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一章 你们还存在吗
林白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了，那梦并不恐怖，他只是觉得无比的苦闷，让人想撞墙。他的抽泣声惊醒了母亲，“又梦到他们啦？我去菩萨面前上柱香，求他们别再缠着你了。”母亲怜爱又无奈地说。
事情源于一年前的一次实验，而那次实验，又源于两个大人物的一个赌局。
林白的父亲是电气工程师，母亲是弦乐教师，林白很小就显露出了过人的智力天赋，从小学一路到大学，理科从来都是第一名。加上斯文俊秀的外表，林白的身边一直不缺少爱慕者，大一的时候他迎来了自己的初恋，女孩名叫杨迁美，她的父亲，就是上面提到的两个大人物中的一个，杨立名：太行科技集团董事局主席，这位技术出身的狂人凭借在新能源领域的颠覆式创新，让太行科技集团在短短的十年间成为与长江实业齐名的巨无霸企业。
在一次同学聚会上，杨立名遇到了被自己称作“毕生竞争者”的丁幕，这个人不管是学业还是追女孩都会压杨立名一头，最后，去美国留学的奖学金和杨立名的女神都归了丁幕。再后来，丁幕进了美国最顶尖的物理实验室，发表了数篇颇有影响力的论文，虽然抱憾没能拿到当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回国之后没几年还是被选为了院士。
院士的确风光无限，可在世人眼里，和首富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啊。这次同学们聚会，大家一致把杨立名摁到了最尊贵的主位上，直到此时，憋在首富胸膛中的这口恶气才多少舒散了些。
“丁院士，最近在搞什么项目啊？”几杯酒之后，杨立名和丁幕隔着桌子搭上了腔。
“沙漠改良！”丁幕放下筷子，一边嚼着菜，一边淡淡地说。
“沙漠嘛，能防止扩大就不错了，改良？不现实吧，你翻开地图看看，从北非的撒哈拉到阿拉伯半岛，再到中国的新疆直至美洲，南北纬30度的这个沙漠走廊有多大，存在时间有多长！想对沙漠下手，怕只有上帝才能办到吧？哼哼，要是没有太行山挡着，我看华北也早成沙漠啦!”杨立名红光满面，神情亢奋地说。
“气候变暖正在加剧，如果两极冰盖全部融化，海平面将会上升70米，到时候，杨老板在上海，就只能办养鱼场了。我们正在对气象控制技术进行攻关，一旦成功，多余的雨水就可以按照人类的意图去浇灌沙漠，这两个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杨老板也可以继续安稳地赚你的钱了。”
“哇，那老丁你就是龙王再世啦！”“这可真是千秋功业啊“……大家都用崇拜救世主一般的语气谈论着于幕的事业。
“控制气象，开玩笑那，你知道把一片积雨云移动一公里需要多少能量吗？我可不只是个商人！国内外的大学、研究机构，许多都受到过我的资助，他们最新的研究成果也会和我们共享。在我们集团，除了董事长的头衔，首席科学家也是本人。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诸位，丁幕他们这个项目，绝对是不可能成功的，最多也就是骗点国家的经费！……”
丁幕脸色铁青地说：“气象控制是有许多难题需要克服，可总比你们集团正在搞的‘灵魂加速’要现实的多！”
“灵魂加速！”大家都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两位争得面红耳赤的大人物。
杨立名也有些恼了：“消息挺灵通啊，那可是我们的绝密项目。没错，我的这个项目比你们改良沙漠还要难，可只要搞出来，我们会在全世界的新闻头条上躺上一周，到那个时候，我想我的地位不会排在爱因斯坦和牛顿之后的。既然你抖出来了，那就打个赌好了，一年后，如果我们中只有一个人成功了，那另一个人就滚出中国，怎么样？”
丁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颤抖地说到:“好啊！科学狂人！”
……
林白已经在这所国内顶尖的理科大学呆了2个多月了，成绩一如既往的好，每一件事都很顺心，唯一让他烦心的是周末。周末对他来说是很宝贵的，有许多好书等着他看，许多有意思的实验等着他做，可他必须抽出半天的时间来陪他的女朋友。
这位杨家的大小姐是主动追的林白，她说自己从小就崇拜像爸爸一样的科学天才。开学不久的一次机器人编程争霸赛上，林白的泰森1号过关斩将，没换电池就通杀了其余的9名机器人选手，从此林白声名鹊起。那场比赛，也让杨迁美注意到了林白，白富美倒追，林白终于没有办法拒绝了。
……
两人坐在星巴克临窗的位子上喝着咖啡闲聊。
“等你毕业了，一定要来我爸的公司。”
“为什么？太行科技人才济济，国内高校的尖子都快被你们家包圆了，有我不多，没我不少。”
“你不一样啊，要不我为什么选你呢？”
“我哪里不一样，聪明人很多啊。”
“你比他们有韧劲，这种品质可不是谁都有的。“
“呵呵，小时候我可不是这样的，我的成长，多亏了一位朋友。”
“偶？说来听听。”
“算了，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还是说说你爸爸的‘灵魂加速’把，我很感兴趣。“
“这个项目起源于太空移民计划，你知道，这些年地球的生态破坏的很严重，不管是美中日德这些大国的政府，还是像长江实业这样的私企财团，都成立了太空移民的研究项目。但我爸爸一直觉得太空移民没戏，火星我们可以登陆，可那里的环境太差了，还比不上地球上的沙漠呢。如果想把人类送到最近的一颗环境还说的过去的类地行星上，耗费的资源和时间都是我们负担不起的，而且这种计划即使成功，也不可能实现大规模的移民。”
“那你爸爸的计划是？”
“既然空间旅行做不到，那就搞时间旅行，回到过去！”
“哈哈，时光倒流岂不是更荒谬？根据相对论，只有到达光速，时间才会停止，可也没说时间会逆转啊，况且，居我所知，人类目前只能将粒子加速至光速吧，血肉之躯又怎么可能承受的了那么大的加速度呢？我坐一次过山车，五脏六腑都会绞痛半天。”
“所以才有了‘灵魂加速’计划啊。”
“他们想把灵魂送到过去？”
杨迁美对着林白神秘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到：”这些内容，我们应该躲在被子里说的，在咖啡厅里说真的不合适吧。“
“没关系，没人会注意的，你快说！“林白摇着杨迁美的肩膀焦急地说到。
“人类的灵魂其实就是记忆，而这些记忆是以生物电的形态存在于人类的大脑中的，如果用电脑零件来打比方的话，更像是内存，而不是硬盘，一断电，信息就没了，所以死人大脑里的信息是没法提取的。如果能够把人类的记忆以电磁场的形态提取出来，接下来再把这个电磁场加速到光速以上，被加速的灵魂将携带着我们这个世界的记忆回到了过去……”
林白听得如痴如醉，像是孩子在听妈妈讲最喜欢的睡前童话。
“那然后呢？这个灵魂要怎样在过去的世界里复活呢？”林白追问道。
“sorry，这个爸爸没有说哎，下次我帮你问。”
“那实际进展怎么样了？到哪一步了？”
“困难重重，其实加速电磁场不是什么难事，功率大一些的量子加速器都能办到，相比起来，灵魂提取要难的多。动物实验没有意义，而征召志愿者也很难，爸爸开出了3天50万美金的条件都没有招够。”
“为什么？风险很大是吗？”
“第一批17名志愿者，有5名精神失常，2名重度昏迷，成了植物人。”
“风险并不是很大嘛，我想试试！”
“得了吧，我可舍不得……”
“我真的想体验一下灵魂出窍的感觉，科学的进步需要信徒的献祭啊！”
杨迁美看了林白一眼，脸颊旁的长发遮住了挂在嘴角上的诡异笑容。
自从那次谈话之后，林白像是被人下了降头术，满脑子都是那个灵魂加速计划。这个实验太诱人了，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等到冲动如潮水般退去之后，恐惧渐渐袭上心头，“变成植物人，那可真是生不如死啊！”
每当林白遇到了什么难题，犹豫不决的时候，都会给一个人打电话，那个人叫关耳。小时候他跟着关耳去打群架，看到对方人多势众心里发虚，正要拔腿往家里跑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关耳的眼睛。那双黑亮的眼睛正凌厉地盯着对方，坚定中透着无比的自信，那份力量仿佛也点燃了林白。关耳一马当先地冲进了敌阵，身后的兄弟们全都疯叫着跟了上去，对方顷刻间就被打的落荒而逃了。事后林白被父母一顿责骂，心里却说不出的高兴。
等林白在电话里把事情说清楚之后，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终于传来了熟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好好上你的学吧，前途无量的人，不必以身犯险，这种事，让我和朱开怀去就可以了。”
关耳比林白大一岁，家境学业都不及林白，高三没毕业就辍学打工去了。身材高大硬朗的关耳，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一双清澈黑亮又略带狡黠的眼睛。身边的人都喜欢叫他“关二哥”，不但是因为发音接近，更因为关耳为人仗义，有领袖气质，颇有关云长当年的神采。
两天后，关耳和朱开怀与林白在学校外的一个小饭馆了见了面。兄弟三人从小就是最要好的朋友，虽说现在一个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两个是搬砖的建筑工人，可彼此见了面，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亲近，并未生出成年人那种富贵易友的隔阂。
朱开怀舔了舔嘴唇，很不满意地对林白说到：“你小子真是抠啊，就领我们来这种破地方吃饭啊？”
林白笑着拍了拍朱开怀的肚子：“老朱，你这肚子还是不见小啊，都他妈快把纽扣蹦下来了。我可不是小气，这里人少僻静，比宾馆里的包间都强。”
关耳坐直了身子，对林白说：“事情你在电话里也说清楚了，我们也想好了。现在过的日子和傻瓜也没他妈区别。这场实验，对我们的人生来说就是重开了一局，真能回到过去也好，拿着钱平安走出实验室也罢，都比回那个建筑工地要好的多。”
林白把他们送到太行实验中心，当他们一脚迈进实验室圆拱形的合金大门的时候，林白忽然感到一种万丈深渊一脚踩空的失重感。
……
在办公室里，杨立名父女俩正在商量着什么。
“你这次找的人到底行不行啊，上几次的实验，我们一样有意义的数据都没有拿到。你可给我记清了，一次实验，单单是电力消耗，就够一个中等城市用半年的啊！”杨立名越说越激动，最后边说边用手指头敲起了桌子。
杨迁美答非所问地说：“爸爸，我倒是有几个不算靠谱的猜想。首先，实验成功的标准也许我们设定错了，您设想的场态灵魂在加速结束后在时间隧道里返回被实验者的身体，这点可能根本就不成立。另外，我感觉灵魂提取能否成功与被实验者的意志力关系重大。如果我的第二个猜想成立的话，这次给您提供的这个被实验者就再合适不过了。”
三天之后，杨迁美带给了林白一个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两个人都没有苏醒过来，只有植物神经还有反应，仅能维持着呼吸和心跳。
从那以后，一等一的好学生林白变了一个人，抽烟、酗酒，在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中，虚度了半年多的时光。
……
林白暑假回家休养，可在这几天内，无论白天晚上，只要一睡着，总会梦到关耳和朱开怀。起初他也没有太在意，后来他惊奇地发现，梦的内容只有一个，两个人在梦里反反复复说的都是同一段话：“老林，这里是一万年前!这里是一万年前!这里太他妈好玩啦！我们成功啦，我们很好。知道说了你也不信，所以我们兄弟用一个月的工钱给你买了件生日礼物，等你把礼物拿到手里的时候，就知道兄弟没有骗你啦。这里地貌变化太大了，我们跑了很多地方，能够辨认出来的可以用作参考坐标的就只有泰山啦。呵呵，这里叫做大东山，你记得泰山上那块“五岳独尊”的摩崖石刻把。石刻脚下左侧有一块通体青蓝的大石头，这块大石头的形态和位置在这两个时空是完全一样的，也就是说，在这一万年间，没有人动过它。我们送你的礼物，就藏在这块石头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