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章 二叔来访
在外面转了一下午，我们俩回到了铺子。
就在我刚打开门正要进屋时，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浮现，抬头看着门上的玻璃，透过反射，发现一辆车就停在我店铺对门口人行道旁，车内人的气息环绕周身，让我感觉十份压抑。
回头细看，此车子是辆黑色的老款大众桑塔纳1999年的样式，被称为经典大众。虽说车子不显眼，但驾驶座上的那个身形再也熟悉不过了。
他转了转身，便打开车门缓步而下，一边微笑着一边走向我的店铺。
突然心里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最好现在飞驰来辆大卡车把丫的直接撞飞。可惜这是现实世界，不像电影一般可以有如此多剧情转变。我也只好认命，生活就是这样的残酷了，老天爷配合我当下的心情飘个雪，刮个风吧。
低沉，带有几分压迫感的声音打破了我呆滞的思绪。
“干嘛呢？”
此时羊仔也看仔细这个人的模样了，全身绷的更紧了。颤颤巍巍的声音随着圆圆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笑容：
“原来是晨熙的二叔，您来了啊！”
羊仔如此紧张，也是拜我所赐。记得小时候，羊仔和我是在中专时期，学校之间一帮吃饱饭，跑个马拉松都觉得力气使不完，非要找事学着古惑仔一样打一架认识的。真是不打不相识，从那以后我们便成了好朋友，一起逃学打电动，一起去女校门口装酷等等，现在想来特别傻逼的事我们都一起干过了。
也因为关系好，偶尔假期他会和我一起去太原的老家住上一段时间。别看他体重不一般，做事却是个粗中带细的人，为人处事细腻，也善于观察一些事物随机应变，要说爱好也许就和我那个变态二叔一样——下棋，唯一不好的就是脾气倔。
在和我去太原后成为他一生的梦魇，二叔没事就拉着我们开启1V2，虐杀无极限。真是百战百败，百败百战，苦不堪言啊，我早已习惯了这种精神摧残加肉体折磨了。可羊仔还是平生以来第一次，在无数次挑战败擂，又在让得一马一炮的开局下，杀的清洁溜溜。
最后和我一起被罚，太阳底下光着膀子，在大院里享受地狱折磨，什么推石埝子、俯卧撑、梅花桩、金鸡独立等等各种，只要二叔他想的出来，都成为下棋的赌注朝着我们俩随便招呼。要是偷懒，那就挨上一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踹。
就这样，一身大肉膘在短短两个月暑期不翼而飞了，两百多斤肥肉的他等开学的时候已是一个肌肉小壮汉了。
……
回过神来，我脸上带着僵直的微笑，弱弱的和二叔打着招呼，“二叔，您真快，快得和曹操一个级别了，说到就到啊。”
“小兔崽子，在上海是不是红烧肉吃多了？油嘴滑舌，你爷爷一点都没看错，把你一个人丢上海还真不让人省心。”
二叔没好气的看着我，眼睛却不停的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不到四十平的小店。
吱了吱牙，摇头道，“晨熙啊，你学艺也算有些年头了。怎么这个店里的摆设都是如此的庸俗不堪啊？”
“呵呵……”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二叔的话了。一脸尴尬与无奈，全写脸上了。
羊仔看着我的苦笑，也只得摇摇头示意我，节哀。
“回头找点人重新弄一下，乱七八糟的！去，泡壶茶去！”
好么！来了个爷儿，我和羊仔只好乖乖的照做。
说起二叔，他就是个骨子里活在过去，住在老北京四九城老宅地主模样的高傲小老头。瞧着他的穿着，明眼人一看便知，北京瑞福翔上等的墨兰蚕丝绒面料作成的唐装，手感丝滑柔软舒服极了，袖子上翻，露出了里面少有的锦缎蚕丝。
衣服中间的盘扣还是用金丝蝉线相容，一等的锦缎琉璃底包边手工绣得，衣角上暗绣着体态丰满、富态端祥、昂首望月、足踏彩云的熔火麒麟，真是栩栩如生。再看脚上套着济南千层地，暗绣祥云黑面布鞋漂亮级了。
要是再一手持紫砂茶壶，一手拎金丝笼八哥，那就倍儿有面子了。简直就是个上海“老克勒”的样子。此时，他往我店里的皮沙发那么一坐，便闭目养神起来，翘着个二郎腿，活脱脱一副店铺老板的样子，眨眼一看我和羊仔现在则是个跑堂伙计了。
最让我在意的是二叔手里还时不时把玩着他那串珍贵的和田上品籽料做成的手串，围绕着黄晕边缘上雕阴阳二鱼图腾，坠是用稀少火翡玉石所刻，蟠龙做饰，金丝蚕线串成，俗称“金眼龙，双鱼风水珠”。听说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专门给族门掌使佩戴的信物，也是对外的一种身份的象征。
说起籽料那真是好，让我羡慕嫉妒的要死。大家都有所耳闻，和田玉产于中国昆仑山脉北麓，约在3500至5000米左右的高峰中，经过长期的地壳运动和恶劣气候影响滑落到山脉下的湖泊河流之中，又经过大自然的打磨，逐渐去除包裹的岩块外皮，露出内有的玉润。
自古以来就有这么个说法“珠圆玉润，晶莹剔透”，对这串油润光亮的手串来说，真是与那句话配合的天衣无缝了。
说起品玉，对行家来说能看得见的，是视觉；看不见的，是感觉。有些观玉高人说过，好的籽料会流油。二叔手里的这串籽料，每颗珠子直径约有壹厘米，颗颗饱满带黄，最为奇特的是每颗玉珠都恰到好处的有这一滴油黄润泽的圆点，外行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想是故意做的色，拿到手中透光处细细端详，莹润通透，质感有如少女肌肤润而丝滑，色泽有如皎月之微光淡而不散，聚而不浊，橙黄似髓，润似油脂浓而不化，亮如初新。
看着看着我就走了神，呆呆的张着嘴，沿着口水痴呆起来。
“愣着干嘛呢？还不快去……”
二叔的一声呼喝把我从走神的思绪中唤醒，而此时羊仔已经把沏好的今年雨前龙井递到他手中，一手捏着龙眼珠，一手端着紫砂壶。
我看着二叔的样子心想，妈呀！您老真是够面儿的。
“把你们和那个老头的事情跟我说一下。顺便小胖子，你去把最近店铺的账本拿来。”
二叔边说边指挥，看着这样我摇头心寒啊！好么，来了个账房先生，还是个大腕爷儿，小辈今后日子有的造孽了，内心长叹无奈。
不过我也没招啊，二叔是什么人！那可是经历颇多，传奇满满的老魔头啊。陆武曾说二叔看相极准，而且是个杀罚决断，处事明理的高人。
记得零三年，二叔带着他们去青海西宁盆地收老海冻石。因为二叔的坏习惯不坐飞机，手下人也不等不受苦在火车上煎熬两天两夜的，进入青海自治区的时候天空飘起雪花，空气急剧降温，车厢里人们说话间嘴里也冒出一股股白烟。
火车缓慢驶入海东市前的高店镇车站，因为前方暴风雪的缘故车子在这里停下来做调整。硬座车厢上的人也逐个下车活动，车厢里人来人往也吵闹起来，男人们寻烟，三五成群的下去过瘾，女人哄着哭闹的孩子。
就在这个时候陆武凑到二叔耳边低语道，
“炎爷，上来六个响窑，看穿着似乎要去海北藏区盗猎。”
这里说的“响窑”是指用枪的悍匪，改革开放以来藏区总有盗猎者进出，为了钱去猎杀藏羚羊和雪豹。甚至为了赚钱减少阻碍，杀死护林人全家，简直是无法无天残忍无比。
原本闭眼养神的二叔，睁开眼随着陆武说的方向望过去，轻轻摇头说，“随他们去，贪财忘法总有劫难。这几个面色晦暗、眉尾烦乱、额生反骨都是些亡命徒。留意着点便是，想是这冬天雪起，如同葬前纸钱飘散送行啊。”
陆武阴冷的微笑着，看了看那几个坐在车厢门口的人说，“就这几个人没个够看的，炎爷。要是他们敢乱来，我就送他们回老家。”
“陆哥，被太在意他们了。要是不行一会我们随他们下车，把他们埋了就是……”
坐在身旁一个面色清秀的男人说着，随手抱在胸口，撇了撇头便闭眼休息，可两耳却微微颤动关注着周遭的动静，习武的人一看便知道此人内功了得听觉极佳。
“你们两个，莫生事端，惹是非不吉。面相死气萦绕天色有意，他们命数已尽，必有人来送得他们上路。”二叔闭着眼，面无表情的说着。
擦天亮时，列车再次停了下来，广播里传出，“各位旅客，列车终点站西宁站，已经到达，请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
就在二叔几人刚下车的时候，身后五十米的地方便开始喧闹起来，周遭的人开始四散而奔。
“不好，那个几个一定是漏了响了。看来不好收拾了……”陆武一边向二叔说着，一边回头望向身后，目露凶光双拳握紧。
二叔看了看身后，低声一叹摇了摇头。他深知陆武的性格，当过侦查兵，又在国旗下庄严宣誓“保卫祖国，保卫人民”，要是那几个人没露，保护自己，为了自己的妥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眼下就没那么容易了事了。
“小武啊，你涅气太重了……看来你与他们命中相克，也算是天道如此。我老头子就陪你走一趟吧。”
二叔双手向身后一摆，边朝着后面闹事之处走去。
清秀的男人一个箭步跨在了二叔面前单手一拦，另一只手把云纹铁珠掏了出来，警惕的看着二十米外的那几个慌不择路的“响窑”说，“叔爷，就那么几个窝囊废，都不啃的。我和陆武去便是了，您老就别过去了。”
“是啊，炎爷。您要出了点什么事，我们不好向家里人交代。三少爷，您护着点炎爷，我去就行了。”
此时陆武也拦在他们面前，那魁梧的身躯护在二人之前如同小山一般。
“胡闹，什么时候我的决定可以由你们说三道四了。”
二叔呵斥着二人，同时一股阴寒压抑的煞气包裹了他们的周身。
顿时二人浑身一紧，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白毛汗，手脚的动作也随之变慢，身体不受控制的僵直在了原地。
“行了，算的他们大限将至，圣武断裁，没想到应在了我们身上，也算是老天开眼……陆武啊，你去散了他们后面的人，一个都不可以放过。皓天，一会你去废了那人的手，记得要快，别让那东西响出声……”
二叔话音刚落，就见三人便脚尖落地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在人流中穿梭，若此时有高手在场，必然会惊愕到，面前这几位，如同黑面煞鬼一般，全身四溢出浓浓的杀气。
就在他们三人散开靠经这几个贼人的同时，远处也传来了警察的脚步声与叫喊声，“大家散开，乘客们卧倒、趴下，不要乱动……”
一个轻声的哨音划过吵闹的人群，一丝银光如同闪电一般奔向了那几个响窑。
“啊呀……妈呀……痛死我了……”手拿短枪站在中间的男人惨叫起来，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而暗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流淌出来，此时枪已落地。
又是一声轻哨响起，“啪”的一声响，同时一个黑影唰的一下就飞入了火车站台不见踪影，原来是刚才掉落在地的短枪被什么东西弹入了站台与列车的缝隙中。
操着一口东北口音的大个子叫了起来，“妈的，谁啊？是河子上的朋友吗？高手啊……俺们几个没得罪，为啥为难俺们……今儿算是栽了，出来露个面儿咋样？”
二叔慢步走出人群来到这几个贼人面前，“不该响的响了，该还的还了，闹得法度不容，天地公愤，你们也就歇了吧……”
“我呸，你个老不死的，咋了，想出头啊……”大个子叫嚷着手便伸向背后，像是掏什么东西。
就在此时二叔左手一挥，两股银光奔向大个的天突、紫宫两穴，一声惨叫，“啊呀…妈呀……你…你……”，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其余几个人间到次场景愣在了当场，望了望对面的老头，腿就哆嗦了起来，要不是天冷穿的厚实，也许现在就可以看到裤子慢慢浸湿的样子了。
站在后面受伤的男人双眼通红，龇牙低声骂道，“老东西，爷今天要是走不了就要你陪葬……”。
话说完便从裤腿口袋里抽出把匕首，一个箭步朝着二叔冲来，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砰”的一声闷响，又是“咣当”一声，人和刀分别飞落在地，摔得结实只在地上抽抽，站都站不起来。
原来是陆武冲到了二叔面前，“炎爷您没事吧？”
二叔微微一笑看了看陆武，“小武啊，你的八极拳长进不少，刚才的那技靠已经算有八成精髓了。只是下手过狠毒，这厮看来臂膀一下已经都用不上了，也罢也罢，无量天尊……散了吧，我看警察也到了。”
“是！”两人同时答应着，就伴在二叔左右隐入了人群。
在场被吓的慌了神的乘客，还没搞清楚状况这几个匪徒已经躺的躺，尿的尿，再也没有起初那股嚣张恶毒的气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