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十八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在这折子上做文章?
杨紫苏一本来一本的翻着,不免叹道。稍有错漏便黑白混淆乾坤倒转,一笔可济可毁可生可死。朱砂一挥,犹如鲜血。铜盆里早已铺着厚厚的灰烬,紫苏看着火星明灭,忽而觉得这也就是在燃烧他的生命。一步步透支精力,一点点负担起国家兴衰,不知后世史官能不能添上这一笔?
西北战事,东南饥荒,四面竟无一宁处。天下乱战火起,多事之秋相避不了,苦痛的只是庶民。又要和亲吗?自己曾亲眼见长姐锦缨披上如血的嫁衣,远赴邻国阑烟。身为皇族,这是应尽的义务与必要的牺牲。他的父兄皇这样说,姐姐这样说,甚至连自己都曾这样以为。可又能怎样,仅一年便战火重燃,嫁衣真就染上了鲜血。该怎样选才能两全?或战或和,皆难得良果。锦桓觉得双目刺痛,不忍再想下去。
抬头望望,她出神的看着火盆,手中折子借烛火燃了,丢进去。
看到了吧,她也看到了吧,这江山,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盛宁。
“你歇一会儿吧,听岚霭说你一天都没出御书房了。”她仰头忽道,“折子再急一时也批不完,容我挑过了再看吧。”
这笑容,好熟悉,宛如那日相见时的温暖。他险些将俩人的影子重叠,灯光昏暗,是他恍惚了。
“青竹……”锦桓伸手,想要碰触那张面庞。
她愣住了,剧烈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极其不真实。
“我也曾……能这样的看着一个人。”锦桓呢喃着,“长兄亡故,我入皇城伴父皇左右,苦闷至极,便时时溜出去散心。
那日便遇见她,在喧嚣的酒楼里,世界却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她抱着瑶琴走到我的桌边,递上一本琴谱。
‘小女子漂泊在外,唯余一琴。公子若不嫌弃青竹技艺疏浅,一曲之后,留下些碎银子便成。’
我也没有翻曲谱,只说道是随意。她瞥见我的神色,而后只是低头抚琴。弹大却是我从未听过的声音,如泉溅鸟鸣,深谷幽幽,并无丝毫锐气。曲终人散,唯声铮然。
那日我却醉倒在街头,怅然若失。年轻气盛的竟不想回去,大雨倾盆,如坠寒池。她一直撑伞跟在后面,十步之遥,不远不近。
‘你也没有家吗?’她这样问我,在避雨的荒宅中,火堆的另一边,‘像我和瑶琴一样?’
我却没有答案可以回答她。天快亮的时候便走了,任性胡闹也只而是片刻。我有家,只是不想回去。”
“后来呢?”杨紫苏淡淡问着,其实也猜到了七八分结果。
锦桓一愣,“你,该猜到了吧。”
“我想听你说。”她竟成了执意要将故事听完的人。
“后来有机会我便出宫去寻她,都是匆匆来去。她不问我的来历,我也没有说,没想到却是害了她。”
“她……?”
“她过世了。”锦桓语气低沉,不想再说下去。
“批折子吧,”紫苏偏过头去,“明天还要早朝呢。”锦桓亦言,“是啊,明天还要上早朝。”
两人就此一夜无语。
锦桓从奏章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门外候着的女官已经催促该上早朝。他望望紫苏,睡意正浓,不忍惊了她。她却伸手揉了揉惺松的睡眼,额上多了点朱红的印迹,是不小心碰到了朱砂笔尖。
“别动。”锦桓拾起桌上的朱砂笔,“只有这样了。”他轻点,那个不小心的墨痕便成了一片小小的花瓣。紫苏的眉心多了一朵玲珑的梅花。
鲜红的朱砂,似血的含花。紫苏望着清水里的影子笑道:“梅花妆?”
锦桓怔然,自己为何,为她点上这梅妆。五片小小的瓣蕊纷飞起来,正是他想忘却忘不了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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