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勿用 -- 第十三章 悔婚
白玉楼看着这乌黑的帽子、火红的马褂，有些神游物外，他实在没想到婚期来得这样突然，这样真实，甚至当他抚摸这套新郎官行装的时候，他连新娘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老天爷啊！行行好吧！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丑媳妇终究得见公婆吧！搁旧社会都得看一眼吧！要是真长得好看，白玉楼心底也不至于这么空落落的吧！洞房花烛夜要的是惊喜不是惊吓啊！
但是，鉴于白家举办的是传统的华夏婚礼，婚前新郎新娘互不相见是习俗，见了反而不好，不吉利。白玉楼也不是没想过要看她的照片，真要急眼了，在网上也不是搜不到。
搁谁网上没几张见不得人的照片不是嘛！
可是白玉楼摸不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是渴望呢还是躲避呢？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避无可避，既然如此那又何苦大费周章呢！白玉楼一拍桌子，果断起身，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妈！快看！妈！快看！哥哥出来了！真帅！哥，你真帅！以后我也得找个你这么帅的！”白玉楼一出来便听见玉儿清脆的声音。叶妈妈赶紧拉过来，扯扯他的衣角，扶扶他的帽子，眼睛里似乎都有了雾气。
三儿不合时宜地把脑袋插了进来。“伯母，看您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哥是去入赘的呢！”
叶妈妈怒拍三儿的脑袋，说：“瞎说话！”
他们之前一直撺掇着白玉楼去谈个对象，一会儿小昭医生，一会高瑾的，不是因为卫扬太丑，而是希望他受到真爱的启发，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共度一生。人都失忆了，也该有点额外的奖励吧！
京城饭庄。豪华阔绰，门庭若市。
往来的宾客只有一个去处，卫扬与白玉楼的婚礼，因为饭店被白家包场了。饭店里外的停车场一溜烟地停的全是宝马香车，车牌照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偶尔人流中还夹杂着几个身着传统服饰，这些衣服由京城最富盛名的常素坊设计而成，白卫两家的主要家庭成员都是这般穿着。
京城有名的公子哥悉数到场，江家狂生，陈家天选，林家熙河，这三位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只有这样的盛会才能让他们齐聚一堂。远近闻名的大家小姐也来了不少，董家璇珠，高家高瑾便是其中突出的两位。
宴席之上，高朋满座。
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当那一对新人站在红毯另一头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揪了过去，所有人都自觉停止了说话，这对璧人仿佛成了天地之间的焦点。事后，董璇珠都感到不解，白玉楼失去了继承人的位置，失去了记忆，失去了武功，可以说是废人一个，可为什么他的婚礼还会牵动这么多人的心呢？
喜庆的音乐恰到好处地响起，紧接着雷鸣一般的掌声和欢呼。白玉楼好恍惚，礼炮、寒暄和酒精已经让他应接不暇，宾客的注视和喧闹让他仿佛身处异境。
这一条红毯为何这样难走？也许这就是人生路吧！
短短的红绸连着一对新人，一袭红盖头遮住了新娘的面容，也将她和外界的热闹隔离开来，独留寂寞与孤冷，我见犹怜。白玉楼突然觉得，相对他自己，也许卫扬更加束手无策吧！
突然，新娘脚下一软，跌倒在地，红盖头飘落一旁，满座哗然，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白玉楼看见的是一个娇小的姑娘，容颜姣好；小姑娘满面通红，急忙埋着脑袋，躲避着旁人的目光。
白玉楼看着周围众人，完全不知所云，这又是整得哪一出呢？哥好歹牵出来的是个女人啊！有鼻子有眼儿，长得也不难看，怎么看大家伙的表情感情牵出来的是金毛似的？
白玉楼不理解，那是因为白玉楼不认识卫扬，这个女人不是卫扬。可是他也算一表人才，怎么就到了非卫扬不嫁，啊呸！不娶的地步呢？这个姑娘长得也不错啊，不如就结了算了，反正只要结个婚，至于和谁结也无所谓啦！
正席间一个国字脸那人拍案而起，怒道：“卫抒！怎么是你！你姐姐呢！”这个男人白玉楼认识，卫扬的父亲，他未来的泰山大人。这个李代桃僵的新娘正是卫扬的亲妹妹，白玉楼未来的小姨子，卫抒。
难道？这是暗示小姨子有半边屁股是姐夫的！好鲜嫩的屁股，啊呸！小姨子啊！白玉楼心里好激动，已经在认真思考要不要禽兽一回接受了。却见卫抒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卫抒！你快说！你姐呢！上哪去了？”泰山大人有些着急，这众目睽睽之下丢的可是卫家的脸面。
卫抒依然只是哭不说话，这时候人群里跳出来一个高挑的少女，也是一身红衣，但是面沉如水，与一身的喜气形成明显的反差。白玉楼知道，这位肯定就是卫扬了，这对姐妹眉宇之间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泰山大人怒道：“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你不好好做你的新娘子，四处胡闹什么！家里人一个个都把你惯坏了！”场面话说得真漂亮，她就这么调皮，家人还这么宠着，以后过了门，她还要这么调皮，你们夫家也要包涵。
很显然，她父亲肯定没有见过卫扬更调皮的样子。“我不能和他结婚，我也不想，也不愿意。”卫扬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白玉楼失去了记忆，失去了武功。他已经不是原来的白玉楼了，不再是那个我爱慕、崇拜的白玉楼了。大家看他刚才的样子！他甚至连我都忘了！我可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啊！谁也不能逼我和一个陌生人成亲。”
别说是没过门的妻子，就算是生过他的亲妈他都不记得了呢！得瑟个啥劲呢！
泰山大人大怒：“你俩是指腹为婚，婚姻之事岂是儿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你母亲都觉得白贤侄是你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那是你们！不是我！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我不接受你们封建的一套，你们也休想拿这一套来束缚我！我的人生是我自己走下去的，我的爱人我要自己选择！”
“放在半年之前，我是爱他的，他白玉楼武功盖世，英雄无敌。可是现如今呢！他没了记忆没了武功没了继承人的身份，简直就是废人一个！我卫扬虽然不是女中豪杰，但他凭什么娶我！”
矛头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还夹杂着人身攻击，白玉楼感到莫名其妙，只有强忍着内心爆炸的情绪。只听周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听说白大少失去了功夫，不知道是真是假！”
白玉楼惊起，怎么还搞起互动了！要不要一起来啊！他环顾四周，要抓出这个热心的观众，但是周围几百张嘴巴，他又如何分辨得出来。
卫扬嘴角微扬。“他都这样了，要武功还有什么用？”
“那他被白家除去继承人的身份也是在情理之中了。”这个古怪的声音再次响起，白玉楼警惕地四处找寻，声音感觉就在身边，却又无迹可寻。
卫扬跪倒在地，说：“还请爷爷为我做主，解除我和白玉楼的婚约。”言辞恳切，眼泪盈眶，像是受尽委屈一般。
白玉楼只想呐喊，奴家才是受委屈的好不好！
卫老爷子近几年身子骨特别差，大有行将就木之势，两人的婚礼也不乏冲喜的意思。出人意料的是卧床多年的老爷子今天竟然奇迹般地能下床行走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主座上就是白卫两家的老爷子，拜完天地便要先给这二老敬茶，然后才是父母。卫老爷子听了自家孙女这番话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举着拐杖要打。“你这个孽子！”旁坐的几人赶紧扶住，生怕他发生意外。
卫扬看着上边乱作一团，转换了攻击目标，她对白玉楼说：“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我也不需要你记得我。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我求你放了我，不要再缠着我！好吗？”
此言一出，在场几百宾客的目光全都转向了白玉楼，目光如剑，白玉楼却觉得比那夜女刺客的剑更加伤人。
人言总比利刃更加锋利。
白玉楼只觉浑身发热，外界嘈杂的声音像笼子一样罩着他的脑袋。突然之间，他感到体内窜起一股气流，不知从何处开始，也不知道要去向何处，让他感到说不出来的舒坦，头脑清明，四肢有力。白玉楼知道，他又进入这种玄幻的境界了。
“哟！白家大少这是连自己的胆儿都丢了啊！要不要回去找你爸妈哭鼻子啊！”古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周围一片哄笑。白玉楼依然没有找到说话的人，他脑海里窜起了三个字：腹语术。
白玉楼正待说话，却发现倒在地上的卫抒竟然在瑟瑟发抖，她脚边还滚动着一个小酒杯。他弯下身子，捏住了她的右脚，卫抒下意识要往回缩，迎面而来看见的是白玉楼温暖的目光，冰山都能融化，更何况她这个含苞待放花骨朵。
白玉楼利索地除去她的鞋袜，轻轻卷起裤脚，赫然发现她光洁的小腿中部竟然青了。白玉楼左手托住她的脚踝，右手轻轻地在青紫处抚摸，试探她的伤势。卫抒只感觉他的手指碰在哪里，就会有一股热流传过来，她的脸又红了，害羞的绯红。
是的，卫抒暗恋着白玉楼，她姐姐的未婚夫，不管他有没有失忆，有没有武功，是不是继承人，卫抒的爱恋都没有改变。所以当她姐姐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她心里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兴奋！
卫抒的小腿骨断了。白玉楼头都没抬地说：“三儿！”声音很轻，孟三儿竟然听见了，他蹿了过来挤眉弄眼地说：“哥！要不要我把你打晕带出去？”
这是什么兄弟！
“你把这个女孩带出去吧！她的小腿骨断了，去医院，越快越好。”
“不，我不去！”卫抒倔强地说。
“一个女人，如果是个跛子，那肯定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你还年轻着呢！”没有女人不在乎美丽，卫抒只有乖乖躲紧孟三儿怀里。
真厉害！三儿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种状况还能撩到妹儿！厉害了ｗｏｒｄ哥！“哥，我在这儿能帮你忙的！”
别帮倒忙就好！白玉楼白了他一眼。“她现在才需要你帮忙。快去吧！她要是有什么意外，就是你的责任了。”孟三儿只有抱着卫抒往外跑，早去早回啊，搞不好还能赶上大结局。
白玉楼又捡起地上的小酒杯，这大概就是那伤人的暗器吧！他不屑地将酒杯扔在地上，朝四周抱拳道：“白某不才，蒙各位朋友赏脸，只不过这种下三滥的把戏以后就朝白某人来，不要伤及无辜。”
说完，白玉楼转身走到台阶下，跪倒，双目灼灼地看着白成育。白老爷子看看卫家众人，又看看白绛夫妇，长叹一口气，摆摆手道：“去吧！”白玉楼起身走向卫扬。
卫扬对天发誓，这一次，她看见的，是真正的白玉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