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一章 童年
二赵是我发小。
上一年级的时候还穿着开裆裤——因为他有6个哥哥3个姐姐。
个子矮矮的，身材瘦瘦的。脑袋尖尖的。背个帆布书包里里外外都是补丁。我不明白他在家里明明排行老十，他老头为什么给他起了个“赵二”的名字。不过大伙更喜欢跟着我叫他二赵。
二赵胆子很小。每天课间操的时候男生女生都喜欢盯着他尿尿的地方看。就像看一条小小的蚂蝗。大家看他小弟弟的时候他整个脸红里透绿。他对我狠狠地说过不下一百回，“明天再也不穿这个破裤子了”
结果一直读到三年级才算兑现了他的狠话。这件事对二赵影响很大。那就是他胆子越来越小。性格越来越孤僻。除了我和他玩就没有一个朋友了。
后来二赵很感慨童年的那段日子。因为胆子小没朋友他上课的时候就竖直两只耳朵听老师讲。下了课就和我跑到教室后面的柳树林子里掏鸟窝，打弹珠……可一到考试成绩总是在前十名。把我甩了几十条街。更气人的是公布完成绩后在一起回家的路上二赵对我说的一句话。
“考试那玩意我只需要用半个脑子。”
这话的确不假。因为他把更多的心思都花在“寻找”食物上了。
每逢大队放电影的日子二赵都会约我摸到大队部的瓜田里挑好些甜瓜。两个人坐在瓜田旁边的堰塘边上用水洗洗就海吃一顿。吃撑着了就跑到沟渠边就地拉屎。
过一段时间二赵得意地看着我们拉屎的地方长出了新瓜秧，看着我一脸坏笑。还附在我耳边说：‘’等这里的瓜长大了我们用草遮住就不用偷瓜吃了！‘’我狠狠瞪着他说：‘’你吃屎去吧！我才不要。‘’
二赵读三年级那年夏天，沟渠旁边的那片坡地上密密麻麻浩浩荡荡地长满了香瓜藤。而大队部的瓜田早就只剩下一地枯藤败叶。这是那些跟二赵和我一样调皮又腹内空虚难耐的孩子们干的好“好”事。不过那一年我们真的把香瓜吃腻了。吃完大队部那块，沟渠边上的又刚好成熟了。（大队部那块和沟渠边坡地那块是母子关系）
以至于到今天吃什么瓜都感觉有二赵的屎味。
二赵和我吃完坡地最后一个香瓜悻悻地说“陆地战役”结束了。
接着转战空中就更加惊心动魄了。
先是在我们屋后的竹林里找低矮的桃树，李树，杏子树，柚子树下手。
伸伸手够得着的拣又大又红的先吃为快。直到我踮起脚也够不着的时候二赵就爬到我脖子上又是一顿大餐。最后要么直接上树摘，要么用长竹竿打。直到把肥肥大大的搞完。
在选择行动路线挑哪家下手的问题上，二赵是最让我佩服的！他有两个基本原则。一是谁家的狗恶就不去。二是谁家的老人整天不出门的也不去。遵循这两点我们还没吃过什么大亏。当然被骂是常有的事。好在丢了果子的人也没有可靠证据都是胡乱一气地瞎骂。二赵也从不往心里搁。
另外隔三差五地我们也会只寻野果充饥。桑椹子是我们共同的最爱。不过要吃到红得发紫的好桑椹子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我们湾子里总共就十来棵桑树。像路边显眼的地方二赵从来不会上去。他的理论是湾子里长舌大妈就像蚂蝗听到有人下水那样兴奋。这一秒还在树上，下一秒老爹就会拿着棒头站到树下。“什么都能吃，眼前亏不能吃”。二赵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因此我们就专门选犄角旮旯的桑树上。像斜倒向堰塘的，像荆棘丛包围着的才会是最好的桑椹子所在。正如毛爷爷说的无限风光在险峰啊。二赵和我噌噌噌三下两下就坐到树丫子上了。又多又大的桑椹子已经红得发紫，紫中发黑，黑得发亮了！大吃特吃了一阵子，我打了一个舒舒服服的饱嗝。看了二赵一眼就哈哈大笑起来。二赵的脸上除了牙齿是白的其他全是黑的了。二赵正莫名其妙，看到我他也大笑起来。说“小来子，你特么像个非洲人”。
俗话说常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有一次我们正在一棵歪倒在堰塘里的桑树上尽情大餐，突然听见三德子妈妈开后门上厕所的声音。二赵头一偏，身子一歪，直接栽进水塘里。动作不优美，姿势很难看，水花也没压好。“扑通”一声把三德子的妈也吓了一跳。尿也没屙完，就提着裤子从茅厕里骂将出来：哪个王八羔子啊？硬把老娘尿都吓回去了！
我忍住没笑出声。慌忙从树上溜下来说：德子妈妈，是我们啊！我们在树上掏鸟窝呢！二赵不小心掉倒堰塘里了。快点把他拉上来吧。
三德子妈妈看到水塘里起起伏伏的二赵，赶忙操起一根长竹竿伸向二赵。二赵闭着眼睛胡乱挥舞的双手碰到竹竿立马死死拽住，顺势泅到埠头上。
三德子妈妈看了看二赵没事，又瞪了我一眼说：你们两个小兔仔打小不好好念书，尽搞些瞎事。看我不告诉你们的老爹给你们一顿好揍！
我们忙不迭地告饶又慌乱地逃走了。
空中战役仓促结束了。虽然剧情有点惨烈。
二赵在总结空中战役时站在一棵树兜上左手叉腰，右手从下往上有力地冲出去说到：在哪里跌到就在哪里爬起来。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二赵的这个计划刚好有长长的一个暑假好实施。
离我们湾子不远就是一条新港河。像一条蜿蜒无际的莽蛇。河里水草丰美，鱼虾成群结队。是我们下一个计划的最好战场。
考完试拿了成绩单暑假就开始了。
二赵比我我拿了一张奖状——三好学生。这原本对我没什么刺激的习以为常的事情这一次对我产生了莫名其妙的烦乱和不安。
毕竟还有一年小学就毕业了。成绩一直是中等偏下。想考市一中是没希望的了。更冤的是我上课也没有捣乱啊？我站起来比二赵高一大截，为什么差那么多呢？特么的巴子！得问问二赵是什么邪火。
在心里跑了一回“草里马”，对二赵吼道：二赵，你马勒戈壁的今年的暑假作业必须给我全部搞定。
二赵看着我一楞一愣的：“老规矩啊，我做完了给你抄啊。”
我抄你妈逼抄。我没好气地对他说，老子天天起得比你早，要到你家里喊你。还要帮你背书包。结果你特么的年年有一张三好学生奖状拿回家向你老爹炫耀。老子鸟毛都没有一根。所以暑假作业你必须跟我搞定了。要不然这个暑假我一天就不会和你玩。
二赵更奇怪了。他发现我这次是认真的。而在他心目中我从来都不是把学习当回事的主儿。更不用说成绩和荣誉了。他脑子活泛。三转两转心里有了底。
“来子哥，我看你这回是真的兴事了。这是好事呢！等到下半年读五年级的时候我告诉你方法凭你的脑壳搞到前几名，小菜一碟。暑假作业也都不是问题。关键是我们定好的计划不能泡汤啊！
“二赵，你特么还真是聪明！算你识相”我脸上乌云转晴，继续跟他说，‘’你说到我心里去了！不说别的，就光我比你又高又帅又胖，成绩比你差那么多折人啊！只要你能帮我把成绩搞起来，什么计划都不是事。‘’
“行，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个暑假说来也怪，仿佛格外的热。热得杨树林的知了都在乱叫。
我家的大黄狗也躲在树荫里，吐出大舌头，乱喘气。
我答应老爸在暑假里把家里的牛放好。老妈高兴地拍拍我后脑壳说“我们的来子一下子兴事了！今天叫你爸赶场去割一斤肉回来，炒几个好菜犒劳一下来子。”
那时候农村耕田耙地都还没有机械化。因此家家都有养两头水牛。
我平时偶尔会在早上替小姐姐把咱家的牛赶到水沟里吃沟渠两边带着露水的嫩草。我坐在牛背上看小人书。安逸的很！但是要我整个暑假都牵着两头牛转还是第一次应承。当然我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想这一义举还得到了老妈的夸赞。
第二天上午在二赵家做了半天暑假作业，下午就正式开始了我们的“海上计划”。
我们约了湾子里的几个小伙伴一起骑着各自的“战马”浩浩荡荡地开到了新港堤上。新港堤上绿树成荫，青草丰美。真是个牧牛的天然草场。我教小伙伴们把牛绳成8字型绕在牛角上。牛们就撒着欢边吃草边玩闹去了。
“同志们！我们赵家庄暑期儿童游泳队今天成立了！现在开始集合报数。‘’二赵说完环视了一下所有小伙伴。接着说道：“我们的队伍要行动迅速，听从指挥，才能保证安全。所以就要选举一个大队长。我推荐赵雨来当大队长。大家有没有意见啊？”
大家唧唧喳喳了一会，异口同声地说，“同意！”
那现在欢迎我们的大队长雨来同志讲话。二赵学着电影里的腔调说完看了看我，就带头拍起了巴掌。
我站在一个高高的土堆上面，俯视了一下人群开始说：‘’所有赵家庄的儿童游泳队员们！为了我们这支队伍安全过一个有意义的暑假，把自家的牛放好，也为了大家都能学会游泳技术，我想了一个纪律。第一条，我们现在九个人必须有两个人看住牛群。当然是你们八个人轮流来了。第二条除了岸上的两个人外其他六个人按高矮次序跟着我下水学游泳动作。每次时间数到600。全部下水学过后，都到浅水区自己练习。我到对岸为大家摘菱角回来。和岸上的两个伙伴一起分享。听明白没有啊？‘’
明——拍——啦！
“好，二赵同志，你跟我先下去，其他人认真数数。”
二赵脱光衣服精赤条条地下到河边，我也光着屁股选择了一个埠头向下一跳，在水里潜到河心。冒出头得意地摔了一下水。又向回游去。‘’快点！二赵，跟我来啊！‘’
二赵上次掉在水里吃了亏，这次居然有些怕水了。战战兢兢地往前摸索着。
“二赵，你特么真是熊包。不是你说的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吗？也是你定的跟我学游泳计划啊！学游泳喝几口水很正常。关键是要胆子大，心不慌。手脚动作快。而且要协调。‘’
我把二赵拽到河中间。水深刚刚到我鼻子。放开二赵对岸上的人说开始数数吧！
二赵失去了我的支撑，身体立即开始下沉。吓得脸都白了。我双手托住二赵的腹部，让二赵身体浮在水面上。教他加快手上频率，两脚交替蹬打。
岸上的人数到555的时候二赵已经可以独自游很远一段距离了。毕竟他脑子聪明！
大家看到二赵很短时间内学会了游泳本领，都信心百倍。学习起来容易多了。
我游到对岸用草帽装满了菱角。全部上岸汇合分配给小伙伴们。大家边吃边跳边欢笑，那真叫一个高兴啊！
太阳在西边像一个火球落到树梢了。暑气也被晚风吹散了许多。知了不知疲倦地哼着小调。牛背上的骑兵游泳队吹着柳笛胜利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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