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六章 砍柴忙
说起这山上的生活，纪宁刚一开始有些心无着落，没有先生严苛的要求，没有同窗的打闹，没有无尽的课业，只有山间的风声和雨声。
日复一日，简单、平淡、自在。
成了夫子的学生，师兄师姐口中的小九，却整天里悠闲的无聊着，彷徨地过了两个月，纪宁这才决定自己要做些什么。李师兄教的剑法招式早已经练得纯熟，但也只是花架子，没有师兄的清冽刚厉，用李师兄的话来说，上京街上杂耍卖艺地都比纪宁练得好。
纪宁无奈，只好去找大师兄，至今不知道大师兄叫什么，纪宁问过花师姐，问过柳师姐，也厚着脸问过李师兄，获得的答案却是几乎一至，大师兄就是大师兄。
纪宁相信，大师兄肯定也是有名有字的，但既然大师兄就是大师兄，纪宁也不再深究了，当然也可以腆着脸去问大师兄，去问先生，料想也不会有什么答案。
大师兄对纪宁说我可不会剑法，我只会砍柴，你要是学书法，可以找柳随风师妹，你要是学厨艺酿酒，可以找花千落师妹，你要是学做官，我回头和先生说说，让林境相师弟教你，当然，这得你下山之后才行，如果你跟我学，我只能教你砍柴……所以，你想要学剑法，还得去找李君漠师弟。
纪宁说李师兄说他的剑法是你教的，大师兄憨厚地搓搓大手，慢条丝理地说：“李师弟对剑之一道悟性奇高，就连先生也是相当惊讶，他也就是跟着我砍了半年柴，说砍柴太无趣了，便去练了剑法，便成了现在的样子。”
纪宁无语，李师兄这算不算是无师自通？大师兄说我也不知道，应该算是吧，大师兄的话让纪宁更是无语。
幸好，每日里跟着柳师姐学习书法，看着柳师姐娇美的容颜，也算是一种享受，当然，这书法的进步也是很大。
闲暇之余，听花师姐讲着她的“舌尖上的荣国”，虽不常近疱厨，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吃食还算是略有研究。跟着花师姐到半腰的湖边钓钓鱼，到后院的喂喂那些散养的芦花鸡，也算是学习了。
看着那只站在树梢儿的大公鸡，一副雄纠纠气昂昂的得意样儿，仿佛大将军一般，用花师姐的话来说，这只大公鸡的骄傲，便是跟六师弟学的。
如果给六师弟一双鸡翅膀，他说不定会飞上树梢学两声鸡叫；如果给这只大公鸡一把剑，说不定这只鸡会把自己当成一名剑客。
这话听来有趣得很，不过这鸡和六师兄的骄傲，倒是有些相似呢。纪宁这般想着。
进得山来，只是偶尔才会跟着花师姐修习一番《夫子三章》，用先生的话说，这什么讲理、论理、评理，如果失了道之所在，不学也罢。而花师姐却是另一番话，这先生的道理，还是要学的，不然作为先生的学生，岂不是让先生丢了面子，也就是说，先生看起来大大咧咧，人畜无害，但还是很好面子的，所以，这面子还是要给的。
花千落的话让纪宁吃惊了好半天，先生是谁，那可是夫子，夫子是什么人，是天下学子的先生，竟然学个《夫子三章》，是为了给先生面子。
对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狂拽酷霸叼炸天的六师兄，纪宁怀着“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摸不着”的心态，用了死缠烂打七十二般变化，终于让他开口了：“小九儿，你整天见到我就像那芦花老母鸡围着那公鸡一般，你到底想学什么剑法？”
纪宁红着小脸儿，一脸娇羞道：“李师兄，你看，我早就已经把你教我的那些个架式学完了，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般来无影去无踪，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寒光十九州？”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寒光十九州。你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比大师兄比先生说得还要好，不过荣国可不只十九州，共计七省三十六州，这话用到我身上，再也合适不过。小九，看在你诚心学剑的份儿上，我就指点你一下儿，要想学我的剑法，你得先跟大师兄砍上半年柴，因为我当年就是这样和大师兄学的剑法，嗯，你砍柴就用剑砍，当时大师兄让我用斧子砍，可是让我绕了不少弯路。”说完，便转身飘风而去，白袍依旧白，白脚不沾泥。
“哎，六师兄，你……你这是不负责任……”任凭纪宁如何大喊大叫，如何跳脚手舞，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走得是那么坚决，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哼，我就天天守着花师姐，我就不相信你不吃饭。”纪宁跺跺脚，恨恨道。
悠闲地生活，有些人看来过于平淡无聊，有些人却是觉得逍遥自在。
晚饭时分向花师姐抱怨了一番六师兄的不负责任，晚上练习书法时，又向柳随风师姐发了几句牢骚，最后临睡觉前，冲向二层草屋，冲那位大贤讲了几句自己的志向和某个人的不负责任，先生一边喝着桃花酒，一边抽着大烟袋，一边作忧国忧民忧天下样儿，最后蹦出一句：“那你就跟着大师兄砍柴吧。”
纪宁听先生这话，险些从二层摔落下来，虽然据理力争，可是面对着那个抽完烟、喝完酒、思考完人生的正酣然大睡的大贤人，纪宁只得悻悻地跟着大师兄去砍柴。
砍柴是好差事吗？纪宁不觉得，他相信六师兄也不会觉得，可大师兄偏把砍柴当成一件很享受的事情，仿佛那树像一个个倾国倾城的美女一般，大师兄很有耐心地抚摸着树干，对纪宁道：“这样的树不能砍，因为此树种下不超五载，长势正劲，得过两年才行。”
“这树不能砍，长过了劲头儿，树内空洞，看似粗高，却产不了多少柴火。”
“这树不能砍，树过密而不能舒展，这树也不能砍，树过稀砍之而失水性，周遭的蘑菇青草会少了一大半。”
……
纪宁皱着眉头，按着性子道：“大师兄，不就是砍柴吗。不论树粗细高矮，内空内密，不就是为了烧为了给花师姐做饭吗？”
大师兄停下话语，思考了半晌，道：“虽然都是为了做饭，为什么你花师姐做的饭就是好吃呢？”
“这……我觉得这是花师姐厨艺好，和这柴火没多大关系吧。”纪宁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你花师姐曾经和我说过，大师兄砍的柴，做出来的饭就是好吃，就连先生也是点头认可了的。”大师兄转过头，很认真地对纪宁道，“所以，我的砍柴之法，挑出来的树，都是极好的。”
纪宁翻翻白眼，心道：“你还真以为是花师姐夸你呀，还不是因为你是大师兄。”这大师兄也真是太实在，太老实了。
仔细想想，砍树也是不错的，做了夫子的学生，每日里白吃白喝，还白白地跟着师兄师姐学习文化知识，总得付出点什么，论写字著书，自己目前还差得远哩，论种菜养鸡，这不是抢了花师姐的工作么，论安全保卫，有李师兄一人足矣，也就只能帮着大师兄砍砍柴了，还能顺便锻炼身体。
拿着当初六师兄送给自己的剑，跟在大师兄后面，小小的身影，像个跟屁虫一样，大师兄砍柴有大师兄的道理，六师兄能跟着大师兄砍半年柴，悟得剑道，想来自己也不算笨，总能悟出几招剑法，便乖乖地依旧大师兄的砍柴之法挑树之道，费力的砍着大师兄挑出来的树木。
刚一开始，总觉那么别扭，砍树，还是用斧头来得好用，用剑就有些无所适从了，纪宁双手握着剑柄，虽然铁剑对于纪宁来说还是有些沉了，但剑刃过长，剑柄过短，使气力来总是那么难以得心应手。
看着大师兄每一斧，都分毫不差的落在同一处，砍上三五斧，看起来和砍了一斧差不多，所差得只是砍痕的深浅，大师兄是如何做到的？纪宁停下手，仔细的观察着，思考着，模仿着。
不管是汗流浃背，还是腰酸背疼，纪宁一天天地坚持着跟着大师兄砍柴，用花师姐的话来说，这小九自从跟着大师兄砍柴以来，有点变得像大师兄一样沉默寡言了。可她那里知道，对于纪宁来说，每日里的劳动量，都超出了他这小小身体的承受能力。每天累个半死，那里还有心情去陪着花师姐钓鱼养鸡，只有为了看着柳师姐那花容月貌，才坚持着去学书法，权当是放松解乏了。
山中无日月，重复再重复。
花开花又落，春去春又回。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这三年，纪宁很少走下宣德峰，更是没有下过夫子山。期间只是在夫子居见过李然李师兄两次，都是因为家里来了信，这才在夫子居与李然聊上一会儿。
纪氏一直坚持着固守着麻叶树那两间草房，这让纪宁又是无奈又是心疼，无尽的思念，都化为信中的文字被送往临水州，团水镇，麻叶村。
三年过去了，纪宁也由一个小不点成长为了十三岁的半大小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