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玉虚论道 -- 第038章 金身无功 刚极生柔
斗台之外有结界相隔，凌雪自不能听见小丫头的欢呼之声。事实上，一入赛场，他就将全副心力集中在了战斗意念之中。此时，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佛门修士，以其清冷的声音淡然说道：“请海寂大师多多指教！”
佛门讲究四大皆空，自不会像一般道门中人那般虚言客套，海寂闻言只是双手合什，颂了声法号，道声：“贫僧有箴了！”
法号一落，海寂双手微动，淡淡的梵音随即响起，一道柔和的金光冲天而起，于三丈高处停顿瞬间，随之结成一“卍”字佛印，夹带着隐隐约约的禅唱之声，向着神情毫无变化的凌雪直落而下。
凌雪眼神清冷如故，对那当头罩下的佛印看也未看，葱葱玉手略伸，翘指如剑，对着那旋转而下的佛印随意一指，一道白茫茫的剑气自指尖激射而出，悄无声息地逆冲而上，仿佛双方约好一般，“啵”的一声，正中那卍字正中一点。佛印如遭雷殛，突然一顿，旋即化为一片灿烂金霞四下爆开。
凌雪似是对此毫不在意，淡声道：“大师除非放出金身，仅凭区区佛印尚奈何不了凌雪！”
海寂不答，大手向脑后一拍，头顶上方骤然亮出一片金色佛光，佛光一闪，其中现出一佛门金身，有二首六臂，双首一现慈悲之色，恍如佛陀，一作怒目金刚法相，不怒而威，六臂之中各执定璎珞、鱼肠、金弓、银戟、加持神杵、银瓶等物。法相庄严，佛门祥和之气与磅礴浩气之气奇巧奥妙地融为一体，给人以无比神圣威严之感。
海寂朝凌雪一指，道声：“去！”
那六臂金身即应声化作一道金光掠向凌雪，尚未近身，即将手中执着的鱼肠、神杵、银戟等物一起打向对方。
凌雪见此也不慌张，化出本命灵剑向上一抛，化作一道白虹直直迎向来袭的金身。同时身形一退一飘，避开金身正面，只向数十丈外静立颂咒的海寂逼去。
白虹金光相接，顿时俱皆停顿下来，白虹过处，并未直接攻击金身，而是爆出漫天晶莹剑芒，犹如春蚕结茧一般将金身整个包裹在一个铮亮光圈之中。远远望去，好似那金光闪闪的双头法相之外，又披上了一层寒光点点的银色外衣，道道飞鸿流动，带出点点金霞银芒，其中尚夹杂着“铮铮”的金铁交鸣之声，可谓是棋逢对手，热闹无比。
无论是凌雪的本命灵剑还是海寂的佛门金身，均蕴有本尊的一点元神灵识，灵性之强几堪与道家秘传的第二元神争相媲美，金身在本体元灵指挥之下，自是想冲过那灵剑的阻挠攻击凌雪本体，而凌雪则是同样打算以灵剑缠住金身，直接攻击海寂本尊，然而，不管是灵剑还是金身，皆是两大青年高手数百年祭炼而成，又岂会轻易为敌所克。
是故，一时之间，攻守双方竟然陷入了一种僵局。金身六臂挥舞起诸般法器，格挡着飞剑洒下的道道寒芒，竭力想要冲破灵剑防线，飞剑缺少主人导引，虽是仍然可以凭着一点灵识为引，借用凌雪本体的强大真元，但漫天剑芒大多被金身众多法器所破，即便攻到金身之上，也只是留下道道白痕，不消一刻，便会消去，复现淡金之色，根本不能给金身造成什么重创。是以，虽然那灵剑在场中围着那仿若不坏金刚一般的金身纵横呼啸，飞腾变化，仍是被金身所化的那道金影带得连连移动，但却也将其速度降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程度，缠敌之策却是已然基本达到。
然而，此间暂时势均力敌，另外一变的局势却是顿成一边倒的趋势。面对着凌雪抖手发出的道道犀利剑气，海寂在失去了金身防御之时，顿感吃力之极。
他虽然通过法相宗秘法凝练出了佛门金身，使得他能仅以区区相当于道门化神期的佛宗修为就练成了一般佛门大能得成正果之后也不一定拥有的金身法相，比之一般佛门修行之人省去了数世轮回之功。然而，有所得必有所失，这法相却是他牺牲了法门舍利子才换来的，甚至可以说这座金身即是他证道之舍利，这也使得他的本尊修为在金身离体之时至少要减去五成左右。
而此时，如果有人能在其金身和本尊分离之际出手攻击海寂本体，定然会大占便宜。这不得不说是其功法的一个极大败笔。本来这个缺憾对于佛家修行来说，根本无所谓，因为佛门弟子重来生，修精神念力，肉身于其不过一臭皮囊，只须在飞升极乐之时，将本体元灵自肉身之中分离而出，再与金身合二为一，立可得成尊者果业。到时金身便是本体，本体便是金身，不光无有肉身局限，掌握数世苦修的强大法力，更可增添种种念力神通，纵横变化无不如意，但那毕竟是以后，如今的海寂还只是一个意外拥有了佛家金身的凡尘修士，尚未能证得佛门果位，更不要说舍弃肉身皮囊，融合金身，是以，此刻法相宗这专修金身，不练本体的功法缺点一旦被凌雪抓住，顿时成为他一个致命的破绽。
海寂当然也对自己这个破绽心知肚明，但据他所知，凡修剑者，多喜武斗，蜀山弟子更是以“敌强我更强”的战斗理念闻名于世，在他想来，他一旦亮出金身，以蜀山剑修者的高傲肯定会与其金身直面硬憾，以更强劲的攻势强行攻破金身。到时纵然金身不敌，他本体仍可从容认输，不虞有什么伤亡。
哪知，任他机关算尽，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蜀山第二高手竟然会毫无犹豫地错开他的金身转而攻击他的本体，这种近似耍赖般的做法，根本不似传闻中蜀山弟子的战斗风格。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怎么不令这佛门后起之秀郁闷透顶？
其实，如果面对的是高傲自负的凌霄子，他的这番算计，说不定还真会成功。可惜，他却不知凌雪修为刚有突破，且在精进之前，另有奇遇，以至于使她心性有了极大变化，逐渐体悟到“过刚易折，刚不可久”之理，遂使其剑道修为也随之起了极大改变，渐臻“刚极生柔”的境界，渐渐抛开了以往蜀山传诸的“以强破强”的行事风格，而趋于“以无相破有相”的佛家妙境，不再拘泥于具体的剑诀功法，颇有些类似于武林中剑魔“独孤九剑”的战斗技巧，眼下既然发现了海寂的这个极大破绽，自是立马将之抓住，紧攻不放，若非她想借助这场斗法熟悉这种战斗方式，早已全力一剑破开对方防御，将之赶出斗场。
既便如此，实力不足五成的海寂又岂能抗拒得了巅峰时期的“傲雪仙子”，更何况，凌雪修为大进之后，实力本来就要比其强上一大截。故而，纵然凌雪并未使出什么厉害的剑诀，只是随手发出道道凌厉剑气攻击，但蜀山剑派数万年来执修道界剑修诸派之牛耳，其剑气又岂是那么好应付的！
是以，在凌雪的步步紧逼之下，海寂虽然以佛门法咒瞬息间接连化解了她一十八波剑气攻击，却也被其逼到了斗场边缘，再退一步即将踏出战斗结界。而那金身虽然一直在身后紧追而来，但仍然距其足有十丈之距，而且正被那牛皮糖一般的飞剑缠得脱不开身，根本来不及助其化解困境。
“大师若无其他手段，我们就此罢手如何？”凌雪的声音一如初始般的平静，似是眼前这场斗法根本不能令其心神泛起一丝波动。
海寂出身的法相宗本就是修的护法尊者一路，修心功夫非其所长，反倒是脾性暴躁易怒，眼下闻言顿时一怒，大声喝道：“女施主不觉此话未免言之过早吗？”
话落，也不再结印驱动佛咒，双手合十片刻，倏地奇妙一翻，直直强行推出，顿时一道强烈的金光犹如银河落瀑一般狂涌而出，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凌雪电射而至。
凌雪身形一闪，“小五行挪移大法”倏地展开，避过那强力一击，幻现在数丈之外。凌雪俏立中场，衣衫随风浮动，姿势飘雅若仙，淡然道：“大师以为如此就能挽回败局么？”
她当然也明白海寂如此浪费真元必有深意，但却并不在意，如今的她虽然不能和方凌云这样的变态人物相比，但却实已站在了修道界一个绝顶的高度，海寂之流不过是任其俯视的角色，即便是硬憾那佛门金身，她也有十足的把握十招之内将其破去。之前规避的做法，不过是源于心中战斗技法的变化而已。如今海寂显然将有大招发出，她也有意见识见识，以后再次遇到佛门高手之时，心中也好有个尺度。
主意既定，凌雪一反先前步步紧逼的策略，有意无意间放慢了进攻的步伐，给了海寂一个缓手之机。
“如果这样，你还不能把握住反攻的机会，就不要怪我将你就此驱除出局了！”凌雪如映雪皓月般的心灵间缓缓拂过这个意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