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 第一章 奇怪的老人

历史学博士——由于他的名字已经被我们忘怀，加上他自己现在也不愿意向人透露，我们姑且如此确定下来，从此就先称他为“历史学博士”了吧。

历史学博士回到乡下以后，倒也老老实实地种地。几年下来，居然各种农活全部学会了。可是除了种地之外，他是什么事情也不想做。他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要做他的历史学博士。他千方百计地从学校图书室、小镇上的书摊和朋友们的家里，釆取借、租、偷、骗的手段，弄回了一些历史书籍，然后废寝忘食地阅读。有时候人家谴责他，他还振振有词地说道：“孔乙己不是说过，读书人窃书不为偷么？”以后，越来越多的人瞧不起他，他也懒得与人理论，渐渐地变成了一个与世无争的闲散之人。他长到二十多岁的时时候，父母相继去世了。他本身便是一个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此后便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角色。更加可笑的是，从此以后，家中的两亩田地他也懒得耕种，索性租了出去，就靠收回的一点租谷维持生活。这样又过了十来年，他的年岁已有三十我岁，便常常一个人出去游山玩水，一年半载也不回家一次。村中的人们有的说他已经死了，有的说他在外游手好闲。尽管他的名声不雅，但是他的生活却是逍遥自在，长年累月地无拘无束。遗憾的是，亲戚、乡邻和同学，谁也不知道他的准确下落。

这一天，我们的主人公来到青云山脚下，信步上山游玩。且慢！此时为了行文的方便，我得将历史学博士改称为我们的主人公和他。他上得山来，只见那山峰俊秀，连绵不断，树林茂密，青幽无比。他不由兴趣大发，直向山顶上爬去。他本是无事之人，爬了一阵觉得累了，便在山腰之间歇息。因此上得山顶，已经到了下午。他腹中饿了起来，却又身无分文。并且这荒郊野外，也没有食店可以买得饮食，也无庄户人家可以前去乞讨。更加可怜的是。他想去山崖之上寻觅一些野果充饥，却因为路边的行人早已将它们釆摘净尽而达不到目的。于是他只得去那溪边捧了些许泉水饮下，腹中勉强好受一些。这时候，他无意之间抬头一望，却见崖上一位老者一边向他招手一边说道：“小子，饥饿的味道好受么？”我们的主人公不由怒道：“我自己饥饿，关你什么事情？你却要来取笑于我！”那老者却说道：“为人一世却要忍饥挨饿，岂不是十分地可惜？来！来！我且让你饱餐一顿！”我们的主人公此时也是饥饿难当，心下虽然有些活动，看他两手空空却又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你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饱餐一顿？”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就你这么一个穷小子，只要你肯拜我为师，我保证让你永远不受饥寒交迫！”我们的主人公不由迟疑不决起来，当下又问道：“你要作我的师傅，可是能够教我什么呢？我可是一个百艺都不想学之人！”那个老者说道：“谁要你学什么手艺？要是你做了我的徒弟，只是游山玩水，保证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历史学博士！”我们的主人公不由大吃一惊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想作历史学博士？”那个老者神秘地笑道：“这个世界上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们的主人公不由好奇心大起，顿时欣然答应道：“好，我就作你的徒弟！”于是我们的主人公便从石崖上攀沿上去，然后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他的师傅来。

这个老者须发皆是赤色，脸上也是红朴朴的颜色，并且没有一点儿皱纹。我们的主人公问道：“师傅，您老人家身体尚好，大约有七十岁了吧？”他的师傅听了，不由哈哈大笑道：“七十岁？娃儿，你大着点胆子猜一下吧！”我们的主人公不由说道：“总不会超过一百岁吧？”他的师傅听了，仍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说道：“我叫你胆子大一点，再猜！”我们的主人公不由想道：“人说彭祖修仙得道活了八百岁，他总不可能大过彭祖吧？”于是他又鼓足勇气说道：“你总不可能有一千岁了吧？”那位老者此时才略为点了点头说道：“还差着几倍呢！”我们的主人公不由大吃一惊道：“这么说来，您竟然活了几千岁？”那老者却摇动着脑袋瓜子说道：“是，也不是。”我们的主人公不由满脑子胡思乱想起来说道：“师傅，您老人家可别打主意诳我啊！我可是穷得叮当响，你说好让我衣食无忧，我才答应跟你作徒弟的！”那老者笑道：“娃儿，我诳你作什么呢？你可记得，你们如今的书籍上不是有一句：‘共工怒而头触不周之山’的话么？”我们的主人公终于想了起来，从司马迁的《史记》当中，他的确读过这么一句话。于是他不由疑惑地问道：“你就是共工？”共工收敛了笑容，紧张地问道：“怎么，你不想跟我做徒弟了？”我们的主人公便说道：“共工是历史上记载的残暴之人，我为什么要作你的徒弟？”共工脸色涨得紫红起来，粗鲁地骂道：“你们读的那些历史书籍，都是一派胡言乱语，真正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虽然残暴，颛顼就不残暴？当年大家战场上厮杀，他杀了我们多少的弟兄姐妹？你们那个什么孔老二、司马迁，早晚我要找他理论一番！”

我们的主人公此时饥肠辘辘，不禁说道：“师傅，你可是说好了的，要先让我饱餐一顿！”共工忽然想了起来，不由笑道：“你看我这记性！”于是叫道：“娃儿，你且坐下，待我为你取来食物！”说罢，他用手在空中一抓，我们的主人公面前的石块之上，竟然出现了一只烧鸡、一盘红烧牛肉、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还有一双竹筷。那些饭菜此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我们的主人公不由伸出手去，拿起竹筷便要想吃。共工忽然说道：“且慢，你还没有正式拜我为师，这饭菜你却是不能吃的！”我们的主人公不由哀求道：“师傅，我已叫过你老人家不知多少遍了，师徒关系难道还没有成立？你就让我先吃下去，有了精神之后，无论怎么拜您都是可以的！”共工想了一想说道：“也罢，我老人家就慢慢地等你。可是你得说话算数，等会儿一定得拜我为师！”我们的主人公连忙说道：“一定，一定！”于是，共工便盘膝坐在远处的一块巨石之上，双眼微闭着，身子一动也不动。

我们的主人公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心中暗暗地打着主意：“今日真是邪门，偏偏地遇上了这么一个自称共工的老者。倘若他真是共工，我可不能跟他做徒弟；要是他冒充共工，一定是骗了我去，要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暂且饱餐一顿，然后再设法逃走。”于是他一边吃着，一边用眼睛观察着共工的动静。不一会儿，他已经吃得饱了，却见共工仍旧盘膝坐着，好似道家之人入定了一般。我们的主人公看过武侠小说，担心他是在潜修攻关，于是不敢上前惊动他。可是过了很久，共工还是那个样子。我们的主人公只得上前轻轻地唤道：“师傅，师傅。”共工也不答话，身子还是一动不动。我们的主人公走上前去，用手轻轻地拉动共工的手说道：“师傅，我已经吃过了，咱们走吧！”可是触摸之下，他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共工已经全身冰凉，分明已经是一个死人！我们的主人公不由想道：“你自己死了，却是怪不得我不跟你学艺！”于是转身便想下山。走了几步，忽然又想道：“我虽然尚未正式拜他为师，但是他毕竟赐了我一顿丰厚的食物。我如果就这般走了，却是良心不安！”于是他转身回来，用眼睛在周围看了一遍，恰好旁边有一个土坑，长宽深浅正好可以埋下共工。于是他将老者背至坑中，然后动手慢慢地将他掩埋起来。一切就绪之后，他还朝着这个坟墓磕了几个响头，这才不声不响地走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