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19）月华如水，呢喃起涟漪无数
“小琦，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烈那么恨绿萝吟？绿萝吟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小琦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她吃了一惊，但尽量保持镇定的语气。可以听出来，她是带着怀念的感情在讲绿萝吟：“小吟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像湮姐姐一样，既美丽又纯洁，跟我有说有笑。她特别聪慧，是一个很出色的傲茗。她对身世之谜始终放不下，在谈及身世话题时总是激动不已。她很希望自己能有个疼她的娘亲，其实介少爷、玄少爷他们都是很疼她的。小吟，曾经对茯灵汀忠心耿耿……”
曾经？一个似乎很遥远的词……曾经，到底是多远？
“……可是那一天，像昨天一样，我不小心让她误入了梦园禁区。她从禁区回来之后，就一切都变了。她的身上多了一种诡异的气息，变得好可怕，她居然……居然把她最心爱的风少爷也杀了……所以，我昨天才会问你禁区里面有什么……”
小琦似乎为风少爷的死痛心，又似乎对绿萝吟愧疚，她不住地颤抖，“如果不是我的疏忽，一切就不会发生……”
看着无比自责的小琦，我伸出双手，以大姐姐的姿态搂紧她的肩：“都过去了，而且错不在你。我也误入了禁区，可是我并没有变成她那个样子，不是吗？问题肯定是出在绿萝吟自己身上了。”早知道又要勾起小琦的伤心与懊悔，我就不问了。
……
等一下！
身世？
梦园禁区？
“我是你的娘。”？
难道……？
“小琦，绿萝吟的右肩上是不是有一个印记？”
“是啊。”小琦疑惑地看着我，我知道她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虽然知道你会害怕，但我还是要把在禁区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因为那可能跟绿萝吟的变化有很大的关系。”我强制自己去回想那些恐惧与恶心的画面，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小琦听。
“印记？”小琦迟疑地应着，有点迷失,她的手不自觉地抓了自己的右肩一把。
……
我在房里闷得发慌。
烈离开茯灵汀已经有些时日了，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想起我，是不是会恨我……
我心里烦，但不希望小琦陪我难过。我穿过漫天棉絮，轻轻地在附近散步。晶莹透亮的水帘在不远处交叠，清澈如昨。那协调的声音伴着晶莹透亮的水，清清浅浅落了一地。
我不禁朝那边多看了几眼。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我，也或者是好奇心的驱使，我缓缓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水汽清爽怡人，迎面扑了过来，伴着初秋微凉的天气，让人感到心旷神怡。我缓缓地绕着水帘的边缘走，任水滴轻轻地溅在身上，感觉很好、很惬意。
不知不觉间，我已离水帘有一段距离了。那清凉的水帘依然留给我美好的感觉，美好到让人忘记了思念。
眼前，是小琦从未带我到过的地方。淡淡的荷香弥漫着整个夜，惹得月更加发亮了。我没有看到荷花，也没有看到荷塘，只是被眼前这满是芬芳的小径吸引。曲径通幽，这径的那一边定是一片浪漫的荷花池吧。因为这种味道，我牢牢地记住了——
烈还在玄城的时候，我们一起种了满池的荷。我曾经以为，烈会和我一起，在玄城过完一生，一直幸福下去……
烈，这是你种的吗？其实你失忆后还是保留着以前的爱好吧，其实你意识深处不曾忘记我吧，只可惜，我们的关系……烈，你当初选择离开，是不是就是因为这让人哭笑不得的血脉？
嗅着浅浅的荷香，我缓缓地走在小径上，感觉就像回到了玄城一样。
月华如水，洒在粉粉的荷塘上。已是秋了，有些荷花本应开过，而这片荷池上的荷却仍亭亭玉立，似是开得正旺。清风划过，秋水扑来，任清凉一遍遍刮过脸颊。
荷池上有一个亭子。
亭中的月光，如水般温柔，就像是荷池的延续。一两簇的白菊，夹在亭中的地缝里，坚韧地生长。它们并没有因为少数而显得单调或羞涩，反而圣洁无比，却又夹杂了几分哀怨。我信步亭中，欣喜地赏着这难得的白菊，伸手想摘一两朵回玄奇宫摆放。
“啊……呵呵”放荡的笑声打断了我的动作，我警惕地握住盈冰炫。
“啊——”又一阵呻吟传来，让人感觉恶心，像鬼魂的哭泣，却比鬼哭还更难听一些。
我疑惑地望着传出声音的地方。有人……在那边干什么呀？
那是荷花池的中央。咿咿呀呀的声音时不时地随风飘过来，妖俗之气弥漫。那呻吟时而尖细，似要划破夜空；时而又如低语，透着让人生怜的微微轻喘。这些，都让我听得直打哆嗦。我想我大概懂了，软玉温床，并不是我该出现的地方。
我转身欲走，心弦却像被什么给扯住了。沁人心脾的薄荷香气盖过荷香袭来，我禁不住流连其中。我踏着月华，足尖轻点荷花，盈盈飞过荷池。我从没有想过，我竟会如此不知廉耻，竟会如此冲动地想要看一看那透着薄荷清香的主人。
近了！
秋水无痕，阵阵呢喃刺耳，一片片厚厚的荷叶遮掩着里面的人，没有听见男人的声音，却有一股高贵无比的气息在吸引着我，清清的薄荷香让我如痴如醉。
我好奇地走近，悄悄地拨弄着荷叶。那妖媚淫荡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像虱子一般，爬满了整个夜。我小心翼翼地拨开荷叶，目光对上了一对黑白相间的不住颤动着的胴体。
这……
女子在男人怀里狂乱地叫着，阵阵低喘。听她喘气，我反而感到透不过气来。
她那洁白的手臂插进凌乱的亮蓝色卷长发，随意地划过男子黝黑的背，如饥饿了千万年的小孩吮吸母乳一般。
这一幕，竟如此疯狂；这一幕，竟让我莫名地难过起来。
而我所喜欢的薄荷香，竟来自如此肮脏的荷池中央……
我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间，男子停下所有的动作。那个背，渐渐地，挺竖起来，显得冰冷非凡。他把头从女子怀中抬起，缓缓地转过来。我惊慌失措的眼对上了他神秘莫测的双眸——那绝美的脸上透着盅惑的气息，高耸的鼻子隐约地带着一股震慑的力量，令人着迷却又心怯。那微抿的薄唇如一个诱饵，随时等着鱼儿上钩。
淡淡的薄荷味一阵阵地传来，我知道那不同于一般薄荷的味道，但又说不清是怎样的不同。
他的左耳上闪动着跟烈一样的蓝钻，可为何这颗钻石，竟让我的心无法控制地狂跳？
呆呆地站在原处，我傻傻地不知回避。
这倾城倾国的绝美容颜……为何……
我心里的拍子被打乱了，我无法告诉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为何他的气息让我感觉如此熟悉，好像在哪儿与他见过？
见我发呆，他脸上的寒冰渐渐散去，堆起一脸的笑。他，宛如碧波上缓缓飘落的樱花，有着如婴儿般纯美的弧度，却分明透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妖异。
我想，此时的我，在他眼里，应该是个迷茫透了的傻丫头。但我不懂，他的笑容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怀里的红发女子懒懒地攀着他爬上来，不满地看着我。她的眼睛，是恐怖的红色，闪着邪恶的光芒。她怒瞪我：“哪里来的不要脸的野丫头！”
听到她这话，我才忽地反应过来。是啊！人家干这种事与我何干啊？我干嘛没事偷看人家呢？
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想不通，只觉得脸上像被火疯狂地烧着，热辣辣的。身为玄城的大小姐，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窘迫过。
我不知所措地望着那个透着薄荷香气的男子。
他竟又对我温柔地笑了，似曾相识的笑，藏着秘密的笑……
“啊……”凄厉且短暂，红眼女子在我眼前，活生生化成了一堆白骨。白骨上沾着不断沸腾的小泡，散发出与薄荷香相反的呛人的白烟，恶心得让人忍不住作呕。在我惊恐的眸子里，白骨很快消失无踪。
我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子，他竟对女子化为灰烬无动于衷！他就是这样对待陪伴自己的女子的吗？他为什么可以做到如此冷酷？他为什么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
他，到底是谁？
他看我的眼神加进了一些不是冷酷的东西，可是却又复杂得让我看不透彻。
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如此熟悉？
为什么我在他眼里不只是单纯的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我？
我到底遗失了多少记忆？
我看着一丝不挂的他，任自己在记忆里疯狂地奔跑，努力想要捕捉哪怕只是一点点与他有关的画面。我知道我的脸正红得发烫，而他，竟是这般镇定自若，有些玩味地看着我。这种局面，他应该处理过很多次了吧？
眼前的男子，既熟悉又陌生，我分不清他眼里的光是正是邪——或许亦正亦邪吧。他有着绝美的容颜，却，如此可怕……
他左耳上的蓝钻掠过一层银色的光，这光，悄悄爬进我心里。
我最后看一眼这个美得出奇的男人，慌乱地跑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玄奇宫的，心里像有无数只小兔子在乱窜。我抚了抚胸口，试图让自己恢复平静。
……女子化灰的画面在脑海里盘旋，那无尽的扭曲像极了阴煞冢里的脸……男子神秘莫测的双眸、绝美的脸、盅惑的气息、高耸的鼻子、震慑的力量、淡淡的薄荷味……都深深融入了我的心。
这一夜，我失眠了。
月光透过棉絮射进寝宫，也射进了我的心。
我的心，如荡着粉荷的池，微风拂过，涟漪无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