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章 神通与鬼童
陆幸真是万万没想到他是这么理解的，心里气的，跟这帮封建愚民聊不到一块儿去！却见老夫子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就要脱他裤子打他屁股。陆幸急道：“慢！”
“哦？你还有何话讲？”
陆幸急忙换上了笑脸，哀求道：“老夫子，您老何必为难我又为难您自己呢？你看我并不想学，那您就做当没我这个学生，钱您照收，这对大家都好呀，是不是？”
老夫子大怒：“好你个毛头小儿，你是侮辱老夫的师德吗？老夫既然收了你爹娘的钱，收了你这个学生，老夫便当尽责管教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现在老夫便是你的爹！”说着就是一鞭子，那细细的竹条，抽起人来是真疼，疼得陆幸直吸凉气。
陆幸心里大骂，老乌龟敢占我娘便宜。但敌强我弱，他很懂得该当孙子就当孙子。一顿抽啊，简直快赶上日本鬼子对地下党员的残害了。打完之后，老夫子将他放下，他两手扶了桌子，颤巍巍的站在那儿，站也疼坐更疼，是站坐两难。
老夫子背了手，施施然走回讲台，对他微笑道：“现在，能安心学习了吗？”
陆幸真是欲哭无泪：“老夫子，您老就说吧，怎么样您才肯不管我呢？”
老夫子见他居然还冥顽不灵，真是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连说三声好字，道：“你爹一直对老夫说，你是如何的天纵英才。你的同桌慕元生是老夫最得意的弟子，三岁便能将百家姓倒背如流，四岁便能出口成章。哼，老夫也不为难你，不要你作整首的诗了，老夫做一个上阙，你若能补上下阙来，老夫便再也不管你！你听好了——“说罢，老夫子负手而立，远望向窗外，沉吟了片刻，念道：“‘楚江微雨夜，建业暮钟时。’现在，你给老夫补上下阙，若老夫觉着好，老夫便再也不管你了！”
这自然是难为人的，以五岁小娃的见识，又如何补得上这种需有深刻人生经历的诗？
陆幸呲牙咧嘴的哈一声：“不会！”
老夫子真是被他气乐了，还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
却听陆幸接着说：“咱们换个比法：我若出一句，你能补上来，我便乖乖跟你学，如何？”
居然掉头来挑战自己？老夫子连笑三声：“好，你且说来，你若能让老夫补不上，老夫便也由你了。”
陆幸冷笑一声，心说你当二十一世纪经历过魔鬼淬炼的高考生，是假的么？便在脑子里搜罗历代名句，随后说道：“老夫子赐教了，我这是一个对子，我出上联，请您对下联。”说罢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缓缓吟道：“‘人曾是僧人弗能成佛’。老夫子，请对下联。”
此言一出，老夫子猛然哆嗦了一下，那只原本缓缓抚着胡须的手陡然捏紧了，差些把精心保养的胡子给薅下来。脸色数变，但觉不可思议，五岁的娃娃，真能有如此的才智？他在脑海中急急思索，却是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下联来。
不可能！他不信这真是陆幸自己想的，觉着必然是哪里听来的！但自己又确实对不上来呀！
孩子们一脸期待的看着老夫子，仿佛是看高手比武，等着老夫子出招。唯有慕元生听了陆幸的那一句上联，细细思索之下，脸上显出诧异的神色来。他从小被目为天才，众星捧月之下，也是自视甚高的人。而陆幸这句上联，他不甘心的发现，自己是绝对想不出来的，而且对于下联，他也是毫无头绪。思索得投入，他不知不觉拿起了笔，将陆幸的那句上联在纸上写了下来。
瞧老夫子的脸色，陆幸高兴的呀，差些当场跳舞，如果不是屁股疼的话。他得意的拱手朝郭夫子一鞠躬：“老夫子，那学生便不打扰您思考了，先行告退。再见哈，不必送！”于是当真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了，还要故作潇洒的昂首挺胸，只是又撅着屁股，便成了一只老母鸡，不甚潇洒了。
他得意的哼起歌来：“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我的青春一去无影踪……哎呦，疼死我了……”
老夫子想拦，可自己当着所有学生的面答应下来的，怎可不为人师表？再听那顽童哼起了闻所未闻却朗朗上口的奇腔怪调，当真要喷出老血来。
他呼吸急促，哆哆嗦嗦一拍桌子：“真、真气煞老夫了！这、这是哪里跳出来的野猴子！”
下面站起来一个高大的孩子说道：“我认识他！他是我家邻居！在我们那儿大家都知道他！我娘说，他是个鬼童，冤鬼投的胎呢！”
冤鬼投胎？嗬！老夫子想起他那番非五岁孩童说得出的奇特言论，还有那句精妙的上联，心中暗叹：“倒真是个鬼童呀！”
却说陆幸一路唱着《青春舞曲》，出了门去，在巷子里正遇上迎面一台大轿子。他没多看，心中满怀自由的喜悦，快乐的唱着歌，扶墙走过去了。四个轿夫都好笑的转头来看这个撅着屁股、外八字走路的小娃娃。
而那娇子的帘也在此时掀开，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来，是个可爱的小女童，眉眼如画，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嘴唇微微的嘟起，仿佛时刻都在撒娇。她在轿子里听到有人唱歌，是自己从未听到过的古怪腔调，便探出头来看，却只看到一个滑稽背影。
老夫子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半天刚咽下去，正要重新讲课，突然听门外有人高喊：“施老爷到！”
老夫子一听，急忙整理了仪容，然后端起架子施施然的要去迎接。走出两步，想了想回头说：“今日便上到这里了，下课。元生，你留下。”
慕元生毕恭毕敬的起身答了一声，其他孩子都欢呼着一哄而散了。
郭夫子整理好学问人的姿态，迈步进了前院，正见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带了一个四五岁大的可爱女娃进来。中年男子留了三缕飘逸的胡须，头戴幞头，身着刺绣圆领袍，远远的便拱手朗笑道：“郭夫子，施某不告而来，打搅打搅。”
郭夫子拿捏着分寸，显出恰到好处的热情，拱手还礼：“呵呵呵，施老爷愿意光临鄙处，是老夫的荣幸。”
施老爷笑道：“之前不是说好要来见见郭夫子的得意门生，那位神童的嘛。小女听说此事，便硬要来和这位神童比试比试，看是她厉害还是那位神童厉害，哈哈哈！小女也是从小喜爱诗词，我也想请郭夫子偶尔的指点指点她呢。老夫今日也正有空，择日不如撞日，便来瞧瞧。”
郭夫子矜持的笑了个六七分，说道：“令媛一看便知是聪慧的孩子，老夫自当尽力指点的。元生正在里面读书呢，施老爷请。”
不等大人抬腿，那小女童抢先蹦蹦跳跳的跑进去了，施老爷和郭夫子皆哈哈一笑，携手往里去。
小女童跑进学堂一看，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坐在那儿，正蹙眉低头不语。便脆生生的开口道：“你就是那个神童？”
慕元生正盯着陆幸的上联冥思苦想，忽听得一个娇脆可爱的声音说话，才猛地回过神来，就见一个粉嘟嘟如瓷做的小女孩站在了自己的桌前，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
五岁的娃不懂什么情啊爱啊的，但慕元生本能的爱看眼前的这位小女孩，就像本能的爱吃糖。见她一双亮亮的大眼睛直不楞瞪的瞧着自己，心里竟然有点害羞。
这时郭夫子和施老爷也进来了，郭夫子道：“元生，快来拜见施老爷。”
慕元生这才从那小女孩的眼睛里回过神来，恭而敬之的起身，朝施老爷躬身行礼：“晚生慕元生，拜见施老爷。”明明是个五岁的娃，却显出十几岁孩子的成熟来。
施老爷将慕元生上下打量，满意的点头，对郭夫子说：“老夫子的爱徒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轻幼小却已经有这般的气度了。”
郭夫子听得老怀大开。
“你在看什么？”小女娃丝毫不怕生，就凑过去看慕元生铺在桌上的纸。待看清了纸上的内容，她亮亮的眼睛更加的亮了，直视了慕元生的眼睛：“这是你写的吗？”
施老爷也瞧见了，轻轻念起来：“‘人曾是僧人弗能成佛’，妙！真是妙呀！这难道真是你写的吗？”
慕元生正待开口，郭夫子抢先笑道：“哈哈哈，元生说昨日突然想出一佳句，但一时想不出下句，今日便来找老夫商讨。呵呵呵，不值一提，只是些小消遣。”
施老爷由衷赞叹道：“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孩子当得起神童的称谓！我看呐，以后定然能高中进士，成为咱们大唐的栋梁呀！”
慕元生一下怔住了，这怎么就成了我的了？他心虚得额头冒汗，但老夫子这么说，他又怎好拆台？而且，他看到那可爱的女孩对自己刮目相看的神情，心里诚然是开心的。
可是，自己岂不是愧对于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鬼童？
施老爷心情大好，说道：“咱们县竟然真能出这么一个神童，当真是可喜可贺呀！好！那咱们之前说定的事情便这么决定了！以后老夫当竭力资助咱们的元生读书！”
乡绅都不缺钱，很是喜欢投资人才，筹划未来，若真能资助出一位当朝进士，那日后的回报是不可以金钱论的。而对于慕元生来说，这便是得到了一张进京参加进士考试的门票了，不管中或不中，都算跨入了本地的名流圈，人生大不同。
慕元生到底是个心性纯良的孩子，觉得自己是偷了陆幸的东西，才得以被看中。心下羞愧，不由脱口而出：“其实，还有一位才学过人的鬼童——”他想着若能将那家伙推荐给施老爷，那自己也不算抢了他人的前途。
他话未说完，郭夫子急忙岔开了话：“哈哈哈施老爷，咱们去后院坐下喝茶聊吧。”
却听那女娃脆生生的说道：“鬼童是什么？”她没听说过这话，转头问施老爷：“爹爹，鬼童是什么？”
施老爷也没听说过啊，但又想神鬼对立，有神童，那再有个鬼童也是合情合理。难道还有一位才学堪比慕元生这位神童的鬼童？他转头看向郭夫子，郭夫子摆摆手笑道：“哪有什么鬼童，不过是个乡野顽童，牙尖嘴利倒是真的，泼猴儿一般的难以教化。呵呵呵不说了不说了，施老爷，这边请，咱们后院一叙。”暗暗瞪了慕元生一眼，面上笑呵呵的硬引着施老爷往后院去。
小女娃又转头问慕元生：“你是神童，鬼童是谁？”
是谁？慕元生好生为难，他连那家伙叫什么都还不知道。
而咱这位鬼童同学，就如归林的猴子，此刻正无法无天的在街上撒欢呢。这一辈子也活了五年了，陆幸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大街，虽然算不得繁华，但是人多，有活人气，别有一番古朴的喧闹。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街边也摆有小摊子，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立在摊子前挑挑拣拣，讨价还价。陆幸感动得眼眶湿润了，想自己头五年活的真是不容易，为大唐国运是操碎了心呀，现在好了，花花世界等着自个儿呢！看那些美丽的姑娘，看那身段儿，这就是青春呀！他仰天大笑一阵，引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内心惋惜这么小就失心疯了。他撒了欢的在人群里穿梭奔跑，撞到了路人，路人也只会笑骂一句：“哪家的猴崽子。”并不真生气。这就是当小孩的好处。
忽见前方一位俏佳人，十七八的模样，正弯腰在一处饰品摊前挑拣，一轮诱人的美臀正对了陆幸的方向。陆幸想自己这辈子还没近过女色呢，虽然犯罪工具还未成熟，但过过瘾还是可以的。他张开了双臂飞奔过去，一个飞扑，八爪鱼似的抱住了人家美人的大腿，小脸在腿上磨呀磨。哇，好有弹性。
那位俏佳人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惊叫一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腿上缠了个奶娃娃。初时还有些生气，随即便哭笑不得了，抬眼看看，也并未看到这娃娃的爹娘，莫非是走丢了？俏佳人也是新婚不久，肚内正孕育着生命，母爱就泛滥了。她把这娃娃从腿上摘下来，抱在了怀里，见他小脸笑眯眯的很是可爱，便捏捏他的鼻子：“小淘气，你爹娘呢？”
小陆幸都没听进去，两眼都掉进人家胸脯里了，直接扑倒在人家怀里，两只小短胳膊抱住了美人儿，把整张脸都埋进了俏佳人鼓鼓的胸脯子里去，磨啊磨，恨不得将自己的脸磨碎在那片甜腻里。哇，真软。俏佳人脸腾的红了，六神无主的不知如何是好，行人都看着这边哈哈笑，说：“这娃娃找奶喝呢！”
俏佳人面红如血，连拉带拽的将陆幸从自己的胸脯里拔下来，往地上一扔，笑骂了一声：“哪来的小色鬼。”便掩面急急走了。
陆幸笑裂了嘴，抹一把鼻血，心说，这才是人生呀！
他回味了一番，晃晃悠悠的继续往前走。看到有卖甜点的，他去抓一块就吃，摊主笑骂了一声，还又送了他一块。如此一路瞧一路走，忽然前面站了五六个半大的孩子，拦住了他的去路。当先一个看着十三四岁的高大体型，陆幸只到他的胸口，但陆幸却认得他，他是油盐店张大姐的儿子，张文武，今年十岁。
陆幸舔着糖人，仰头莫名其妙的看看张文武，又看看他身后的几个孩子。因为高大，张文武是当仁不让的孩子王。
“哈，小鬼童，屁股疼不疼啊？”张文武居高临下笑道。所有的孩子都嘻嘻哈哈的看陆幸的笑话。
陆幸有点不明白，他怎么知道自己被打屁股了？
几个孩子还唱起来了：“小鬼童，小冤种，屁股开花小鸡鸡肿。”唱得起劲，唱完了自己乐个不行。
陆幸感到好无奈，这些屁孩，莫非是要玩欺凌？幼稚。
他翻了个白眼儿，迈步要走，张文武一把抓住了他：“把他裤子脱了看看他屁股变成几瓣了！”其他孩子都哄闹起来，一齐围了上来。
他的身体是幼小的，但他的灵魂是苍老的，陆幸从来没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待过。于是他砸吧砸吧嘴，心说自己一个成年人到底要不要跟他们认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