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 怨 -- 第五卷 多少生命无声无息地灰飞烟灭 ( 上 )
猪八戒顺着那条街一直走下去，希望找到一间服务性行业打听一下情况，结果服务性行业没找到，只找到一间服务的“性行业”。不过因为现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若有若无的恐慌之中，平日来寻花问柳的都躲在屋里养花种柳不敢出门。因此那妓院的生意奇差，所有妓女都在无精打采地闷坐，时不时用扇子赶一下飞上来的蚊子。
猪八戒心想，都说色胆包天，可如今连有包天胆的人都不敢出门了，可见这城面临的灾难比天还大。
走着走着，猪八戒到了一个广场。广场不大，中间是一处高台，高台上架着一个特大号的刀闸子，显然这是用来铡人用的。而这广场无疑就是刑场了。按老和尚的说法是，不知有多少生命在这里瞬息间灰飞烟灭。如果让他来到这儿，势必又要嗦得让那些死去的人都活过来才会罢休。
蓦地，东南方的天空中飞来一只巨影，定睛一看，像是下午见到的那只龙鹏。龙鹏背上骑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小点，料想是那个叫天心月的女国师。猪八戒急忙闪到一个屋檐下，屏住呼吸，只见那龙鹏飞过刑场上空，一直朝着西北方向飞去。
傍晚猪八戒进城时请教过风中柳关于城内城外的一些大致地形，得知城的西北方是一大片荒芜的乱葬岗，人兽罕至，天心月往那边去干什么？
跟踪！猪八戒一有这念头马上付诸行动，然而飞身跳起半空才猛然发觉用不了飞行术，于是整个人以每秒9.8米的加速度笔直坠落，“轰”地一下陷进地里半尺。极痛之下想叫又不敢叫出声（怕被人发现），只能憋了一脸青色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才记起当初答应护送老和尚上西天时，观音菩萨曾说过，自己以后会因为变成凡人而失去许多神术。但具体是哪些又没说，那时猪八戒觉得神仙很无聊，现在开始觉得神仙是极端无聊。妈的要我老猪护送老和尚，却又禁了我诸多神术，算是什么意思呀？飞行术没了，但轻功还有；神仙做不成，当一回武林高手也不赖。眼看那龙鹏越飞越远都快飞出城了，猪八戒急忙飞身跃到一间客栈房顶，施展轻功踏着一个个屋顶向西北方追去。然而轻功再强也强不过飞行术，要不所有的武林高手都是神仙了。所以还没追到城墙边，那龙鹏已经出城好远了，并且好像降了下去，渐渐消失在猪八戒视线内。
因为乱葬岗的关系，城的西北面没人把守，只在乱葬岗的另一头设有几座堡垒，聊当边防设施。其实这已经足够的了，因为乱葬岗本身就是一大片沼泽地，里面明明暗暗的泥潭成百上千，是道天然的御敌屏障。没人会傻X到带领大军从那里攻城。
猪八戒边走边琢磨，那女人三更半夜到乱葬岗去干什么？难不成堂堂国师会住在那种地方？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猪八戒除了觉得她很变态之外没什么好说了。他飞身上了城墙，然后看到那片乱葬岗。那果然是一大片沼泽地，空旷得一马平川，但是遍地尸骸白骨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月亮映照下，一片惨白色，看上去非常恐怖。
一股熏人欲呕的气息从那里散发出来，像瘟疫般四处传播。猪八戒闻到那股气味时，马上联想到两个字——死亡。
然后又想起老和尚今晚说的话：“大自然要有多少生命无声无息地灰飞烟灭啊！”
灰飞烟灭？！这词用得多好。
生命像灰尘或烟火，死亡像风，轻风过处，灰尘顷刻间跌落，烟风瞬息间熄灭，然后所有一切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事实上也的确是从没发生过。生命的存在本来就是一场梦，骤然惊醒时虽然记得它的存在，却忘了它的内容。
忽然，猪八戒看到一个巨坑。之所以说“忽然”是因为他刚才看时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一转眼就多了这么大一个坑，仿佛是突然间从地底下变出来的。估计那巨坑有一定深度，因为猪八戒纵使身在城墙顶也看不到坑底的情况。
天心月和那只龙鹏应该在坑里吧。猪八戒从城墙上降到乱葬岗下面，脚尖点地，以顶尖的轻功朝那坑边飞去。来到距坑三四丈的地方时，已经听得到龙鹏的喘息声和天心月的说话声。只听见天心月说：“你们在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死去，是种福气，别怨了！”然后听到龙鹏的嗷嗷怪叫声。
猪八戒轻步靠近，来到坑边缘时听到一阵阵嚼东西的“咔咔”声。猪八戒情不自禁地把头往前一探，然后看到一幕毕生难忘的惨景。首先看到的是那龙鹏的嘴，七个头上七张嘴血淋淋的，其中有几张嘴巴此时还叼着没吞下去的人的半截身体！坑的一角蜷缩着十几个平民打扮的人，所有人都瞪着一双极度惊恐的眼睛看着那龙鹏，但没一个挣扎的，连嘴巴也不动一下，显然全都被施了法术。
那女国师天心月交叉双手站在龙鹏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宠物进食，看她那样子好像也恨不得扑上去吃上一份。猪八戒身上的血像热锅上的油，吱哩哗啦沸腾作一团，但不一会儿又冷却了下来，仿佛那血全结成了冰，浑身冰冷透骨。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愤怒？恐惧？震惊？抑或是迷惑……
刚才嫦娥和玉兔两个月亮重叠，被一大片云遮住，现在那云飘散了，月光斜照下来，把坑边猪八戒的影子投映到了坑里。猪八戒心里叫了声“糟”，正欲退后，但天心月已经发现坑上有人，喝问：“谁！”身形像箭似的射起。
乱葬岗里四处空旷，毫无藏身之地，自己的身份又不能暴露，猪八戒只得转身撒腿就跑。
“想逃？这是乱葬岗，进到这里都会变成死人！”天心月同样施展轻功点地飞奔，紧追不舍。如是两条人影就像两支箭，在一大块平地上一前一后地飞射。大家的速度不相上下，距离一直没拉开过。天心月越追越感惊讶，这人轻功跟自己不相上下，看来来头不小啊，食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异人？这样自己更不能让他活了。
天心月从头上取下一支发簪，一抖，发簪立刻变成一根魔法水晶棒。天心月举起水晶棒向着跑在前面的猪八戒一指。猪八戒跑着跑着突然感到背后杀气袭来，也来不及回头看是什么，拼命提气加速，一下拉远了与天心月的距离，回头再看，只见一个魔法光球在自己身后爆炸，溅起漫天泥土。
“险啊。”猪八戒正在庆幸，背后又接二连三地响起“轰隆隆”的爆炸声，猪八戒虽然没被打中，但却被激起的淤泥溅了一身，变成了彻底的泥猪。
前面就是城墙了，猪八戒纵身飞起，越过城墙，心想：TMD，你不敢追了吧？可就在这时，天心月也飞过了城墙，这时她真正是“飞”，因为她站在那根魔法棒上，那魔法棒却快得让猪八戒觉得它像超音速导弹！
妈的这女人怎么像影子一样甩也甩不掉！猪八戒猛然想起土遁，一阵得意，心想你在空中飞我在地里走，看你怎么追我。于是一缩身，进了地里。但是在地下走不到十米，猪八戒立刻感到泥土突然变得像钢铁一样硬，他奋力向前冲，结果额头磕出了一个大包。
猪八戒心里明白，一定是天心月施魔法把泥土都冻住了，看来她不逼到自己出去是不会罢休的了。他并不怕天心月，因为论打他猪爷爷还从没怕过谁，想当初在天界时，二郎神一不小心穿错了猪八戒的底裤，猪八戒立即把他揍得满地找牙，现在又岂会怕一个女巫？问题出在唐僧身上，要是自己露出真面目跟天心月闹翻了，那天心月在食城位高权重，一定会为了杀人灭口而不择手段置自己师徒于死地，那时自己纵然能逃脱，也无脸做猪了！
可现在不出去又不行！怎么办？猪八戒没想到自己那么帅那么聪明绝顶，居然也会有不知该怎么做的一天！
忽然，猪八戒灵机一动，如果变身的话，那么出去就不怕被认出来了，只是不知变身术有没有像飞行术那样被禁用了。念咒一试，发现没被禁用，大喜，立即变成一个道士。但不敢贸然上去，摸摸耳朵和鼻子，果然不出所料，猪耳朵猪鼻子没变去。
猪八戒被打下凡间之后，变身术也变得残缺不全，变身之后总不能除去身上的某些显著特征。这是玉帝老儿的旨意，料想他是怕自己变得太帅把所有美女都泡了。没办法，只好再变，这下终于把猪鼻猪耳都变走了，但是那肚子……没关系，一个中年发福的道士也很正常。
猪八戒猛地从地底里飞起。天心月正在外面候着呢，见猪八戒上来，马上举起水晶棒照着猪八戒扫过去。猪八戒人在半空，立即举起钉耙……钉耙？我的钉耙？！猪八戒这才记起自己没带武器在身上，那钉耙早在下午被抓时交给金戈铁马的手下了。这时水晶棒已扫至，猪八戒人在半空无处躲避，唯有来招围魏救赵，食指戳出一道指劲，直刺向天心月小腹。
天心月如果不撤棒闪避，纵使打中猪八戒，自己也要挨一指——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天心月无奈，唯有放弃攻击，飞身后退，闪过了猪八戒的指劲。猪八戒安然着地，道：“你这国师也当得特别啊！把人当饲料喂给牲畜吃！”
天心月咬着银牙道：“你是哪来的道士？我以前没见过你。”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死人的确不重要！”天心月一挥水晶棒，一道闪电从棒尖激出，如同一道银蛇朝猪八戒袭去。
猪八戒抽身闪避，紧接着第二道闪电又击到，猪八戒唯有再避，可几乎在同时，第三道闪电又朝他袭来。
靠，猪八戒恼得几乎喷火，但一时又想不出应对之策。魔法这玩意他一窍不通，仙术和魔法是对立的两种法术，天界严禁所有神仙学习或研究魔法，甚至连“魔法”这两个字也不许说。上次太白金星打麻将时说了句“怎么个摸法”，但咬音不准，把“摸法”说得跟“魔法”一样，立即被玉皇罚洗厕所两个星期并被扣了三个月的薪水。
天心月又一道闪电击至，猪八戒闪过后突然灵机一动，心想魔法是靠远距离攻击的，我跟她近身肉搏看她能接得了我几招？！
第N道闪电击至时，猪八戒大喝一声，左掌猛地轰出一道强悍的气劲，气劲像下山猛虎般瓦解了闪电，余势未止，他继续向天心月攻击。天心月忙纵身闪避！
猪爷爷等的就是这个！猪八戒立即抢身上去，双拳像下雨似的落向天心月。天心月被猪八戒一逼近，魔法就施展不开了，登时乱了阵脚，眨眼间就吃了两拳，身如败草般飞出去，摔到地上，浑身的金银珠宝撒得一地都是。
“没空跟你玩！”猪八戒正要离去，陡闻一声巨鸟嘶鸣，那只龙鹏已经赶到，并且在空中以居高临下之势朝猪八戒俯冲下来，颇有泰山压顶之势。
“妈的以大欺小，不像话！”这时猪八戒身处刑场中间，背后就是那专铡人的巨铡架，他故意等那龙鹏即将撞上自己了才飞身闪开，龙鹏一下收不住去势，整个儿和那巨铡架撞个正中，巨铡架被撞得断裂，落下来又正好压住那龙鹏的背，恼得它七个头狂叫不止。
猪八戒道：“长那么大个子没脑子有什么用？我看你是吃多了人脑才变傻的！”猪八戒飞身上了一间屋的屋顶，正要离去。天心月却再次缠了上来，水晶棒朝那屋顶一指，无数瓦片像长了翅膀似的纷纷飞起，从不同的角度向猪八戒袭去。猪八戒挥动拳脚，三两下便把那些瓦片轰得残片乱飞。
这时那屋里有人骂道：“妈的你们要打到地上打，别在我家屋顶上掀瓦片！”
他老婆在旁边劝他，道：“算了，在屋顶打斗够经典嘛！都是些看武侠小说看疯了的人，没准就是香港来的导演在拍动作片呢！”
“臭道士，接招！”天心月凌空飞起，举起水晶棒照着猪八戒头顶打来。
“接就接，我还用手接呢！”猪八戒看准那水晶棒的击落点，一招擒拿手，立即将那水晶棒锁住，发力一扯，叫声：“给我脱手！”然而，没动静。猪八戒发觉自己竟然使不出力气，不止这样，现在浑身都僵硬了，动弹不得。“糟，忘了那棒能传递魔法的！”
天心月“嘿嘿”一笑，从猪八戒手中抽回水晶棒，向地上的龙鹏打了个手势，然后飞身下了屋顶。只剩猪八戒一个人傻傻地愣在那儿。那龙鹏暴吼一声飞起空中，抱着人肉炸弹的心态疯狂俯冲下来，目标——猪八戒！
猪八戒仰天长叹：“天啊，没想到俺老猪今天会死在一只禽兽身下，难道长得帅也是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