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风雨 -- 第五十三章 曼珠石
这次回家，华月月没有跟着我一起回去。其实我也不希望他跟着我回家，这样两家都好看，我打算和姑姑家道个歉，大不了说自己一年中被拐传销里去了。但是家人是不能欺骗的，大彪说的那些事情，我觉得老爹应该知道，单家的水有多深，我一直没有涉足过！只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从来没有过问，也从来不知道上一辈的人到底有什么恩怨。
行驶在张宣大道上，我的心神一阵恍惚，我仿佛看到一个女孩子从我的眼前走过。而且，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小小，没错，一定是苏小小，干净清纯的脸庞，还有带着点点哀伤的气质。我将车停下来，看见了东方中学的门卫室，是的呀！
又走回了这里，高中毕业后，我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六七年的梦了。我走下了车，看见门卫室大爷迎面走来，问我是找人吗？我竟然有些激动，他老了，头上的白发已经覆盖了流过的岁月，我说：“大爷，我以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今天回来看看。”大爷笑呵呵说，“快进来吧，正好今天是校庆十周年，你是零几年的学生啊。”我光顾着看校园的变化，已经忽视了门卫大爷的问题，我看见操场还是我毕业时的铺砖操场，教学楼上挂着大大的横幅，“热烈庆祝张家口东方中学成立十周年”，只听见楼下坐着密密麻麻的学生，校园的喇叭里一个浑厚的声音在演讲“今天你们以学校为荣，他日学校以你为荣……”。
忽然想起门卫大爷还站在身边，刚刚没有回答他的话，我即刻说：“大爷，我是零九级的。”看了几眼，满怀的深情。最后临走时，想再回头看学校一眼，忽然我的目光注意到学生席上的一个位置，一个清纯哀伤的身影——苏小小！我跑上去追住正要往门卫室走的门卫大爷，“大爷大爷，问你个事，学生席上最前边穿白色衣服的那个女孩子是哪个班的。”门卫大爷看了看学生席，然后对我说，“你说这个孩子啊，呵呵，你可能不认识她，但是她老爹你肯定听说过，苏三洋大善人。”我的饿脑袋如雷轰一般，张家口那个最大的古董商苏三洋竟然是苏小小的亲爹？门卫大爷说：“进去瞧瞧吧，好几年没有回来了，赶上校庆，也是喜事一桩！”我笑了笑便跟着门卫大爷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这时苏小小起身向我所在的方向走来，同时我也看到了另一个身影，向着苏小小跑去。此时我彻底疯狂了，向着苏小小走去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我自己。难道这个世界有两个单淳？而且跑过去的单淳和我七年前的穿着一模一样。“单淳”跑到苏小小的身边，将一枚很好看的戒指送给了苏小小，然后“单淳”又跑着离开了。门卫大爷看着我露出泛黄的牙齿诡笑着，“你不是杀害这个女孩的凶手吗？真下的去手啊，年轻人啊，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同时我看到，苏小小已经倒在了血泊中，红色浸透了她白色的裙子。学校喇叭的里传来了：“凶手就在门口，同学们，我们不能放过他。”我看到了几个学生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向我冲来，而且第一个冲过来的人，竟然是单文清，她手里拿着匕首，在太阳的照耀下，刀刃反射的光芒格外刺眼！此时我的双脚已经无法动弹，我挣扎着想要往门口跑。忽然胖大彪和苏洪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将全身已经麻木的我拖走。我拼命地跟着往外跑。
忽然，车身一震，我醒了过来。我用手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我大骂一声见鬼，原来是做了个梦。这感觉太真实了。原来我将车停在了路边睡着了。或许是身子还有点虚，竟然睡着了。刚刚要点根烟压压惊，此时一个交警用力拍了几下车窗，我看到他一脸的狰狞正要发怒，但看到他的着装顿时吓尿了，“嗨！嗨！赶紧将车开走，太他妈影响交通了。”紧接着一张罚款单贴在了车前玻璃上。我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我将车停在了一个超市门口，而且这里也没有几辆车通行！我顿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将一百块钱递了出去，交警笑呵呵的将罚款单取下，对我点了点头，走向了我前边不远处的一辆车！
再有一个月就又过年了，华月月已经二十六岁，这门亲事是老早父辈给定下的。在我二十岁那年，我正在上大二，老爹告诉我，大学里不要谈恋爱，家里已经给我订了亲事，那时为了此事我还和家里发生了不小的矛盾，我一气之下还离家出走了半个月，期间一直在大牙家的家里窝着。直到家里老妈去找我说未婚妻是华月月，我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毕竟华月月是自己的表姐，一家人还有的商量。咱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恋爱自由的社会里，父母包办的事实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本身就是思想的冲突。
后来回去父亲给我上了一天的课，原因是这样的：抗战时期，北方的土匪活动十分猖獗，我的五世祖，也就是爷爷的爷爷，他是一名共产党员，当时在北方负责多伦的剿匪工作，五世祖也明白，落草为寇的也都是穷苦百姓，混乱年代为了生计，打家劫舍也是为了存活，实为不易，所以在打击土匪的时候尽量还是将他们安抚归乡置业种田，养活老小。但是有一次在康巴诺尔剿匪的时候，遇上了北方土匪二号头子二黄风，一阵战斗下来兄弟死伤不少，对方的势头依旧很猛，最后一个不慎，大腿中了一枪，战斗结束五世祖很荣幸的成了俘虏，其他人死伤逃散。
凶悍的二黄风将五世祖劫回县城，将对五世祖实施刑以祭告死去的土匪。当夜，土匪在一个露天的地方点起了七堆旺火，代表土匪死去的七个兄弟，然后头目二黄风将五世祖的右手食指手指用马刀剁下，因为土匪就是死在这根手指扣动的扳机下，二黄风将血流在一个碗里，然后将之泼向七个火堆。接着二黄风提刀走向五世祖，很明显接下来就是砍头。正在此时，一个中年人出现了，身上披着青色的道袍，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之味。中年人走向二黄风，脚步镇定，眼睛神若燃光。
二黄风见来人神定气详，不禁大怒骂喝，“还敢有人来送死”。五世祖明白，此人可能就是来救自己的。中年人走向二黄风，对二黄风说：“山人华五羊前来拜访，不知首领可欢迎？”这二黄风一听到华五羊三个字，脸上的杀气顿消，神态也变得毕恭毕敬。这华五羊是个火头居士，在民间口碑极好，精通阴阳五行，医术问道，尝常常为民间百姓解灾救祸，无论是白道黑道民间道无间道，对华五羊无不尊敬。
二黄风笑呵呵地说到：“仙人前来必当款待，只是现在俗人我有些事情需要解决，仙人在此，怕脏了仙人的慧眼，还请仙人回避片刻，事情完后，俗人我必向仙人陪谦此刻怠慢。”华五羊背手一笑，“首领有所不知，你刀下的人可是你们的恩人呐！难道你觉得你凭借你区区几百号人能在这多伦逍遥这么久？你手下的兄弟有多少是他将之安抚的，今天你将恩人缚于案下，接下来，接下来政府就会派另一个人来接管，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大家都是百姓出身，他能为百姓着想，你也是穷苦的百姓家出身，可曾想过他的难处？”华五羊一番说辞之后，二黄风的感激之色溢于言表，“那请仙人指明俗人前路。”
华五羊挥袖笑道：“放了他吧，天下乱的久了必将安定，你还能指着你这匪首的头衔活着吗？不如大家言和共谋大事吧！”这二黄风也是义气中人，既然华仙人这么赏脸，面前的单某人也不是什么恶人，毕竟自己打家劫舍人人得而诛之，他虽然杀了自己兄弟，但是自己不也杀了人家个干干净净么，行伍身家谁都是兄弟义气的，伤心地也不只是自己。就这样三人言和，最后同谋事业，至于谋的什么事业，谁也不知道。我的五世祖卸去了剿匪的官职，二黄风苏万江也结束了匪徒生涯，三人后来兄弟相称，甚至单五世祖和华五羊约定，以后每一代的单家人和华家人必须要结男女之亲，以不忘二人之交！
父亲当时讲的绘声绘色，我就一幅幅地想想当时的场景，最后想想还是不能和华月月接亲为好，一起长大的姐弟，在一起别的不说，日后面临传种接代的事情，隐性基因表达几率一高，出个二十一三体综合症，谁都接受不了。我还是执意不答应，父亲最后给了我一耳光，“你个傻叉，你月月姐人家也是大学毕业生，人又好，要不是你五祖的约定，这好事还轮的上你。”我恍然醒悟，老爹就是老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虽然我没有答应老爹的要求，但还是答应老爹绝对不离家出走了。事情一拖就拖到了毕业后，姑父曾经有意无意的向我老爹提起此事，老爹总是说孩子们还小，都刚刚大学毕业，现代的孩子们心里接受能力差，给他们时间自己看吧！后来我在天津有了自己的小生活，而且华月月也正好在天津工作，这样本来就是表姐弟的两人接触更加多，而且都离家在外的，相互照应之下，亲的更像一家人。双方大人见此事有眉目，于是前年过年时，我和华月月订了婚，虽然还是难以接受大人的做法，但长年在外的相处，在心里已经接受了华月月。经过雁荡山的盗墓事件，两家的矛盾肯定不小，我只能回去尽快将此事敲定！毕竟我和华月月都已经不小了！
回到了家里，黄昏还是一如往日的璀璨，只是在不同人的眼里有了不同的颜色，只是在不同的经历下有了不同的光彩，如果没有经历过生死，我也不会觉得今天的黄昏有点生离死别的凄惨。如果不是大牙的去世，苏小小的生死未卜，华月月的坚守，单文清的背叛，我又怎么会觉得归乡这么美的黄昏如此凄凉！
在故乡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回家的这几天我将去浙江的事情和盘托出告诉了老爹，因为我知道如果不说这些老爹是不会告诉我那些关于单家的和华家的秘密的。只是有些内容我隐藏了，比如单文清对我下手的那一段！
在我将这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老爹的表情和我预料中完全相同，惊讶中带着一点镇定，或许他比我更清楚，这一天会迟早降临到我的身上的！
那天父亲看着窗外，卷了一根烟，抽吧了几口便扔掉了，转过身来看着我，深情而凝重，“孩子，有些事情我们躲不掉的，你是单家这一代人中唯一的男子汉，你要担起这个责任，孩子，你跟爹来。”老爹咳嗽了几声走出家门，我尾随其后跟着，忽然有种感觉，老爹已经老了，很老了，他的心里一定有一个大秘密，一个关于我，也关于单家的大秘密。我心里琢磨着老爹会将我带到什么地方。老爹出了院门，向着东山走去。
我心说老爹不会是要带着我去祭拜祖宗的坟地吧！走了几十分钟，老爹在我家的窖口（北方人将在地下挖的洞，用来储藏农作物，如土豆之类。）停下，然后弯身去将窖口的压口石头搬去，我急忙上去帮忙，老爹将我拦了下来，一边将窖口的乱草用手拨去，一边嘱咐我，“你看着我搬石头的顺序，记住它，以后某天可能你还会用到它，以后你要走的每一步，可能老爹我再也无法帮到你，你要自己好好走，凡事留心，这个世界不是你表面看上去那么太平的。”我总觉得老爹今天的一番话有些生离死别的味道！
老爹慢腾腾地钻进了地窖，我跟着老爹进入了地窖，地窖还是以前的模样，跟我三四年前进来时一模一样，只是面前多了一扇铁门，老爹说，“这里有个密室，是当初你的五世祖发现的，他发现这个密室之后便将咱家的窖口建在了这东山之上，如果你在进入窖口之前搬错任何一块石头，你都无法发现这个密室，即使你下来也只会看到满地的土豆萝卜。”说完后老爹将手指咬破，在门上涂写着什么，父亲涂完之后，鲜红的血液在门上渐渐扩展成一个字，我仔细辨认之下，才看出来，那是个繁体的“黄”字。我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含义，打算问老爹这是什么意思，老爹忽然说，“接下来你要记住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我点了点头，便没有问出刚刚要问的话。鲜红的繁体“黄”字渐渐由红色变成了金色，然后金芒一闪，铁门吱吱呀呀的自己转开了，老爹第一个走进密室，我也跟着走进去。
进入密室，发现这个密室并没有我想象的大，只有大概一间屋子大小。里面的摆设很是奇怪，一张桌子，看上去像是用冰做成的，里边仿佛还有些东西在流转，我问老爹，那是什么，老爹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一名得道高人留下的镇山之宝，名叫永生石，可惜清朝以后就再也没有知道他了，当然除了一些隐世的家族，老爹一共说了十二个家族，其中有单华宋元吴高姜孟黄商姬，最后一个是个复姓，拓跋！
我正听得入迷，像听故事一般。老爹说，这些事情回去再告诉我，先把这里的事情弄好。我看见老爹在地下寻摸着什么似的，在地上来回扒抓，我静静地看了好久。忽然老爹说好了，然后我看见刚刚老爹在地上寻摸的地方，一道青光闪出，接着老爹从地下取出那个发光的东西，递到了我的眼前，我定睛一瞧，这不是个耳坠吗？而且看着有点眼熟，我忽然想起来了，以前大牙曾经给过我一个类似的耳坠，胖大彪也好像在雁荡山时也给过我一个这样的耳坠，难道这个耳坠是他们故意给我的，而且他们知道，我一定会用上它。但是他们给我而不是自己拿着又有什么用意！
老爹说：“儿子，从今天起，你就是单家的继承人了，这些耳坠叫“曼珠石”，世上一共有六枚，但是我只知道这一枚的下落，你不用刻意地去找齐六枚耳坠，无论几千年的恩怨是否会在你这里结束，老爹只希望你能过得好，毕竟我们单家到了你这一脉已经有一只脚走出这个圈子了。老爹说的这些，我只能听懂三分。说完后老爹便将取出的“曼珠石”重新安回了刚刚在地上原先安放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