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 第十五章 冰冷彷徨 )
走廊尽头,深色紧闭的红木房门。白泽枢拧开把手走了进去。站在窗前,一袭米色休闲毛衣、深色笔挺长裤,宽厚的双肩、修长的身型丝毫没有人到中年的臃肿。白霆纪闻声转过身来,两鬓斑白梳的一丝不苟的短发,眼角几缕淡淡的皱纹。眼前这个儒雅的男人已经是60岁的老人了。此刻他眉宇间散发着无形的威严。明明没有怒目没有严肃,眼神淡定而从容,表情平静慈祥,仿佛置身于中世纪油画中的老贵族。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白霆纪是个怎么可怕的人。
“那件事是真的吗!”
白霆纪看着站在离自己不到三米的孙子,他们之间一直隔着一道墙。嘴角勾起一道浅薄的弧度,似有似无的点了点头。他的回答让白泽枢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震惊的眼神夹杂着不甘置信的彷徨。
眼神坚定的再次迎上一脸平静的白霆纪。
“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不去看白泽枢,白霆纪将目光移回窗外眼神似乎看着远方的某个地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久久——
“十年……”
白泽枢的瞳孔闪烁了一下,心底有块地方刺痛着。
“十年…你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他们了吧。”
“你想见他们吗?”
有什么东西卡在了白泽枢的喉咙里,嘴唇开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会让你实现愿望,包括有关那个女孩的事。”
面对着窗外美景的身影没有动,微微侧过脸明亮的光线将白霆纪的侧脸映照的光影迷离。
“时间过的真快,岁月不饶人呐!泽枢,我会将我所有的经验传授给你,想要经受住将来的风暴同时保护自己想要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爷爷…”白泽枢久久的站立着,最后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小刀头回去后,我一个人无聊的看着电视等到很晚也不见白那小子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枢那匆匆离去的背影让我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最后不知不觉的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我身上盖着一张毛毯,睡眼朦胧的叫了好几声枢的名字。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应我。厨房没有飘出往日的菜香味,客厅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我坐起身子傻傻的发了一会儿呆,毯子无声的滑到了地上。刚想伸手抓毯子我却被玻璃茶几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那是一只银白色的手机,外壳光滑外型简洁大方。
我认识这只手机,是枢的。既然手机在这里那么枢肯定马上就会出现在我面前。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每次我在小睡他又有事要离开一会儿,枢他总会放一样他身边常带的东西放我身上让我知道他就在附近。
但是——
白泽枢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很快出现在我面前。
深夜,一通电话将陈琴叫到了家里。此刻我正枕在他的腿上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小刀头。”我懒洋洋的蹭蹭他。
“恩?”小刀头异常安静的坐在沙发上。
“我觉得枢他出事了。”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
“我等了他三天。”
“………”
“今天去了他家,李管家说他三天前去了美国要过很久才回来。”我是抱着担忧急切的心情跑到他家,一座华丽宏伟整洁的别墅,当李叔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说出枢的去向时,我知道这是真的。后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老实说我也想不起来了。奇怪!明明只是一个小时前做过的事我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佳蒂宝贝,家人是不会伤害自己家人的。”
陈琴抚摸着我柔软的头发,表情平静而柔和,只是眼神茫然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今天的他特别安静。
回味着他的话,笑容爬上了嘴角。“你说的对,白爷爷怎么也不会做出真正伤害枢的事来。只是……突然的……”多年的相处让我习惯了他的存在,毫无征兆的人间蒸发是谁都很难一下子接受的吧。
“佳蒂宝贝,人啊都是哭着来到这个纷繁喧闹的世上,所以要多做些让自己欢笑的事。”陈琴的手停在了我的发间,他用异常柔和的眼神望着我,说完一个人笑眼如花,笑声朗朗。这一刻,我竟觉得他好帅笑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比枢逊色。
一拳打在他的胸口,我斜眼白他。“喂,今天怎么突然变正经了,乱成熟一把的。”
“呵呵……”陈琴望着我依旧笑的温柔,什么话也没说。
“陈琴,我太了解你了。”我将头从他的腿上抬起,转过身看着他。“我们认识的时间比枢还长,一起玩耍、打架、捣蛋的时间比做任何事的时间都长……”所以,我怎么会看不出你眼底的悲伤呢。
“………”陈琴望着我,笑容依旧挂在嘴角。
滑落的眼泪先一步证实了我的猜测。
“佳蒂。”声音很轻。
“恩?”换了个坐姿,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佳蒂…”哽咽的声音听的我心里闷闷的。
“恩,我在。”突然我觉得对身边这个正直青春年华的多年老友关心不够,是真的不够。每次一有什么事都是他先跑来安慰我而我却厚脸皮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这样的自己真的很卑鄙呢。“怎么了,谁惹我的小刀头了?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他说讨厌我……我让他感到恶心,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气力和决心向他表白……”眼泪顺着眼角滴落而下,落在靠在他肩上的我。“……我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但是我还是听从了心的指示。呵……早以了到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口时,我还是没法做到坦然从容……我还是…………”陈琴举起左手用力垂向了心口。“……还是觉得这里疼!真的……真的…很痛……”
“………”抱着他,我轻拍他的背。连我这个神经大条的人都猜的到结局,细心的陈琴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次,应该伤的不轻吧。抬起他的头,我红着眼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兄弟,坚强!”
“呵…,恩!我们都要坚强!”他伸出手,我立刻迎上去。房间里响起清脆激扬的击掌声。
第二天我才知道陈琴我的好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白泽枢的这三天里,我是一门心思想着他,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外界发生了什么。现在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名模修.卡洛被一个男人告白,那个男人强吻他的照片被放大刊登在首版头条。陈琴被校方勒令退学,而他的家人面对登上家门的记者也申明自己没有这样的家人。
知道这些事的时候,陈琴离家出走已经两天。我拨了无数通电话给他,电话那头却总是传来一个冰冷机械重复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梢后在拨……’不去上学到处找他,一边寻找一边心里骂他为什么躲起来,为什么不躲到我们的‘基地’来。
又过了一天,东河浮上了一具男尸。
那是陈琴的身体,我找到了他。
陈琴的灵魂,我却怎么也找不回来。
兄弟,坚强!这句话,你不是也对我说了吗!
骗子!你小子躺在地上干什么!我发了疯的摇晃着他,你只是睡着了,你只是被水呛着了,你只是闭着眼睛不想让大家知道你难过而已。我知道的,我懂你的,所以,来……快…………起来啊……你给我站起来啊…………
我看着陈琴的眼睛,等着他睁眼然后大笑着嘲笑我自己吓自己。
当警察强行将我拉来越拖越远,时间一分一秒流失。
人群将他冰冷的身体遮住,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小刀头都没有再睁开那双明亮如繁星的眼眸。
我看着一张自己和他勾肩搭背初三时毕业那天拍的照片,哭的不能自己。
短短几天这世界上两个对我最好的男人,一个天人两隔,一个不知去向。
父亲杀死母亲而后自杀的那晚,我感到彻骨的寒冷。那天是3月的最后一天,时隔十年后的今天我又赤裸的站在无望的孤独冰冷中彷徨——
生活正如那把翻倒的椅子,那么突然,那么无奈,那么让人措手不及——
而我却眼睁睁的看着,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