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血波逐流 -- 第一回：鉴心之约
且说思游、黎玥自出得长弓派，便飘然东行，这一日，竟来到楠州启郡。
“既已来到启郡，若不去鉴心湖畔走一走，直折煞了风景！”连日奔波，黎玥稍显疲倦，当下见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心情转好，拉起思游的手，红着脸，低声道：“小时常听赵婆婆说起，那不仅是一处赏心悦目的美景，更是才子佳人幽会之所……”
思游亦温柔应道：“既然前方既是湖畔，走走又何妨？说道此处，叶姨也曾为我讲过一个故事……”
黎玥好奇问道：“什么故事？”
思游想了想，悠然道：“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位翩翩公子，偶然间与自己的兄弟游历至此。那时春雨迷蒙，桃红柳绿，兄弟们席地而坐，洒然饮酒，笑谈古今。蓦地湖中亭台响起温婉的天籁之音，竟是一众乐班亦巡游此处，见风光宜人，那班主立时有感而发，与众人合奏起来。”
黎玥眨了眨眼睛，问道：“那公子定是上前听曲了？”
思游点头道：“是！那公子本兀自饮酒，奈何却抵不过兄弟们的一番劝说，无奈之下，便陪他们一道上前。”
黎玥撇嘴道：“追逐风月，却还如此扭捏，要人劝说？！”
思游笑了笑，继续道：“待众人行至通亭廊桥，春雨渐渐淅沥，而那班主亦是音律大家，本来温婉的奏鸣，却转为阵阵悲伤……那公子循声向前，越走近，越听得真切，竟忍不住痛哭流涕！”
黎玥皱眉道：“堂堂男儿，竟也洒泪？”
思游顿了顿，问道：“你可知他为何洒泪？”
黎玥摇了摇头，又沉默看向思游……
思游神色稍有黯然，继续道：“那些兄弟见他这般情景，皆大为尴尬，纷纷劝阻，可他却越哭越厉，无奈之下，众人只得将他远远拉开……但他们身后，却跟来了一位绝色女子，亦面有泪痕。”
黎玥不禁好笑：“哭着哭着，竟哭来了女人？”
思游感叹道：“是啊！听我继续讲……”
“嗯……”
“那女子以为这公子与自己一样，精通音律，便有心结识，以求共同探讨，所以，递给他一块手帕，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公子忽然止住了哭泣，并一把将那女子抱住，对她道：阳儿、阳儿不要离我而去！”
黎玥默不作声，看着思游……
思游继续道：“那女子自幼未被男人碰触，经他这一抱，自然羞愧难当，立时打了那公子一巴掌，径自逃开，无影无踪。但是，她的手帕却留在那公子的手中……而自那之后，公子便拿着这手帕，日复一日等在鉴心湖畔，廊桥之上，直到有一天，再度与那女子邂逅，将这手帕完璧归赵，并说起那日失态的缘由……”
黎玥不禁插口道：“可是这女子与那公子貌如天仙的原配颇有几分相像？而这公子的原配，却死于难产？他的几位兄弟见其闷闷不乐，便力邀他出来散心？”
思游惊异道：“这个故事你也听过？”
黎玥淡然一笑，低声道：“我只听过这公子偶遇佳人，拾得她的手帕，日复一日等在湖畔，二人终成眷属的结局，却不知他听着音律，痛哭流涕的开始……”
思游若有所思，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哪个大丈夫又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曾如此不济呢？”
黎玥定定地看着思游，一字一顿道：“你那叶姨当真委婉，那本就不是什么阳儿！他的前妻，叫做独孤晴；这位女子，叫做楚湘淑；而那公子……便是荆振！”
“什么？”难以置信写满思游的脸，而下一刻，却令他痛苦万分！
黎玥低声道：“我亦道听途说，独孤晴死于难产，但之后不到两年，荆振竟又自民间纳得一位娇妻……如今想来，大哥姓荆，你却姓楚……其中缘由……自是不言而喻……”
思游此时已泪如雨下：“这个故事，竟是属于我的娘亲……”
黎玥见思游如此悲伤，悄悄攥紧了他的手，随即拿出一张手帕，为他擦拭泪痕，缓缓道：“一生一世，我会陪在你身边。”
思游闻言，微微一怔，定定看着黎玥，心下感激，却分外羞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二人就这般彼此凝视，伫立良久，片刻的安宁忽然被打斗之声击破！
思游侧目，不禁惊呼：“小穆？！”
来人正是穆青。
只见他依旧一袭黑衣，此刻却破烂不堪，手诀不停，时时甩出暗器！
而其身后，则有一众高手，紧追不舍！
思游见状，连忙拔剑上前，将穆青挡在身后，厉喝道：“什么人？！”
这群人陡然停驻，站定身形，面面相觑，竟说着思游无法听懂之语。
“￥……&*#@……”
“&~*@#……”
突然，一个生涩的“杀！”字传来，思游、穆青瞬间被众人围定！
“……思游哥，小心，他们不轻易出手，但出手必夺人性命！”
此时，思游已与穆青背对背站定，听到他的提示，微微点头，凝神戒备，上下打量着对手。
这一众高手皆以弓步立定姿势，以踝为轴，挪动双脚蹭着地面，缓缓向前。若不留心，只会发觉他们眼中发出的慑人寒光，却忽略了那一双双轻缓移动的手！
只见他们皆左手按定腰间，紧攥刀鞘，拇指轻轻将刀锷向右斜前稍推，右手更以不易感应的幅度，缓缓拔刀！
思游皱眉，以守御之姿盯着对方，突然寒光一闪，思游反身一剑，以更快的速度，砍伤穆青面前之人，随即拉起他脱出重围！
而刚刚思游面对的高手，此刻已归刀入鞘！
此时的思游，背后衣服已多了一道长长的横向切口！
两人向前跌出几步，随即回转身形，那一众高手再度逼上前来！
“他们出刀的一瞬太过迅速！”思游低声道：“不要看多余的地方，只攻右手，更不要令其从容拔刀！”
穆青点头，低声道：“但对面人多势众，恐其一拥而上，虽防得住一、二，却防不住陡然偷袭之人！”
思游当下沉默，这些人似已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站在那里浑然不动，可说毫无破绽！若非之前一剑自己拼劲全力，再加上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恐怕二人现在早已身受重伤！
突然，思游身后传来一声呼喝！
“两位施主，待脱得此困，莫要忘了施舍小僧几锭银子，用以渡世救人！”
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圆通、圆相二人！
思游愕然，发问道：“你们怎么……”
“小心！”不及思游说完，圆通大步上前，左手推出一掌，竟将一名高手刚刚拔出一半的刀打回鞘中！随即进上半步，右手一撩，将其打飞出去！
“高明！”思游心中暗赞，即刻仿圆通招式，先以剑柄磕住一人拔刀之手，复手腕向前一抖，点在对方云门穴上，令其瞬间失了战力！
这边圆相使得一套‘镇山棍法’，吞吐之间呼啸生风，只见他招式平实，却威力甚大，先是抢攻一招，克敌在前，刺出长棍，犹如蟒蛇吐信，待点住对方拔刀之手，又大步上前，或捅或轮，直接将其击飞！
此时穆青亦观得诀窍，施展大成‘幽冥诀’，吐纳之间身形暴走，急如闪电！只不过，他仍旧痛下杀手，先是向这一众高手拔刀处虚点一招，而后迅捷一剑，直接刺穿对方心脏！
当下众人乱战一团，未出几息，思游等人便占尽优势！
突然，一声厉喝传来，惊得思游连退数步，身上亦多处受伤，不得已缓缓放下了武器！
原来，黎玥竟被其中一人趁机制住，危在旦夕！
“小穆！停手！”圆通、圆相已站在思游身边，但穆青依然在刺杀对方！
“哼！”听到思游呼喊，穆青又杀一人，这才慢慢回到思游身边，冷漠指着黎玥方向，恨声道：“你们杀不杀她，都一样要死！”
这边的高手似乎听得懂穆青说话一般，并不再为难黎玥，稍稍放缓，却死死盯着穆青！
只见其中一人指了指黎玥，又向思游、圆通、圆相等人挥了挥手，似乎是教他们离去，继而又指着穆青，示意他上前一步。
思游会意，知是只要自己离开，黎玥亦会安全，但对方尚有二十余人，若没了眼下这几个强力帮手，穆青独自一人恐也凶多吉少，当下坚定不移！
只是他这一站，却在黎玥心中荡起波澜！
她嗔怒道：“楚思游！我与你患难至今，一路坎坷！走到头来，你无端结怨且不说，眼下竟为了一个朋友弃我于不顾！方才我许诺你一生一世，现在这便是你的回应么？”
思游闻言一怔，继而满面歉意，低声道：“黎玥，你并未见过小穆，不知他多么凄苦……”
黎玥流泪道：“我多么凄苦，你又可知？好！现在也教你看看，我也并非贪生怕死！”说着，她竟将自己玉颈抹向刀刃！
幸好制住黎玥那人机智，不愿与思游、圆通、圆相交手，忙将刀刃移开，而就在这时，一支银针却打入了那人的眉心！
凄婉的笛声响起，似释放了无数冤魂，欲要湮灭世界！
这一众高手听得心神不宁，面露痛苦惧色……
思游见状，已知又来得帮手，这婉转声音，不是童迪演奏，却又是谁？
他循着声音感激地点了一下头，随即疾飞出去，来到黎玥身前，瞬间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此后寸步不离！
待两人回头之时，这一众高手已纷纷栽倒！
穆青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见他形如鬼魅，穿梭于人群之中，片片血花在空中绽放，而陶醉于这美景之中的，却是那双血红的双眼！
“小穆！你干什么！”思游一声断喝传来，穆青微微一怔，才发觉此处已化作血腥地狱！
“唉！”圆通、圆相不约叹气，低诵佛号。
“穆施主，你杀孽太重，还请就此收手吧……”圆通上前一步，眼中带泪，颤声道：“六道轮回之中，要怎样福报，才能修得此生？施主当思肉身不易，切勿再妄加杀伐……”
穆青冷声道：“我只杀该杀之人！”
圆通洒泪,激动道：“难道那少不更事的童稚……”
穆青眯眼看着他，缓缓道：“该杀！”
“什么？！”思游闻言上前，一把拽过穆青，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问道：“你这次又杀了何人？!引出这么多高手？”
“荆超全家！”穆青血红的双目，似涌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快感，继而直直看着思游道：“你说该不该杀？”
思游连连摇头，惊异道：“你的仇人乃是荆鸿，与荆超何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