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 第六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肖芸除了上课与孟中由同桌外，上学放学乃至课间休息也紧紧跟着他，生怕他真的写个什么东西贴出来，这样一来，孟中由的什么“安民告示”是没写成，但是他们俩形影不离，因此“谈朋友”的事情倒真的是人所共见，无可非议了。除此之外，学校师生间又传出了一件让同学们——尤其是孟中由更惊讶的事情：他们的班主任物理老师刘明启在追求张月！而且据说刘明启的父亲是市里教育局的领导，张月老师只不过是临时聘用，只要她答应了，转正自然没有问题。
孟中由自从听说这件事后就不再称呼刘明启为刘老师了，不管当面背面，都叫：“赖老师”。肖芸先是不解，孟中由说：“他在我眼里，就是一只赖蛤蟆”。肖芸放声大笑，声音清脆高亢。
孟中由说：“我现在也有些喜欢你了。”
“为什么？”
“其实你很直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这样不好，别人都说这是我的缺点，说优点的也只有你了。妈妈教我说，做人要含蓄一点。特别是女孩子，那两个什么字来着？让我想一想……”
“我知道，是‘虚伪’。”
“少来了，哦，对了，对了，叫‘矜持’。”
他们俩在背后说说倒也算了，不久学校师生们一起开了个座谈会，学校领导对学生们说可以各抒己见，有意见提意见，有建议提建议，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孟中由居然举手起来发言说刘明启追求张月是以权势压人，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当时就把坐在上面的学校领导给呛住了，“这个那个”的直咳嗓子。张月自然是尴尬得低头直弄发梢，而那刘明启居然跟没事似的，依旧剥吐着瓜子壳，只不过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眼睛变得更加小了。
这天上完体育课，大家都跑了四百米，累得够呛，个个气喘吁吁汗流颊背。于是纷纷出到校门外找挑担子的买汽水喝。教室里只有孟中由和肖芸两人坐着没有动。
“你怎么不去买汽水喝？”肖芸迟疑着问。
“我没钱。”孟中由回答得很干脆。
“不会吧，那我怎么看见你有几次碰到那个在街上乱走的老叫化婆婆总是拿钱给她，而且有一次没有零钱，你还给了她一张五块钱的？这可够吃一个星期食堂的了，难道，她——她是你亲人？”
“有这事？我不记得了，唉，没什么，乱给的，可能没看清楚吧，没想那么多。”
“真不是你的亲人？”
“哪有那么多亲人，我的亲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哦……”
“你呢，为什么不去买汽水喝？”
“我……不渴。”
“说假话，我懒得理你。”孟中由看了看她那干涸的嘴唇。
这情景又叫张月看见了，她把两个人一起拖了出来买汽水喝，肖芸却赶紧跑进了附近一家文具店，死活不肯再出来。
在校门外挑着担子卖汽水有四五个，大伙儿都围成堆儿买东买西，只是其中一个担子旁特别冷清，几乎没什么人过去。张月和孟中由走到面前一看，原来挑担的是位年近五十的大娘，脸黑黑的，面皮不知是被火烧了还是被油烫着了，扭曲变形，还起着大大小小的紫色血泡，一眼看去，不少人都会被吓了一跳，因此望而却步。孟中由可没管那么多，走到担子面前，指着一大瓶汽水说：“张老师，我要这个大瓶的。”张月笑笑，掏钱购买。
挑担大娘抬头见了他们两人，先是一愣，不由得皱起眉头多看了几眼，然后叹了口气说：“两个可怜的孩子。”
张月刚想问她为什么这么说，旁边一个男同学听见了，大声嘲笑起来：“你这个老太婆真好笑了，长得这个丑样子，还说人家可怜。告诉你，晚上可别出门，别把马路上散步的人给吓死了！吓死人也要要偿命的！哈哈哈……”
“就是，就是，我长成这个样子，早在青春期就撞墙死了！”
“哈哈……”
“你们，你们混蛋！”说这话的是肖芸，她气呼呼地从文具店里冲了出来，站在了挑担丑大娘的面前。“她是我妈妈！”
“啊？……”同学们都愣住了。仍有些学生阴阳怪气地说：“哟，看不出，这么丑的妈妈也可以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是不是基因变异了。”
“也不一定哟，说不是看肖芸现在这么漂亮，到了老了也是这么个丑德行，那娶她的老公可就要大呼上当了……”
肖芸气得不行，直想冲上前去。张月一把抓住她，挑担丑大娘连忙将扁担荷到了肩上，连声说：“芸芸，别去跟同学吵，是我不好，今天不该到这儿来的。”
肖芸毫不示弱：“张老师，妈妈，他们欺负人，我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别跟他们气，说这些话的都猪狗不如。”说话的居然是孟中由。
“嗬，嗬，有英雄跳出来了呀，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个神经病！”一个大个子学生上来就当胸给了孟中由一拳。打得孟中由后退两步，他站稳了，连忙摆手说：“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不过叫你们不要侮辱别人。哎，我可不跟你打，饶了我吧……”那大个子学生却不依不饶，“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说东说西。”走上前又一拳打在孟中由的鼻梁上面，顿时鲜血哗哗地淌了下来。
孟中由吓得脸色变得苍白，转身就走。
大个子学生还要走上前来用脚踢，被张月挡在了前面：“你们是哪个班的？在这里还有没有把学校的组织纪律放在眼里？”
那个大个子学生这才发现她原来是个老师，轻浮地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哦，原来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女老师，请问你是教哪个班的，我调到你班上去听你上课好不好呀？”
张月转过身要帮孟中由擦拭鼻血，孟中由伸手拦住了，说：“张老师，止不住的，没事，我从小就这样，流一碗就没事了。”他走到挑担丑大娘桶边拿出一个塑料碗，低下头，将鼻子凑近前，让鲜血流进了碗里。眼瞅着接满了一碗，果然血不再流了。孟中由仰头将血竟喝下肚去，又把漏在手指间的用舌头舔了舔，摇头轻声说：“每次都这样，屡试不爽。唉，我说过不想打架的，就是怕出现这样的情况……我的血本来就不多，可别洒了，洒完了我就翘辫子喽……”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直起身来，孟中由虽然因为受了惊吓有些身子发抖，但他还是一边唱着小曲一边走了：“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该勇敢留下来……”
那大个子学生正持续得意地说笑：“这个胆小鬼，听说他从小就很怕死，连自己妈妈去世的时候都怕得够怆，算什么男人呀……”
可不知什么时候，孟中由已经拿块砖头走到了他的身后，在众人的一片惊叫声中对着那大个子学生的后脑勺就拍了下去。大个子学生听见惊叫声，连忙一躲，砖头只擦着了点头皮，但也不少鲜血溢出。大个子学生有些惶恐失状了，说：“喂，小子，你真的想拍死我呀！”
孟中由双手护住脑袋，说：“你不要再来了……刚才你打了我，我还你一下，算是扯平了，对不对？！”
张月惊呼：“孟中由……你？！”
孟中由抬起头：“张老师，是他们逼我打的，谁让他们欺负你和肖芸呢……我可以对他道歉，但是，有个前提条件，就是他必须先向你和肖芸认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