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凉州 -- 第十章 平阳之战（下）
历史不会给失败者辩解的机会，它会将所有的荣光照耀在胜利者的身上。
平阳之战，姬秀武兵行险招，出奇制胜，获得了史官们毫无保留的赞誉，甚至有的人认为他堪称是历史长河中最伟大的军事家之一。
而在当时，最为风光的不是姬秀武，而是一战封王的武威王姬无咎。
姬无咎当年刚加冠不久，也就是二十岁。一名从未领过兵的皇室子弟，能率领百名亲卫杀乱三万西戎枪骑兵的阵脚，这样的功绩，历史上还未曾听说过。
姬无咎形貌异于常人，他的眼睛偏黄褐色，连带须发也是像铜丝一样，所以自幼便有“黄须儿”的绰号，姬无咎自幼争强好胜，少年时便酷爱武艺，又得名师教导，便成就了他一身不俗的武技。
我回想起那个毛发微卷，骑着黄骠马的汉子：他的武艺着实不凡，一杆点钢枪看似平凡无奇，却重达七十二斤，与点钢枪一样看似平凡的枪法却是大巧若拙，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他的武功在当时鲜有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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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阵！前排平射，后排抛射！”
且说那后方战场之上，褚小刀一声令下，神机营弩手们纷纷转过身来，面对冲杀而来的一万弯刀游骑兵。
神机营的弩做工精良，穿透力强，有效杀伤距离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五十步，而西戎士卒没有铠甲防护，因此只第一轮射击，便有近两千骑兵跌下马去。
西戎游骑兵奋力前冲，以他们的想法，只要冲入燕国轻甲步兵的阵型，他们便胜了！
就在西戎骑兵还有二十步阵型的时候，神机营完成了弩箭填装，再次进行射击！又是两千多西戎骑兵跌落下马！
可也就是这么一轮射击的功夫，西戎骑兵已经来到了阵前！最前面的一排西戎骑兵纷纷举起了弯刀，向那些弩手砍去！
“给我挡住！”梁裕抽出宝剑，一声怒喝，白雀营剑士死志已决，纷纷出剑，够不到西戎人，他们便刺向西戎人的马匹，挡不住西戎战马，便用身体为神机营的同袍挡下西戎人的屠刀！
即便如此，战线还是迅速崩溃，毕竟轻甲步兵在平原之上毫无依仗。可即便如此，身处绝境的战士们也并未慌乱，每一名白雀剑士都横剑拦在神机弩手的身前，而神机弩手面无表情地装填弓箭，瞄准，发射，由于双方已经短兵相接，以至有一些弩箭甚至射穿了前方同伴的身体，可弩手们的双眼是冰冷的，褚小刀治军严谨，在他的神机营，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
梁裕面色凝重地观看着前方的战局，西戎骑兵已经像好几把刀子一样插入到了阵型中来，而褚小刀手中的宝雕弓出箭速度远远超过了弩箭，他的箭壶中本就有二三十根箭矢，战马上的包袱也装了百十根。可现在包袱里已然空空荡荡，箭壶中也只剩下十几支箭。
梁裕第一次发现，原来一名神箭手可以对战局产生如此重要的影响：褚小刀箭无虚发，那些突入最快的西戎勇士全都成了他的箭下亡魂，有效遏制了西戎骑兵的突入，最终，这一处战场竟然也陷入了近战搏杀，西戎骑兵的速度被完全遏制了下来！
坐在马背上的西戎骑兵成了最好的靶子，弩手的表情是冷静的，可他们内心的火焰却能点燃日月雪山的冰雪！那些靠前的骑兵几乎都被射成了刺猬。
在一对一单独对战之中，白雀营的剑士可称作五营第一，此时西戎骑兵失去冲锋的优势，那些剑士纷纷发挥各自武艺，有的以轻灵的身法跃起，长剑横斩，有的则以过人的膂力将西戎骑兵拉下马来，一剑封喉。
血肉翻飞间，西戎勇士的血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他们怒吼着乱刀劈砍，即便只剩下一口气，也要用牙齿去咬，用指甲去抓，连带着西戎战马也是纷纷扬起长蹄，不少将士被马匹踢断了骨头，当场吐血毙命。
惨烈的场景在重甲步兵营中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钟震海毕竟年事已高，此时的他只剩下一条左臂，至于右臂还有那屠龙斩月刀竟然早已不知所踪。
但即便如此，他却越战越勇，只见他身前的那名西戎骑士刚刚刺出长枪，却被他左腋一下夹住，接着只听他一声大吼，居然以那长枪作为杠杆，将那西戎骑士直直挑在了半空之中！接着奋力一记横扫，竟然将四名骑士痛呼着撞下马来！这位须发皆被染红的老将就这么单手持一杆长枪，阔步迈出了阵营！
“钟将军！”吕奉义见状赶紧呼喊他，可钟震海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向前迈步。
“钟震海在此！谁敢来战！”老将军声若洪钟，一名胆小的西戎骑士竟然被吓得白眼一翻，跌下马来，吐血而亡。
“哈哈哈哈哈！”钟震海狂笑着挥出长枪，将挡道的西戎骑士纷纷打落下马，那些被他长枪扫到的无不吐血落马，竟无一合之敌。一时之间西戎战士们纷纷退避，在拥挤的军阵中给钟震海让出了一条两丈宽的道路来！
可吕奉义知道，钟震海早已气空力竭。随着长笑声的戛然而止，他突然停在了那里，猛然将长枪拄在了地上，呆呆地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脚下，最后看向前方：阴沉的天，血染的地，无尽的敌人。生命的最后，他由衷露出一丝笑意，或许是能把最后的力气用完，算是赚了。
不过片刻，那双狠厉的眸子便彻底失去了生机。西戎战士们畏畏缩缩地靠近钟震海的尸体，深怕他诈死伤人，最后有一个胆大的将长枪捅了出去，竟真的捅穿了钟震海的胸膛，却并无鲜血流出……
“咔嚓！”又是一道闪电劈落在不远处，豆大的雨点随之降临！转瞬之间变成瓢泼大雨！
西戎后方军阵之中，日渥不与日达木基正用西戎语沟通着。
“父亲！让我带兵出战吧！我一定会立刻杀败他们！”
“不行，你看到之前离开的那一支骑兵了吗？我敢肯定，他们一定就在不远处等待着机会，一旦我们发起进攻，他们便会冲出来袭击我们的后方！”
“他们不过三千人而已，我只要五千人，便可以让他们的步兵全军覆没！”
面对儿子的信誓旦旦，日渥不心中也有些意动，但长久以来沉稳小心的个性还是让他按捺住了这份意动：“再等一等吧，我们的枪骑兵应该很快就可以消灭他们的前军。”
可情况并不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姬无咎所率领的百人队在大雨之中十分隐蔽，以至于那些西戎枪骑兵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杀！”姬无咎长枪扫落数名敌人。
“杀啊！”身后的百名亲卫个个武艺不俗，此时突然杀到，立刻将西戎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狂风大作，与杀伐声、雷雨声、呼号声混成了一曲风雨战歌，狂风暴雨之下，寻常人根本无法看清周边，更别说去拼杀，整个战场几乎乱作一团，可是姬无咎不一样，天赋异禀的他凭借超乎常人的直觉依旧在疯狂收割着敌军的性命，而他身后的金甲骑士们也以最小的伤亡跟着他一起冲入了庞大的西戎阵营之中。
金色的溪流截断了西戎枪骑兵，模糊之中，谁也不知道冲杀进来的有多少人，西戎军纪散漫的缺陷在此时显现了出来，许多军士开始大声地哭嚎，四散奔逃，一时之间西戎大军中谣言疯狂传播：有一支天兵天将杀败了大军！
姬无咎听不懂西戎语，他成功凿穿了西戎大军之后，再次折返！眼看有天时相助，他并未急于撤退，而是带着骑士们左冲右突，彻底扯碎了西戎枪骑兵的阵型！
燕帝的紫眸看不穿大雨，可他的心能够感受的到：有这场及时雨，姬无咎应该能够功成身退，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旁边的姬望与姬政更是面色极为难看。
距离战场五里处，冷无双率领三千飞虎营骑兵静静等待着。就在大雨落下的时候，他终于下达了作战指令：“冷夜枪！”
“末将在！”飞虎营中，银盔银甲红缨枪的中军司马冷夜枪一声清喝！
“速率麾下一千士卒前去护驾，若陛下无尤，则率军冲杀西戎后军！”
“得令！”冷夜枪一抱拳，带着麾下将士策马离去。而身为飞虎将军的苏烈握紧了手中的斩马刀，一脸期待地看着冷无双。
“苏烈！”
“末将在！”苏烈大声应道。
“随我冲阵，斩杀敌酋！”冷无双大枪一横！连带着无匹气势那簌簌落下的雨水都为之断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