子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捱到尽头，于是他吟起了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哎，还没完，我还要以一句诗作为总结：‘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好了，该你了，孟哥。”

孟中由想起自己的身世孤独，亲人们都离他而去，就说，那我来首李白的《花间独酌》吧：“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他转头又对吴去竹说：“你不喝酒，怎么能体会到‘酒能助兴’的乐趣？今天我和你这样的伪君子能坐在一起喝酒，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最后的诗眼是：‘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吴去竹扯开了脖子下面的领带，笑了起来，说：“伪君子？好，说得好，虽然我没有故人，但只要有美人就行了，好吧，我也送你们一首《玉楼春》：东城渐觉风光好，彀绉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我的诗眼是‘与尔同销万古愁’！”

大家又喝了两杯下肚，孟中由说刚才的吟诗太酸，而且情调低落，就又提议说：“对酒当歌，咱们一人唱一首流行歌曲，怎么样？”

汪浪首先和应，他张口就唱：“又是九月九重阳夜难聚首思乡的人儿飘流在外头又是九月九愁更愁情更忧回家的打算始终在心头走走走走走啊走走到九月九他乡没有烈酒没有问候家中才有自由才有九月九亲人和朋友举起杯倒满酒饮尽这乡愁醉倒在家门口家中才有自由才有九月九……”

孟中由说声：“好，你唱九月九，我也唱九月九！”他猛喝两口下肚，一脚踏在凳子上，拍着胸脯大声吆喝：“九月九酿新酒好酒出在咱的手好酒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气不咳嗽喝了咱的酒滋阴壮阳嘴不臭喝了咱的酒一人敢走青刹口喝了咱的酒见了皇帝不磕头一四七三六九九九归一跟我走好酒好酒好酒！”

吴去竹这时也喝多了，他双颊通红地站起身来，双手鼓掌，说：“唱得好，唱得好！看我的！”索性跳上桌子，唱起来：“摇起了乌蓬船，顺水又顺风，你十八岁的脸上像映日荷花别样红。

斟满了女儿红，情总是那样浓，十八里的长亭，再不必常相送。

穿过了金石上点起了红灯笼，你十八年的等待是纯真的笑容，九九女儿红掀起你红盖头看嘴烛一样红，十八年的相思，尽在不言中。

九九女儿红换成了十八年的梦，九九女儿红洋溢着十八年的梦九九女儿红撒下了那面西东，九九女儿红永远醉在我心中。

……”

孟中由朝吴去竹直拍巴掌，大笑说：“对嘛，这才有点象……做朋友的样子……”

店老板和其他旁边坐的客人知道这都是酒精惹的事，所以谁也没有过来管他们，任他们使劲地发泄，只偷偷抿着嘴巴笑。

走出小店的时候，吴去竹拉着孟中由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听不懂的话，象个吐不尽一肚子苦水的狱中牢囚，最后，他对孟中由说明天我到山上去把东西给你，等我。转身走了。孟中由想笑话他喝了酒之后怎么不说“你忙，你忙！”，吴去竹已经踉跄着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