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英雄的年代 -- 第六十五章：光光超级硝化炸药
天是红的，地面是红的，先前密集得透不过风的库尔玛森林也是红的。
这红，是因为无休无止的火焰，仿佛将整个天地都烤化了，焊接在了一起。
如果有谁看到这灿烂的一幕，必然会由衷地赞叹一句：“好美啊……”
“真的好美啊……”一缕黑色灰烬被暖风吹送着，轻轻落到了伊莉娅洁白如玉的掌心里。伊莉娅轻轻抬起手，将这缕灰烬放在眼前，整个人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在她面前，那个斥候队长已经哭成了泪人，还在不停地重复着之前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词，似乎他要把时光硬生生扭转过来，把每一个微末的细节都栩栩如生地摆在伊莉娅的面前。
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所有的人都一语不发地凝视着面前直冲上天际的大火，这场大火遮断了视线，再看不到遥远天边的界山的山峦，也看不到连绵的库尔玛森林。而那座隘口小城，就在这仿佛末日天灾般的火场之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生还的几率，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图穆巴伯爵，他的两千斥候，以及跟随奥利弗冲阵的近五千罗多克士兵，已经带着六千多黑暗教团的军队，连同那恐怖的末日之雷，下了地狱。
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划算，但只要见识过黑暗教团军队战力的都知道，这是一笔颇为合算的买卖。
伊莉娅叹了口气，一阵风把灰烬从她的掌心吹走，她回头看了一眼头上缠满绷带的泰罗格，平静道：“把泰罗格伯爵大人送回他的艾特斯科堡吧。图穆巴伯爵留下的六千军队，暂时由他的儿子图穆玖统带，就不要再上前了，跟着我们王宫卫队突进，护卫住我们的侧翼即可。”
伊莉娅身边的副官立刻急急叫了起来：“公主殿下，我们还要向前突进？前面可是一片火海啊！”
“恩，是啊……”伊莉娅点了点头，拨转马头，从远眺的小山丘上走马下来，平静道：“可是还有一条路，我们绕过去。”
副官愣住了：“还有一条路？”
那个一直在哭诉的斥候队长立刻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
“没错。”伊莉娅挥了挥马鞭，“就是你们先前奇袭库尔玛的那条路，我知道你们迷路了，但是那个英雄，奥利弗，他之前不是曾经带了一百个斥候去探路吗？这条路是新走出来的，又在库尔玛堡的正东，穿过了库尔玛森林。他们不会有所察觉。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我想我明白奥利弗派你来见我的用意。因为你知道这条路，所以你可以带我们走！你愿意带我们走吗？”
斥候队长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满眼都是激动欲死的火焰：“当然愿意！我现在就想立刻回到战场，把那帮畜生统统杀光，为我们的弟兄们报仇！”
“那么就出发吧。”伊莉娅撩了撩头发，转头看向火焰燃烧的地方。
在这个角度，没有人能看到伊莉娅平静的眼里此刻已经噙满了泪水。
“因为有这场大火的阻断，塔尔巴和站在他身后的人一定不会猜到，我们居然还有办法前进，那么，就等我们到达库尔玛堡城下，给他一个惊喜吧。”伊莉娅的嘴角抽了抽，但声音却一如既往地稳定，毫无颤抖。
伊莉娅身后的光光，已经瞪大了惊讶的双眼，小声道：“伊莉娅……她居然在哭！哦不，她在笑，她在笑着哭，这是怎么回事？！”
但他没有说出来，伊莉娅眼角透过来的一丝余光，就让他感觉到手脚冰凉，好像有把锋利的快刀夹在了脖子上。
一万六七千人，罗多克此次北征军三分之二的力量，终于回过了头，不再看那还在熊熊燃烧的火场，踩着被远处的火焰燎得干枯的枝叶，发出“嚓嚓”的脆响，在那个斥候队长的带领下，绕进了一条偏僻的岔路，在渐渐荒芜，枝叶密集的小路上向前行去。
整个过程中，没有说笑，甚至没有谁再多说一句话，大家的心里都压着沉甸甸的灰色，平素里那些喜欢边行军边讲荤段子的斥候们更是好像换了一个人，一双双鹰眼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的密林，一遍遍擦拭着手里的轻弩和砍刀，如果此刻，有一个敌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即便是芬利尔亲自驾到，他们也会不顾一切上去拼命。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火场上滚滚的热浪混合着被烧成焦絮的松针还是不停吹过来，落在他们的头上，但没有一个人擦去他们，他们甚至故意在飞灰中穿行，似乎想要寻找他们在火场上的同胞奔向死亡时的感觉。
到黄昏时分，夕阳斜斜地垂下地平线，逐渐落到山峦的那一边，这片森林依然是清晰可见，另一轮滚滚燃烧的火浪接替了太阳的角色，始终在大地上蔓延。
这个时候，斥候队长停了下来，细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弟兄，小跑回伊莉娅身旁：“公主殿下，我们已经到了昨晚伯爵大人扎营的地方，从这里再往正东走二十多英里，就可以抵达库尔玛堡了，这条线路是奥利弗昨晚亲自探查的，他还留下了指引暗记。”
“好样的。”伊莉娅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先在此扎营。你带一个中队的弟兄，在营地附近开辟一条防火带，至少要半英里宽。看这火头和风向，今晚应该就会倒卷向库尔玛堡，我们等火头过去了再走。”
说完，伊莉娅又回头看向了光光，后者此刻正在摆弄一幅地图，翻过来倒过去，不亦乐乎。
“你在看什么？”伊莉娅淡淡地问道，“从到这里开始，你就在看那个东西。”
光光抬头看了一眼伊莉娅，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斥候队长，欲言又止。
不需要伊莉娅使眼色，那个斥候队长很自觉地转身走远了。
“说吧。”伊莉娅走到光光身边，一眼就看到那张地图上，一条醒目的红色线条，“这红色的是什么？”
光光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一个晚上，火头是过不去的，而且，就算你等到火头过去，看这势头，没有几个星期的时间，地面根本不可能冷却下来，更不用说随处可见的明火暗火。你没有经历过这些吧，应该只是从葛瑞福斯国王陛下那里听说了一些——这个温度，即使是藏在水缸里，最后的结果都会被煮死！”
伊莉娅的脸上一红，马上摇了摇头：“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光光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地图，突然又问：“你听过加昂这个人吗？”
伊莉娅立刻肃然起敬起来：“当然听过！当年的圣剑战神，不败将军！”
光光点了点头：“那么你也应该记得他最著名的一战，亚伦—库尔玛堡会战中后期，他奇兵突出，从库尔玛堡神兵天降般出现在苏诺城下，一举扭转了整个战局。”
伊莉娅郑重道：“前辈传奇版的战例，始终让我心向往之。”
光光笑了笑：“那么，你知道他是怎么从库尔玛堡出发，躲开围城的几万黑暗教团大军，出现在苏诺城下？或者说，你知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那条让泰罗格迷路的已经荒芜很久的小路是什么来历？”
伊莉娅的脸色忍不住专注了起来。
光光的手重重地指在地图的红线上：“因为这个！在库尔玛堡里，界山山脉脚下，存在一条地道，几十英里长的地道，是在天然溶洞的基础上，人工开凿出来的，直通库尔玛堡！这才是当年的英雄贝约斯塔德在库尔玛修建城堡的原因！那并不是个只能防守的死地。正是因为这条地道，才有了加昂神迹般的一战！而我们，现在就在这条地道的出口附近！”
伊莉娅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光光笑了笑，在这处营地四周转了转，在一座陡峭而突兀的崖壁前停了下来，这周围都是茂密的森林，只有这座山崖，古怪而突兀。
他解下腰间的鹤嘴锄，在崖壁上狠狠敲打了两下，有一块石头被他敲得跳动了一下。
“没错，就是这个了……只是过了三十年，要再打开得加点料。”光光自言自语，又抡起鹤嘴锄，狠狠敲打了一阵，在崖壁上凿出一个小洞。
光光收起鹤嘴锄，从怀里取出一支黄色的纸筒，塞进这个小洞里。
接着，他取出一团棉线，一头插在纸筒里，一头拉得老长，小心地点着了火，之后飞也似地跑出了几十米远，躲在一棵两人合抱的巨树后头。
不需要说话，伊莉娅也知道有危险，有样学样地躲在了另一棵树背后，只是因为将信将疑，她还是离得进了一些，举起了盾护住自己的身体。
黑暗中，亮光猛地一闪。
然后是惊天动地的轰鸣，好像泰坦巨人打了个喷嚏，好像一颗炸雷在耳边炸响，凶猛的气浪和四下飞射的碎石仿佛投石机打出的霰弹，一些不明就里的罗多克士兵被气浪掀翻在地，惊恐地大叫“敌袭！”。
伊莉娅的盾牌也被一颗碎石击中，虽然碎石在击中的一刹那就碎为飞灰，但还是把她的手打得发麻，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等到挪到近前，伊莉娅起先还隐藏在冷面下的惊骇才真正地显露无疑。先前还平滑坦荡的崖壁，此刻好像被一个淘气的顽童玩坏的布娃娃，中心破碎，边缘的豁口狰狞锋利，地面留下一个巨大的土坑，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是什么东西！”伊莉娅猛地回头看向光光。
“哦，没什么，这是加昂那老小子告诉埃蒙斯的……也就是我背后那位。”光光漫不经心地说。
“不，我不是问这个。”伊莉娅摇了摇头，“我是问，你是用什么东西，造成这一切的？魔法？巫术？”
“哦，那个啊，”光光忍不住露出了自豪的笑容，“那将会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发明，必将影响未来上千年，甚至将彻底改变战争的模式。这个东西的前身叫做火药，是从遥远东方的炼金术士（其实是道士）那里传过来的，威力还没有这么大。我改进了一下，先培烧硫铁矿，然后把炼出的东西溶解到水里，再蒸发出一种神秘的晶体。之后拿这晶体煅烧，产生的气体冷却后，拿来和硝石反应，再加入之前冷却的气体，现在是液体了，吸水之后得到更浓的液体，这个时候把木屑或者棉花浸入其中，就有了这个东西。”
伊莉娅的头有点晕，她举起手打断洋洋得意的光光：“这些东西，我听不太懂，你能不能说点我明白的？”
光光更得意地笑了起来：“就是因为你听不懂我才说给你听。好吧，我简单地说，这个东西，是火药的改进型，你可以叫它棉花火药，也可以叫它炸药，因为它要用到硝石，那么就叫它，光光超级硝化炸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