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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山海幻 -- 第六十六章 棋逢对手

类别:异界大陆 作者:帛同 书名:混世皮影 更新时间:2016-10-08 20:21:24 本章字数:3281

二月的桃花,很美。

阴山没有桃花。

阴山只有黑漆漆的土地,黑漆漆的石头,黑漆漆的泥沙,这里什么都是黑漆漆的,除了偶尔泛白的天空,除了那个白衣僧人,和一个名叫叼毛的小白狗。

叼毛不喜欢和尚叫它狗,或是把它当做一条狗,叼毛一直认为自己和臭和尚是平等的,没有主仆、高低之分。

臭和尚喜欢桃花,可是阴山种不出桃花,阴山只有石头。

臭和尚说,他有个朋友,很喜欢桃花,和他亲手酿的桃花酒。兴许哪一天,他在阴山种出了桃花,酿出了桃花酒,他的那个朋友就来看他了。

很多高僧不沾酒色,不敛财气,可臭和尚貌似这几样都占全了。他说,这些都是他的那位朋友传染给他的。叼毛开始嫉妒起他的那位朋友了。

臭和尚眼神不好,总是把石头当成骨头扔。于是很多时候,叼毛又成了臭和尚的导盲犬。虽然一直以来,它都很讨厌这个称呼。

臭和尚喜欢下棋,阴山只有石头和泥土,臭和尚的棋子都是他用石头刻的。臭和尚其实一点儿也不擅长手工,别看他脑子似乎很聪明,雕起棋子来,总是把手刻得鲜血淋漓的,可他就是不愿意用法术,真是作死。

大概是训练次数多了的缘故吧,叼毛总是很调皮地把臭和尚的棋子当做石头叼来叼去,当然,也有臭和尚手工不好,雕没雕都是一个样子。

臭和尚总是央求叼毛陪他下棋,每次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叼毛总是会狠狠地咬他的手指。于是,臭和尚越发想念他的那位会下棋的朋友了。

再后来,阴山就来了三个不速之客——一个美女,两个恶棍。

那个美女真的很漂亮,让他们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疯狂地追求渊帝的傻丫头。

其中一个恶棍真是蠢死了,臭和尚随便一个障眼法,就骗得他打了半天的空气。要不是后来美女实在不忍心了,告诉他真相,只怕他还会一直打下去。

另一个恶棍似乎早就调查好了臭和尚喜欢下棋,说什么自己也略懂一点儿,哄得臭和尚屁颠屁颠的跑去把被叼毛咬得破破烂烂的棋子翻出来,和那个恶棍下起棋来。这些棋都是黑漆漆的石头做的,唯一的区分,就是一方呈满月,一方呈半月。

臭和尚总是喜欢执满月,习惯使然。

他们下棋前,定了一个赌注。

如果臭和尚赢了,那个人就要留下来一直陪他下棋。如果臭和尚输了,就放他们离开。

于是,四张石椅,一块棋盘。这场局,便摆开了。

“施主,天地万物,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跳不出这天地棋盘,就注定是灭亡!”臭和尚总是这么神神叨叨的,叼毛趴在一边,连眼睛都不用睁,就知道臭和尚每次肯定第一个落子,而且必定落在棋盘的正中间。

它向来是不愿看人家下棋的,可这些它都知道,真是奇怪。

“大师总是喜欢将子落在正中间吗?”那恶棍似乎也玄玄乎乎的,话里透着玄机,总让人觉得他在装逼,“下棋的人将自己当成了主宰,将棋盘当成了天地,却也注定成为着天地间的一枚跳不开的棋子。”

当下,将手中棋子落在了棋盘之外。

“这倒是个新鲜的下法!”臭和尚向夙玖投入一道诧异的目光,“施主这一步棋,的确跳出了天地之外,可是,贫僧不得已开始怀疑一个问题,施主你真的会下棋吗?”

面对清净的质问,夙玖双眼透露出一丝的狂妄,透露出一丝睿智,“那么,大师以为这棋该如何下?”

“这……”这下清净也不懂了,一旁观棋的顾灵渊不由得啧啧称赞,这奸商忽悠人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

夙玖摇摇头,笑道:“大师身为上古五神修之一,将自己当做棋盘的主宰固然没错,可棋盘并不是天地。在下看似已经跳出了棋盘,却仍没有跳出天地。棋盘之外,又是一个棋盘。”说着,又捡起那枚落在棋盘外的棋子,当即落在清净原本的那颗棋子旁。

清净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双目注视着棋盘,手中棋子迟迟不见落下,额头之上,挤压出了一个川字。

旁边观棋的人却看得比下棋的人更迷茫,你妹的棋盘上总共就下了两颗棋子,用得着考虑那么久么?

突然,清净的双眼闪现着一道沉稳,闪现着一道自信。手中棋子落下,道一句:“既然注定跳不出棋局,为何仍有众生还在苦苦挣扎,徒增痛苦?”

夙玖毫不犹豫地落下一子:“只有逝者才不会挣扎,大师把活着当做痛苦吗?”

清净笑而不答,只问:“都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可曾想过寻找自己的岸?”

“既然苦海无边,岸又在哪里?难道岸就不是边吗?所以,对在下来说,哪里都是岸。”

“可对众生来说,他们总是把岸定义于某一点……”

“所以才会有人找不到岸,才会死在苦海里。”

“不是每个人都能想施主这般想得开……”

“那些人想不想的开,关在下何事?”

“既然掌控着一切,在棋盘之上,众生都在里面游荡,难道我们不该为这众生负责么?”

“大师还是没有跳开这个棋盘。”

“跳开了,会输的。”

“出家人也会把输赢抓得那么紧么?”

“哦!”清净恍然大悟,抬眼向夙玖询问道:“棋盘不重要,主宰不重要,众生不重要,那么,施主认为什么最重要?”

待清净询问的同时,夙玖再一次落下一子,随着这一子的落下,众生呈现出环抱天月,幽入灵眼之形状。

清净所执满月之棋已陷死局。

“贫僧……输了么?”

看到这一死局,夙玖笑了笑,说道:“不管今后如何,至少当下来说,赢最重要!”

“可施主不是说不该将输赢看得太重么?”清净已经被这场死局搞糊涂了。

夙玖笑了:“在下又不是出家人,再说了,这块棋盘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定个输赢么?大师不该忘了初衷。”

“施主教训的是,贫僧……受教了。”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清净很久没有在棋局上遇到这样的对手,当然,也和这么多年一直没人陪他下棋有关。真是可惜啊,这局他输了,或许今后再没人能陪他下上一局了,真是……可惜啊。

即将输了,清净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不可思议或是恼怒,反倒更加惋惜,一口一口地叹着气。

终于,趴在一边的叼毛被清净的叹气声扰得不耐烦了,一把将他推下石椅,自己站上棋局的满月之方。一边骂骂咧咧地说着“这么简单的局你可真是笨死了!”一边认认真真地观察棋盘,终于锁定一个位置,落下一子。

顿时,死局破,生局出,满月之势冲出半月的围剿,再一次主宰天地。原本半月欲要将棋盘动摇,欲要将枷锁挣脱,叼毛仅以一棋封天地,枷锁之力再一次回到正常的模样,

清净见此一幕,震惊不已。他从来不知道,叼毛也是会下棋的!而且,还下得这么好!

半月所致死局被破,夙玖依旧云淡风轻的,道:“谛听前辈果然名不虚传,仅落一子便扭转乾坤,在下甘拜下风。”

“少拍小爷马屁!还不快落子!”叼毛可不吃夙玖这一套,不耐烦地催促道。

“呵呵!”夙玖笑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叼毛,说道:“谛听前辈,你急什么,现在不是还没有到最后关头吗?急也急不来的……”

夙玖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在脑海之中,推演着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活路,可是,无论怎么走都是一条死路,根本就无从逃开。渐渐的,夙玖眉头紧皱,棋子在手中,棋盘在眼前,却是无从下手。

不行!这种时候绝对不能乱!

之前清净之所以陷入死局,并非他的棋艺不如夙玖,事实上,如果真下起来,夙玖也不是他的对手。在面对比自己很强大的敌人的时候,就要假装自己比敌人更强大,以攻心术为主,令对方在一心求胜的时候突然得知胜利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让他怀疑自己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个连自己信仰都怀疑的人,从立场上他就已经输了。——因为他根本没有立场!

可谛听不同,谛听不是人,之前夙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清净这个上古神修身上,甚至忘记了这条狗的存在。可现在,这条狗在它的主人都摆不平的场子上,轻而易举就以一子绝地逢生,将形式逆转过来。夙玖感觉自己被一条狗重重地打脸了。不过,谛听再如何,也一定有它的弱点。上一重的莨仙的弱点是心软,是混沌。那谛听呢?它的弱点是什么?

“怎么样,想好下一步这么走了么?再不走就视为你自动认输,小爷要睡觉去了!”谛听看着夙玖迟迟不落子,面容之上喜色展现,再次催促道。

一旁观棋的顾灵渊虞邪二人也是干着急,虽然一开始他们并不认为夙玖能赢过这一局,但在见识过夙玖的一番装逼之后,再加上那一步死局,他们已经燃起了获胜的希望。

谁知中途又跳出了一条单身狗,直接来了个形式大逆转,虽说中途换对手在一般规则中就是违规的表现,要不是夙玖那一番忽悠令众人对规则的概念也更加模糊了,加上叼毛顶多算是一只召唤兽,夙玖没开口说犯规,他们这些局外人又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夙玖大笑三声,一把将棋盘掀翻,棋子散落四方,化作点点星辰,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什么满月半月,什么绝处逢生,什么主宰众生,人家不认账,还不是什么都不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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