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新生 -- 第三节 俏儿郎学医遇良师
十年了啊，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十年了！
自从那次得知母亲的心境之后，我渐渐的发觉自己已经和这个家凝结成了一个坚固的整体，再也没有分开的可能。
这年的冬季，当我终于用自己非凡的智慧和过目不望的超强记忆力，消化掉父亲书房里的所有藏书后，母亲“大方”的第一次让我有了自由出入将军府的许可，而我也终于可以和两位兄长一样自由出入府门了。
虽然怕冷的我，以前在冬天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是，终于能够飞出笼子的鸟儿又怎么会害怕狂风？
父亲带者两个哥哥和一些亲信的步足又要进山了，美其名曰：进山历练。而这十年来每年都是见父亲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些手下载着满满两大车的猎物回来，然后就是坐地分赃，开开心心的过年。说白了，就是去打猎，而依着父亲和两个哥哥的脾气，根本就是去玩的嘛！
他们一行三百余人在两天前走了，而我也终于在他们走的第三天早晨，独自走出了将军府，虽然知道身后肯定悄悄跟着父亲给挑选的4个亲兵，但我开心的兴致却没有减掉半分。
然而一个时辰后，我在这个燕山君的自以为很小（因为，他只是个小王嘛！）的都城里，经过了第三次的证实后，我判断自己——迷路了！
终于明白自己太得意了，得意了就会忘形了，而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我在这么多街道里只知道拼着自己的力气狂奔，而没有用自己的脑袋记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的人，如果他什么都不看，那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而现在的我也确确实实没有记路，看着几乎相差无几，到处都是被雪覆盖的街道，我觉得自己有一种要拿脑袋撞墙的冲动。
当然，冲动的做法可不是最好的办法。只要动动嘴巴，跟在身后的亲卫只需一个人，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把我背回家里。
既然有了退路，这次痛快的“单独旅行”怎么能这么快就结束掉呢？
当然不能立即结束拉！
身后的4个亲卫看着刚才还是失神落魄的我，转眼间就恢复了神采，4人心中一个个都划上了大大的问号。
我可没时间体谅他人的心情，继续向着一个装扮的十分招摇的街道走去。
这里会是什么地方呢？为什么大冬天要在门上和墙上挂着这么多的红绸呢？我带着疑问向着那道街走去。
然而，当我看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家门上，挂着的牌匾上写着：倚红小院的时候。心里一阵好笑，这么一间屋子竟然有着这么让耳熟能详的名字。总觉得，很搞笑。然而，这个不小的屋子里充斥着很多让人讨厌的声音。
我可不想在这个不干净的地方停留半分，转身就要走。
就在我一心要马上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一不小心就被绊倒了，四肢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呸.呸的吐出来不小心吃进嘴里的雪化成的雪水。当我忍着痛楚要拿绊倒我的那堆雪出气的时候，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一堆雪”。
而是被雪盖住的一个人，我首先想到会不会是死人啊，不过，从被绊住的那只脚给我的感觉来说，这个人身体是软的，那就不会是死人了。
可是，我也不愿意去确认这个人是死是活了。直接向身后招了招手，立即出现了2个亲卫，我让他们把那个人带回了府里，自己在另外2名亲卫的指引和保护下回到了府中。
三天后，在父亲的书房里练习写字的我，突然想起了那个被我救回来的人，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询问了身边的近卫韩林，才知道那个人在第二天就醒了过来，昏倒的唯一原因是——他饿了。韩林告诉我他是个游方的郎中，名字叫羿寿，而且医术很高。我问韩林为什么这么肯定他的医术高，韩林笑得迷着眼睛，右手指着自己高高抬起的左臂，我恍然大悟！
韩林的旧伤在三年前就患上了，他的左臂因为那次旧伤从此不能抬高。而一个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治好三年前就有的伤病的医生，那么这个医生一定有着不凡的能力。
我对这个羿寿的医术有着很高的期待。要知道这个家里，父亲和两个哥哥以及保护将军府的家丁们，可都是受伤几率很高的。要是有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在的话，我的心里会安心很多的。
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羿寿居住的客房门前，韩林上前敲了敲门高声问道：“羿寿先生，你在么？我家三少爷来看你了！”没听见里面有人应声，韩林还要再次叫门，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我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人，只见这个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中等，黑白相间的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这个时代的人，成年之后大都把头发用头巾裹住用丝带或者玉冠固定在头顶，很少有这么随意的，可见这个人不拘小结。），他有着一张方面阔耳的面孔脸上也刻满了沧桑的印记，然而，最吸引人的却是他格外明亮的双眼，这是一双有着深沉内敛的慧眼，开门的双手也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一双粗大灵活的双手，有力的双臂和健康的身体非常适合登山采药，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灵活自信的在悬崖绝壁上，采摘稀有药材的场景。
我在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仔细的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他眼中的这个三少爷有着清秀俊雅的风度，举首投足间带着浑然天成的儒雅，满脸的书生气一点也不象是燕国威远大将军的儿子，倒象是一个高居榜首的状元子弟该有的风范。虽然年仅10岁，但眼中闪耀的灵动光芒里却有着仿佛看透一切的智慧和彻悟。不，这绝对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正在这时，他听到了我对他说的话。
“羿寿先生难道你要在下站在门口与先生说话么？”我笑着对他问道。
“不敢，不敢，公子请进。”羿寿转身让开了堵在门口的路，我和韩林一前一后进了客房，待到分了主宾之位坐下，我也就单刀直入的说出了我的目的。
“羿寿先生，听闻先生是位妙手回春的良医，在下想请先生做将军府的大夫，不知先生以为如何？”我看着羿寿，掩饰着迫切的眼光，静静期待着他肯定的答复。
然而，羿寿面有难色的对我躬身拜倒在地，我连忙去扶起他，问道：“先生这是为何？莫非有什么苦衷？”
只见羿寿面色惨然的答道：“公子有所不知，小民的师父在传授医术之时，让小民立下终生决不在一地待上三年的时间的誓言，师父曾说：惟有游遍世间千般地方，尝尽人间万般苦痛之后我才能懂得，医者悲悯天下苍生的真义！所以，请求公子莫要强求于我！”
我看着羿寿坚定的眼神，飒然一笑，道：“也罢！先生不能为将军府效力，在下也不敢强求，只求先生能留下三年的时间教授在下医术，就当作是为报在下救先生的一命之恩，先生以为如何？”
羿寿听了我的话愣了片刻，随后笑着点头答：道“如此，三年之内，小民自当倾囊相受。”
我满意的点头起身，对羿寿一揖及地，笑道：“那么，就有劳羿寿先生不吝赐教了！在下不打扰先生休息，告辞了。”说完，我就带着韩林回到了自己的房里继续练字。直至傍晚时分，我叫人请了羿寿先生一起同母亲用了晚饭，我又为母亲介绍了羿寿的本事，随后说出了要跟羿寿学习医术的请求，母亲受不住我的死赖硬缠，终于答应了下来。
于是，每天除了定期向母亲请安，和一起用饭以外，我几乎赖在了羿寿的身上。因为，我超强的学习能力和过目不忘的本事，使我很快就学会了基础的医术。
此后的几天，我过的充实而且很愉快！而羿寿似乎被我强大的学习能力，和过目不忘的本事给震惊了，见到我几乎是用神速学习会了那些看似十分繁杂的药性赋后，看我的眼神中竟有几分惊骇和敬佩。
我虽然学的很快，记得也很快，但要真的将这些诊断方法和处方的细微差别，应用到随心所欲的地步，却需要大量的实践。否则，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这是，羿寿先生对我讲的话。
羿寿，就象一颗被丢弃在雪地里的珍珠。他的医术的确好的没话说，更重要的是，他的心地就象雪一样的洁白。温和的品行也像一颗反射着温润光泽的珍珠，他的光芒不会刺伤任何人，却能够影响人对生命的珍视！
经过将近三年的学习，我跟着羿寿先生治疗各种病症，其中也不乏疑难杂症。
渐渐地，我和羿寿先生已经将整个燕山都城走了一遍。
城里几乎每个家里有病痛的人，都得到了我和羿寿先生的诊治。
三年的时间，也使我渐渐看到了以前在将军府看不到的事情。
在和羿寿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的心也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以前的我，只是以一个过客的身份偶然找到了美丽的亲情。
那么现在的我，却更加关注那些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贫苦百姓。
有一天，羿寿先生对我说：在这里对于医术的学习，已经没有什么可供我继续学习的了。而我还欠缺一样做大夫所必备的东西，所以，我必需跟他到城外进行最后的学习，学成之时，也是我和他分别之日。
三年后和羿寿先生相处的最后一个冬天，父亲和母亲在两位兄长及大嫂（两年前大哥和大嫂相恋至深，但也历经重重磨难，最终在我的帮助下结为夫妇）的陪伴下送我和羿寿先生到府门口。
母亲看着我清亮而坚决的眼眸，捧着我的脸，不舍的说道：“吾儿要记得照顾好自己，送先生走后，早些回来！”父亲却只是看着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拉着二老的双手，看着父母的容颜已不再如十三年前那般年轻，心中不觉难过。转身向已经二十三岁娶妻生子的大哥，和年轻气盛刚刚年过二十的二哥，笑道：“两位兄长要好生照料父亲和母亲，我此去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便回!”看着大哥身后的大嫂眉头紧皱的模样，便走到大嫂的面前笑道：“大嫂也该多去宰相府走动走动，毕竟是养育十多年的血亲，即使宰相大人再生气，大嫂动之以情定能够使其回心转意的！”大嫂含泪点头道：“多谢三叔叔指点，若不是三叔以假死之谋帮助妾身，只怕今生也再难与你大哥相见了。”看着大哥关切的拉着大嫂的手，我心中也是百般感慨。
谁会相信一向狡诈奸滑的宰相，竟然会有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儿。看着他们恩爱的模样，想起两年前他们两人跪在父亲和母亲苦苦哀求的情景，苦尽甘来的幸福才最值得珍惜啊！
我看着二哥猴急的要和我说话，却偏偏不理他。转身拉着羿寿先生就要走。
“三弟，你怎么单单不理我啊！”
我转身看着满脸委屈却潇洒自若的二哥，笑道：“怎么？二哥莫非终于想通要娶李将军家的二小姐进门了么？”
只见二哥扭头撇着嘴道：“谁会娶那个疯婆子！”
众人看着二哥分明喜欢却嘴硬的模样，不由得大笑起来。
就在这个飘着白雪的冬季，我和羿寿先生墨色的衣衫随风而舞，一大一小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漫天的雪路中。
两人也终于走上了一段艰苦的心路历程！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生平第一次有了真切的体会。
以前，我被母亲关在家里，根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不单单有着富贵的王侯世家。更多的则是在生死间挣扎的无辜百姓。
后来的三年里，我也和羿寿先生走遍了燕山都城的角角落落，看到了不少贫苦的百姓艰难的过活。
然而这次，我跟着羿寿奔走在更加偏远的乡村，无偿的为穷苦百姓诊治疾病，也在空闲的时候，帮助百姓加固被大雪压的摇摇欲坠的草房。
我亲眼看着，在寒风暴雪的侵袭中，一个个家里没有粮食过冬的父母，万般无奈的将自己的骨肉贱卖到富贵人家。
我的心里难过到了极点，看着羿寿仍然笑着为百姓诊治疾病。
我暗自佩服他的坚强，当我问起他为什么还能这么微笑的原因的时候。
羿寿先生用手指着几乎每个百姓脸上都有的绝望，苦笑着说道：“我只是，不愿意再在这个世间多添一分绝望！”
当我看着一个又一个被饿的枯瘦如柴的幼童，被自己的父母卖到有钱人家要做奴隶的时候。
我突然间发现，自己即使从书上得知这么多的知识，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重复的发生而无能为力。
那失去子女的母亲无望的哭喊，那被卖掉的孩子要母亲留下他们的哀求，和那没有能力保护妻子与儿女的父亲，却只能一手攥着卖掉大女儿的钱，一手拉着同样哭的嘶声力竭的小儿子，看着自己的妻子徒劳的从大户人家的家丁手下抢夺女儿的身影，他，除了哭却没有任何办法。
我含泪看着紧紧握着拳头的羿寿先生，他的脸上分明写满了悲愤，满含热泪的眼睛透出坚毅的神色，颤抖的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难过的扯了扯他的衣角，强笑着说道：“羿寿先生，这想必就是令师所说的：惟有游遍世间千般地方，尝尽人间万般苦痛之后才能懂得的，医者悲悯天下苍生的真义吧！”
羿寿仰望苍天，颤声道：“不错，医者天下父母心！惟有真正感受到此真情的医者，才能学到夺天地之造化，化腐朽为神奇的医术。师父曾说道：只有一心想救万民与水火的明君，才能真正从根本上拯救苍生。而我等微末伎俩，只能救人一时，却不能救一世！”
我听到此话，心中翻腾不已，看着天空默默飘洒的雪花，轻声叹道：“可这个世界的明君在哪里呢？”
羿寿看我感叹颇多，心中却是一阵欢喜。本来带着小公子到此地的意义，就在于让这位学识非凡的少年，明白天下百姓的苦处，从而立志拯救苍生，这少年若是能如师父所说，救得天下的百姓，也算是达成了师父的遗愿。
看着我冥思苦想稚气未消的脸庞，羿寿心中暗暗想起师父临终时的话语：
“吾徒羿寿，如今天下大乱将起，必是英雄辈出之时。吾死后，汝要寻访天下名士，以救人病痛之心，救天下英才妄图超然于世外之心。百姓受苦良多，但凡生于这世上之人，不论出身，皆应出救百姓于水火之力！若遇有救世之才之人，定要尽力点化。他若不知，就告之。我等医者，拯救一人的病痛，并不算难，难的是拯救千千万万之人的苦痛啊！”
我看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山间田野，似乎在心里做了个长久以来想都不敢想的决定。但转念想到了自己的亲人，心中感叹道：除非到万不得已，否则自己是万万不会远离亲人的。
惆怅万千的吟诵起了那首词：“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羿寿听到这首词的激动心情，却在看到我依然迷惑的眼睛之时，渐渐的沉了下去。心中暗叹：还是不行么？这孩子太看重自己的亲人，却是宁愿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啊！
我指着远处更加破败的村落说道：“羿寿先生，我们今夜就去那里投宿如何？”
在夜幕即将降临的山间小路上，两人不同的步伐和心境，在寂静的暮色里映出了不同的光辉！
整个江山就如同一幅绝美的画卷！
只是，百姓的苦痛谁人知晓？
只是，这千万灵魂的祈愿，能否感动那个能够拯救苍生的人心？
纷飞的雪花略过羿寿的脸庞，羿寿看着身旁幼小的身躯，眼中闪烁着不甘的希望。
最终，羿寿先生没有唤起我拯救苍生的宏愿，失望而去。
我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心中想到：不是我不愿意担当，而是我不敢担当。
对于一个以现代人的视角看待的古代来说，自己很难找到一个让自己发挥能力的理由。
一直都是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我，宁愿沉浸在梦幻般的家庭亲情中，也不愿意发下什么宏愿。
因为害怕自己不能够胜任担当的大事，所以宁愿将这个世界的百姓疾苦抛在心门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