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六十章 新的征程
陈臻离开后，苏槿小心地打开衣柜，拨开那一溜排列紧密的衣服，里边墙上密密麻麻地贴着老旧报纸，一个个图钉和彩色的丝线。原来这里放的是黑老大的旧案线索，现如今已经告一段落，于是推陈出新般换成了十余年前的紫禁城旧案。
根据与陈臻的交谈，她小心地补充了不少信息，包括神秘的江湖门派、京城世家和龙天酬、万仞山两个传奇侠客的名字。整理完毕，她眼神凝重地望着这幅线路图，而她的目光更多地集中在京城世家这一块，暗暗思索到底是怎样的秘密会将她亲爱的哥哥和这些高门大阀联系在一起。
夜色已深。
月明星稀。
陈臻轻轻合上桌上的记事本，当他思绪很乱的时候就会拿出纸笔来写写画画，厘清思路，抓住关键。思索完毕后他又会将纸张烧毁，只留下一两个关键字眼和线索，并用一种特殊的密码写就，旁人及时拿到手上也无法看懂。
陈臻把情况和苏槿阐明地很清楚了，因为他已将苏槿当做战友。他的朋友本来就不多，战友就更少，但无论是谁，能与他并肩作战都不能算一件容易的事情。
以前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一个能改变京城世家格局，搅乱江湖门派的阴谋无论是谁，处理起来必然十分麻烦且棘手。
但是陈臻了解苏槿，因为他也承认他们是同一路人，倔强的人。他们都做错过事，都受到了伤害，甚至都是受害者，但是他们都倔强地站了起来。同一路人显然会更加互相欣赏，他们成为战友并不是无可奈何，而是欣赏。
所以苏槿信任和依赖陈臻，而陈臻也更加理解和包容苏槿，这也是陈臻纵容苏槿身犯奇险去抓捕黑老大，营救苏晓晓的原因。
当然，如果苏槿是个胡渣拉扎的大汉，而陈臻又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愣头青，这危情而浪漫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不能否认，两人心中都存在情愫，不至于长长久久但总会灵光一闪的情愫。
经过一个晚上的胡思乱想，陈臻心中下一个关键词是一个人的名字。在王大磊露出狐狸尾巴之后，他内心感到的不是心安而是忐忑，当年扫黑风暴的乌云再度笼罩心头，而且越来越大，让他有一种如鲠在喉的不吐不快之感。
终于，他发现乌云之后隐藏的竟然是一个男人——江海波。如果当年的扫黑风暴是为了掩护黑老大移花接木改头换面，如果当年的围剿计划是为了将苏槿将苏家拉下水，如果将王大磊安插在苏家是担心苏家破釜沉舟玉碎瓦全，那么经此一案崭露头角平步青云的江海波为什么不能是事先安排好来借助这股东风的呢？
这一切都是阴谋，那么江海波也只能是！
慢说风暴中心的黑老大都能偷梁换柱，那万人丛中给他送上一粒“花生米”的江海波自然也可以是排练好的戏码！
陈臻开始调查江海波，从他投军入伍到扫黑风暴事件，从家中亲友到军中战友，一个个都不放过。在这纷乱的人与事之中，陈臻又找到一个女人的名字——杨月华。
杨月华是江海波的爱人，两人是同学，是初恋，但是随着江海波入伍从军，二人的爱恋无疾而终。但是命运弄人，两人兜兜转转竟再度重逢，郎情妾意，终成眷属。看到这里，陈臻就笑了，这世上哪来这么些巧合？当调查的苗头转向杨月华的时候，进展就更顺利了。
杨月华和江海波年轻时候都不是什么好鸟，这不奇怪，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能把握自我修身养性的确实不多。江海波入伍的一大原因就是因为不服管教，四处惹是生非，最后脱了远房亲戚的关系进了部队。在部队里，江海波浑身的痞气竟被淬炼干净，成了一个堂堂正正的好男儿。
但是只身在社会上闯荡的杨月华就没有这样的幸运。她年青有活力，和她纠缠不清的男人开始变多；她贪图玩乐，进出鱼龙混杂的歌厅舞厅。分别时的花前月下似乎还在昨日，但是她对他的海誓山盟随着月盈月亏，花开花落开始慢慢褪色。
一个花样的少女就这样堕落了。这并不稀奇，经过同一个分水岭，水流会走向不同的方向，有的上行有的下坠，江海波就走上了正道。稀奇的是，这本没有交集的两条支流竟然又再度交叉相汇。
即使用脚趾头陈臻都能想出来这个风尘女子能够扮演何种角色，实施怎样的阴谋，又会有哪般幕后黑手。江海波将成为一个新的线索，追寻黑老大幕后真凶的线索，而且他本能地认为黑老大一事与紫禁城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万般想象和推测依然抵不过事态的发展。
苏槿找到了陈臻，她面色冷峻地说：“江海波是不是也和我的事情有关？”“我的事情”自然是指反黑风暴一案。
陈臻皱了皱眉头，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出事了？”
“江海波死了！”苏槿语出惊人。
饶是看惯生死，听到这个消息陈臻还是大吃一惊，他实在想不到对方敢如此壮士断腕，弃车保帅，更想不到手法如此激进。他的调查进行的很隐秘，没敢轻举妄动，一来江海波是警务人员，二来他也没料到对方会杀人灭口。
陈臻冷静下来，问：“具体怎么回事？”
苏槿叹了口气说：“听说是自杀。已经成立专家组了，但是结论基本确定了，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
陈臻就更奇怪了：“自杀？那你为什么确定他的死和你的事情有关？”
“因为接着发生了第二件事，我爸失踪了，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单位给出的理由是因公出差，但是电话打不通，根本联系不上人。于是我爷爷动了关系才知道我爸去配合调查这件事情了。”
这回陈臻没有再发问，他知道苏槿还没说完。
“据说江海波死前实名举报我爸，举报他在当地给黑色势力充当保护伞，和许多背景不明朗的人士走得很近，非法谋取利益，排除异己，党同伐异。当时上边准备着手调查这件事，但是不巧，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死了。”
“他这一死，即使举报的事情是假的，我爸也必须去说明一下情况，配合调查。即使江海波的死和我爸没关系，现在看上去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江海波是自杀，而不是他杀。”
如果是他杀，要证明案情和苏护虎有联系那是千难万难，而且一旦揭穿很容易得到舆论的支持。
但如果是自杀，情况就完全不同，江海波沦为弱者，苏护虎本就是一方大员，江海波是他手下虾兵蟹将，苏护虎权势滔天，联系举报内容那就是黑白通吃，江海波夹缝之中难以求生，唯有一死才是解脱。
这样，即使是陈臻看来，苏护虎和江海波的死都脱不开干系，但仍然存在逻辑上的缺陷。“但是自杀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问题就在于江海波的举报内容是否属实。苏叔叔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事情上升到这个高度是不可能弄虚作假来糊弄人的，充其量也就恶心人一下，你不必担心。”
苏槿笑容惨淡。“你知道我爸在四年前就有机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嘛？但是因为我的事情，舆论压力太大，导致他骤然止步。现在过了五年了，又出来这样一桩事，他能往上走的可能性估计又没了。这事不是恶心人这么简单，目的也不在于我爸本人，而是针对他的仕途，针对苏家。”
苏槿这番话让陈臻豁然开朗，他本身就来自京城的高门大阀，只是漂泊在外，名利争斗的意识淡了而已。他说：“当年你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为了针对苏家，这次也是同样的目的，所以你就联想到江海波在那次风暴中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苏槿点头。两次事情江海波都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是下场截然相反，第一次他平步青云，这一次他踏入黄泉。
陈臻拿出这两天的调查情况放在苏槿面前，苏槿惊讶地发现他已经着手调查江海波了。陈臻说：“王大磊露出了马脚我就联想到了江海波，但是晓晓被绑架，直到前两天我才抽空出来。关于江海波的事情查得并不透彻，因为我实在想不到对方敢这样釜底抽薪，现在的线索就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陈臻拿手指着一个女人的照片，苏槿对她还有印象：“我见过她两三次，她是江海波的爱人，叫杨月华。怎么？难道她也有问题？”杨月华给她的感觉是温文尔雅，落落大方，但是陈臻对她的评价是风尘女人，同为女人苏槿很明白风尘女的意思。
陈臻摇摇头。“不是她有问题，而是江海波的问题可能就是从她开始的。江海波我没有彻底调查，但杨月华的情况基本全在这里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杨月华就是江海波身上的缝。
苏槿问：“你的意思是，通过这个女人可以解开江海波身死之谜？”
“至少我们能知道是谁要对付他，是谁在背后捣鬼。”陈臻的老旧手机“嗡嗡”一响，他低头一看，说，“找到她了！”
苏槿听了眼睛一亮。
京冀交汇。国道之下。
仅花了两个小时，陈臻和苏槿就站在这家人迹罕至的汽车旅馆。杨月华的银行账户已被陈臻实时监控，稍有异动便会察觉，而最近的一次动作便是两个小时之前，地点就是眼前这家汽车旅馆。
陈臻一直在留意周围的环境。下了国道经过一条破旧的乡村公路，摄像头绝迹，直到旅馆门口。一进门却见一个摄像头歪歪扭扭地粘在墙上。
接待处就在门口，把着旅馆进出的交通要道。台子后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尽管听见客人走了进来，眼睛还是没从桌上的小电脑上挪开。两根粗大的手指敲敲桌面，粗声说道：“身份证！”
陈臻说：“先不着急，我得先看看环境再说。地方不干净她睡不着觉。”
妇女终于抬起了眼睛，和陈臻对视几秒，又瞅了瞅苏槿，嘀咕道：“你们城里姑娘就是矫情。”也只得提着钥匙领着两人上楼。
走在楼梯上，这个妇女还在絮絮叨叨：“我这儿是出了名的干净，方圆十里之内绝对找不出第二家，来来往往的都住在我家，前脚刚有个大妹子住进去了，你们就放心好啦！”这样的旅馆，方圆十里能不能找到第二家还是两说呢！
苏槿说：“你这儿刚还来了客人呢？”
妇女回答道：“那可不！就对面停着的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别看这颜色低调，我查了，也要二十大几万呢！”
陈臻透过二楼窗户看见了那辆车，车子还在。他说：“您就别逗了，开那样的轿车能住在这里？那指定是附近哪个有钱人家的！”
女人急了：“我骗你干啥！人还不像你俩这样挑三拣四，要上来先查房间。成，我就让你们住她对面，到时候你就能听见动静，知道里边有人了。”她领着两人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一扇房门往里头指了指。
陈臻二人本来也只是套她话，敷衍几句就打发她走了。待她走后，陈臻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对面的房门，却只见窗门大开，窗帘飞扬，房内一片混乱，显然这里发生了激烈的争斗。
陈臻摸摸床铺，有些微微发热。“来晚了一步，她被人掳走了。”
苏槿接着道：“但这更加说明杨月华有鬼。幸亏她的车子还在这里，里边说不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甚至我们还能守株待兔，对方总得回来处理这辆车子。”
陈臻别样地看了一眼苏槿，这妹子越来越鬼怪了。杨月华虽然不见了，但仍是留下了几条线索，这些线索便是新的希望。
果然不出所料，三天之后苏护虎回到苏家，事情的发展证明苏槿的猜测是正确的，苏护虎的仕途再次止步，鉴于他的年岁，要想百尺竿头，几乎已经没有可能。
有舍有得。人生不外乎如是。
陈臻和苏槿两个年轻人又开始朝着新的目标前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