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午夜悄悄绽放的爱情 -- 在午夜悄悄绽放的爱情
曾经有一个爱情传说，牛郎织女在七月七鹊桥相会，也有另一个传说，是七仙女与地上的董永在深夜秘密相会，甚至还有许多的《聊斋志异》中的人物也在寂静的黑夜可以颠倒黑白，获取自由和恋爱的先机。然而，现实生活中的爱情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和浪漫了……
曾经为理想而伤感。
他们是一起从农村出来了。他初中成绩优秀，但碍于家庭的压力，他不得不放弃马上可以上中专的好机会。因为，家里贫穷，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弟弟。结婚生子可能成为摆在他面前的第一大难题。但他好象早已洞察这个变化莫测的世界，这个现实的农村。更何况自己还好拥有那丰富的对女友的莘莘期盼的想象力。这就正所谓：秀才遇到了多难抉择。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富”。在痛定思痛后，他做出了并不算惊天动地但却很实际的抉择…….
因为他是我的老挑，所以在他和她出去打工以前，我才真正目睹了他在失去晋级中专以后，与我表姐那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真实爱情。那天，我和妻子回到娘家，因为我们已经成了“一支绳上的蚂蚱”，所以我们在猪院子后面的干燥林下蹲了下来。他表情沉重，但眉宇之间依然闪烁着对光对未来的那种憧憬和期盼。我首先开炮，“听说你考过中专，那为什么不读呢？”他不好意思的觑了我一眼，头似乎埋得更低了，很久，他才装做无所事事的样子，对我说，“我们那有那样的机遇，不是我吹，我的分数足以上中专的……”转而又变得深不可策，环顾左右而言它，“只是我父母不同意罢了，况且你表姐和我两个那个（恋爱）后，她也不同意我继续读书，说早挣钱早翻身…….不然，我那会去打工啊！这可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千万不要给你表姐说哦！”我郑重的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只见那张开阔的国字脸上透出的尽是埋怨加忧伤以及惟我独尊的骄傲的复杂表情。我不想过多的去干涉什么，也不想用事实向他证明：只有读书才是农家娃唯一的出路。我没有哪个胆量，因为我知道现在外面打工的人很多，而且在那时已经初具规模，现象蔚然成风。而我也不过沾了父母的光。不能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可以说对打工生活也是印象模糊混沌的。不过，我还是想尽量安慰他，却一时语塞。
这时我妻子和表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表姐挺着个大肚子，面带微笑的向我们说，“你哥儿两在扯什么呢？这么投机，你一定在说我的坏话吧。”说玩，把那种“爱恨交加”的目光对准他。这个季节，甘蔗已经熟了，一棵棵都长得七倒八歪。好象在向我们诉说着什么似的。我突然想起了郭小川的《青纱帐—甘蔗林》
——南方的甘蔗林哪，南方的甘蔗林！
你为什么这样香甜，又为什么那样严峻？
北方的青纱帐啊，北方的青纱帐！
你为什么那样遥远，又为什么这样亲近？
我们的青纱帐哟，跟甘蔗林一样地布满浓阴，
那随风摆动的长叶啊，也一样地鸣奏嘹亮的琴音；
我们的青纱帐哟，跟甘蔗林一样地脉脉情深，
那载着阳光的露珠啊，也一样地照亮大地的清晨。
肃杀的秋天毕竟过去了，繁华的夏日已经来临，
这香甜的甘蔗林哟，哪还有青纱帐里的艰辛！
时光像泉水一般涌啊，生活像海浪一般推进，
那遥远的青纱帐哟，哪曾有甘蔗林里的芳芬！
我年轻时代的战友啊，青纱帐里的亲人！
我面前的表姐表姐夫，他们长在农村，生在农村，却不得不因为贫穷必须趁早展翅高飞的稚鸟，难道他们不是我的亲人吗？他就要放弃自己的学业，出去风风火火的干一翻事业了，就拿这来成全祝福他吧。我心里默念着，思绪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是几年以前发生在我老婆娘家的一段轶事。
后来，没有丝毫突兀的，我又出现在我表姐家。还没进门，就可以看见长满苔藓的石头小梯。门槛好高，不禁让人想起鲁迅《阿庆嫂》中鲁四老爷家阿庆嫂迫不得已艰难迈过的极高的门槛。里面是所谓的正房。记得当时表姐正在内屋殷勤的给婴儿喂奶，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幸福的笑容。只可惜他没有回来。他早她几个月出去打工去了。除了饭桌，旧式木沙发，惟一引人注目的是18英寸的彩色电视机和两边的卡拉OK音响。对于农村，能有电视并不新奇，但是拥有音响的家庭并不多见。早就听说过他爱唱卡拉OK，经常嘴边带着那些能给人带来轻松和消遣的歌曲，而这不过是他与我小胰子结婚后才买的。我听妻子这么感慨的说，心底不禁涌动着一种久违的冲动。想起哪次甘蔗林里我们的对话，我只有感慨万千：一个有着理想但不得不为了生计而放弃理想的现实主义者，他的心中是充满了阳光和灿烂的歌声的。所以，家里才有可能出现代表他性格中开朗、爽快和勇敢阳光的一面，那把线掉得长长的却没有猫和狗去打扰的麦克风。我在这旧式的充满古典格调的却不能不说是腐朽易碎的框架内屋里，煽情的唱起了那些久远却依然生动朝气蓬勃的歌。
这也是我几年前到他们家做的惟一的觉得有意义的事情。
打工不问亲情
几年以后，我和他相逢不是在妻子的娘家，也不是在他家，而是在我家。他去了深圳做了一名正宗的打工仔，是干装修的，比如在私人老板的指挥棒下替深圳的那些大款装卸防户栏，修盖玻璃窗什么的。听说干得蛮有干劲的，有一次为了给人修马桶差点弄断了一根手指。事后，那家人还亲自向他的老板问候他。老板因此奖励了他1000元。这是他打电话给我妻说的，语气里全是自豪和不屑。
记得那次他一个人从深圳回来，带上了农村的岳母和两岁的女儿来我家。他本来话不多，可以说原先或者不久以前在我印象中还是一个喜欢读书的谦谦君子。但这次却让我看到了他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穿一件挺时髦的夹克，裤子也是花里胡俏的，足底登一双红色皮鞋。整个穿着看起来与他十分的贴切。特别不会使人产生半点怀疑的是他的言谈举止。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家乡话，只是语气掷地有声，口气里那种对自己的自信和崇拜好象有相见恨晚的那种痴情。他喝着啤酒，身体微微靠在椅子上，夹克自然的披在椅子靠背上，庸懒的伸着懒腰，不时用手势表达着语言，似乎很有一套语言表达的魅力。看看我们的对话：
“我想外边一定很辛苦，是吧。”“哎呀，也说不上太辛苦，只是要服从老板的命令，我们打工仔，要的是脸面，不是辛苦不辛苦。”（叹息）“其实脸面应该不重要，只要有钱够花就行了。”“（紧接着，迫不及待的）谁说不是这个道理。尊严还得屈服于金钱嘛。”（混科打岔地）“你还是老样子，江山易改，秉性难易啊。”说玩，我们都哈哈大笑，他的笑声里面，竟然全是幸福的音符和那种打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奸诈。后来，我们说到深圳的天气和物价以及火车票飞机票等问题，他俨然一个深圳通。
当然不能不谈的甚至颇显严重的还有他和他小女儿之间的亲情。我妈说，“你女儿真乖，那么你和雪梅都去了深圳，还不要忘了教育孩子哦。”当然，我妈是出于真心真情，我也说这是肺腑之言，不可小觑。他开始好象很慎重，但话一到嘴边，似乎又禁不住吞了下去。少刻，他有些迷茫微带醉意地看着玩芭浪鼓玩得起劲的小女儿，终于吐出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她是很乖，只是我们到了那边以后，也管不着那么多，她有奶奶外婆带着，我们也比较放心——只是她以后在那里上幼儿园读书——哎呀，叔叔，嬢嬢——说不定以后还得靠你们呢。”他终于说出了埋藏多年的苦衷，语气也由油头滑舌变成了沉淀而稳重。看到牙牙学语，活泼可爱穿着花裙子的侄女，我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就是他的天真烂漫的童年不要就在和他奶奶一起背朝黄土面朝天这样轻易的度过了。如果她是爸爸妈妈眼中手心里的宝贝，如果她是奶奶外婆背篼里可以任意撒娇的上帝，那么社会是不是对她太不公平了呢？
这个答案不会揭晓，连我的父母也不可能说出什么值得留恋和有价值的话。虽然他们一再提醒父母是孩子一生中最好的老师，隔代教育不是不好，只是只能让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更何况，你们是一两年才能见一次面，农村的恶劣环境以及你们的冷漠都会直接影响到孩子的将来等等，但同时表示还是爱莫能助，只有劝他和他的她能早日挣大钱，为孩子的将来着想。直到有一天，另一个外出贵州打工的亲戚同样的经历才给了我一个较为正确也挺实际的答案：年轻夫妇外出打工，外边有打工子弟学校，专门解决那些外出打工家庭子女的教育和成长问题。——很可能，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兴奋不已，但摆在他和她面前的问题更突出了：他们需要攒够许多钱，来实现他们“望女成凤”“爱子心切”的夙愿。很欣喜但也很艰难的是，他们不但得把赚的钱一分为二，一用力赡养老人，二用来给娃儿买了读书保险。而且还要真正顶天立地，出人头地。可见他的意识虽然蛮先进的，但涉世之初的不易不言而喻……
视频上的鸳鸯
俗话说：情人眼里西施。当我和我妻子结婚的时候，他和她早已踏上了爱情与婚姻并举的滚滚列车，开始了崭新的人生旅途。人生在为他们关上一扇窗的时候，同时又为他们打开了另一扇窗。家乡在他们眼中渐行渐远，不变的是对家乡的眷恋和亲人的思念。然而，这么一对打工世界里的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即便没有被生活的残酷吓到，却在不得不适应的恶劣环境中双双堕入了爱情的旋涡。他在关外，而她在城内。这使我想起了一句并不恰当的经典语录：“婚姻就像一座城堡，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外的人想逃出来。”我想按照实际改为：“分居两地的情人，无论他们怎样思量爱情，结局都一样，不过是为了事业而只有牺牲爱情。”他和她虽然不至于分隔天涯海角，但却可以用“近在咫尺却天各一方”来形容。他努力地追寻他的梦想，有一天他打电话回来问我（我当时在自考）有没有关于建筑专业的科目他想再学习充电。我信誓旦旦的回答好象没有。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的一时疏忽造成了他彻底放弃锦绣前程的良好时机。但他凭借良好的业务能力和专业素养，已经略有成效，是一个不错的小包工头。她呢，早就是一个纺织厂的老员工。身边的朋友可谓比比皆是。凭着朴素大方和那张能说会道的利嘴，在朋友圈内有一定的威望。然而，就是这对沉着老练的鸳鸯，也难免忍痛割爱，分享被拆散的苦痛。有一次，我和妻子写信去，记得信中这样说：“大哥，大姐，问好。我们已经回去看了你们的双亲，他们身体还好，几天前还来这儿耍了几天，你们的女儿也很健康活泼，勿念。妹、第。”事后，妻子骨头里挑刺，说我太没人性，“你想啊，谁是谁的双亲，我妈不是你妈，我姐她妈不是你妈？”我啼笑皆非，思虑再三，还是将“你们”改成了“我们”。其实我想这般改动，反而意思不明确了。后来传为了他和她的笑谈。他们善意的说我是“迂夫子”。我对于这段轶事当然讳莫如深，但我心中明白，是爱让他（她）们和我们成了一对欢喜冤家。时间和空间只是莫须有的上帝的赐予，他和她一周甚至一个月才能够见一面，而每一次见面，就像相亲一样的新鲜和幸福。他总是一个人乘公交车从关外到关内，然后约上三三两两的朋友和她，在外面狠狠的宰它一顿。而后呢，他要挤到她的女生宿舍楼去，与她好好的幽会亲热一翻吗？我不得而知。但我甘愿相信，他们能“三日不见，如隔三秋”并且“春宵一刻值千金”。使我真正相信他和她是一个整体，并且可能并非我想象的那样浪漫的事，是那次视频上的相逢。
不知谁加了我的好友，但她那句“男人抱着女人睡时，女人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的个性签名吸引了我。他叫“学会放弃”。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我表姐的好朋友。但是，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远方的表姐并没有随大流学会上网，说白了就是现在流行于各大城市的打工仔的业余生活：上网聊天打游戏。这使我更加相信，在不能承受的工作压力面前，很多人失去了休闲的机会。而与此恰巧相反的是，都市白领的生活方式与众不同的地方恰好在于“痛，并快乐着”，“赚钱正是为了更好的善待生活”。也许仅仅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表姐经不起朋友的怂恿，加上我已经通过QQ知道了“学会放弃”的真实意图（叫他们通过视频与我们聊天），于是我和妻子、儿子终于在视频前于他和她不期而遇在QQ上。表姐是一个开朗、泼辣的人，说话做事历来风风火火，他自然被唤在一起，QQ一打开，“学会放弃”一下子要求视频聊天。我自然想见识一下“当代打工仔”的风范，立刻点接受。视频开始出现混沌，好象是我一下子成了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哥伦布一样，那般惊喜和跃跃欲试。视频那头出现了一个网吧。正中间坐的是一个美眉。不用说他是“学会放弃”，戴有耳机，那样子挺酷。两边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和他的她。我觉得有一种久违的冲动，聊天不是我的拿手，但网吧的一览无余和放大的好象快要从视频里冲撞而出的夫妻相，使我相信，他们哪怕是世间的蚂蚁浮尘，也是亲密无间，两小无猜的。“你们好不好哦！”我急速打出一行字。“好啊”。毕竟面对的不是一对可以直接对话而且可以谈及“那个”的“欢喜冤家”，“学会放弃”的直截了当不禁让我有些作呕。你怎么能充当“电灯泡”呢？正当我犹豫说什么时，表姐已经从“学会放弃”的脑袋上抢过了耳机，哈哈，她开始畅所欲言了，“哟，学英长得好胖哦，陈亮好象又瘦了，只有大可才精神！”我沉浸在她的畅所欲言中，眼见一旁的他摸出了一支烟，立刻不失时机的自己嘴里叼起了一支烟。只见他凑拢了过来，会意的戴上耳机，“陈亮，抽啥子烟，递一杆煽（四川土话）？”我忙不迭的把红塔上往电脑旁一放，顺手抽出一支，做了个递烟的“超哥”POSE。他顿时笑得前翻后仰，坐在中间的“学会放弃”似乎真的成了他们两人的“电灯泡”，尴尬不已。就这般，他和她你一句我一句，话语里的真诚，惺惺相惜、心有灵犀，好似对台词的独白，让他们化做了网吧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没有什么人打搅，也没有网吧管理员骚扰，他们纯洁的爱情不再需要有任何人去审视，“此时无声胜有声”有时也可以说“此时有声胜无声”。不知道QQ下了以后他和她会做什么？一起逛街，一起购物，还是一起忆苦思甜。我不知道。但这短暂的视频和短暂的相逢，使我终于读懂了爱情的真谛：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近，表姐打电话过来，说现在的深圳的房价又涨了，而且她也晓得了现在几乎全民炒股，所以，她说她和他愿意把赚的钱暂时用来炒股，请我妈帮她们参谋参谋，或者她们投资，由我们来炒，不管输赢都不成问题。——“哎呀，黄鼠狼来了，猫都要给耗子当伴娘哪，了不得那”！我惊叫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