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雪.巨阙 -- 第四十一章 习以为常
第四十一章习以为常
莫门大师扣住了冯平开手腕。
冯平开一翻身,用了一招‘当仁不让’。手腕就要滑出莫门大师手心。
莫门大师在他翻身之时用手一托,想要将他摔倒在地。且知他借着这一托之力,跃了出去,不想正好撞在段阳的剑上,送了性命。
“阿弥托福,阿弥陀佛。”莫门大师心有不忍。
西民派的掌门吴宓是他多年的故交,冯平开是吴宓的得意弟子,吴宓常以冯平开的人品教导众弟子。
他一定都不敢相信,跟了自己多年的弟子,会是一个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败类。
莫门也为自己感到悲哀,行走江湖几十载,以为阅人无数。不曾想,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这么多年的修为,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现在,真的要回寺里虔心修道了。
醒过来的聂柘霁,抱着姐姐,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他一直以为,母亲死后,他就不会再流泪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值得他流泪的人。
可是,后来,他还是流泪了,因为苏晓横。
苏晓横死后,他知道,这才是他眼泪终极的人。
可是,今天,他又流泪了。不是为别人,只为自己。
他不知道为何流泪,他的思绪丛杂。不停不停的闪现同一个画面,血,全是血,鲜红温热的血,很多很多人的。
他就只能想到血,不知自己为何流泪。
为自己可悲的际遇吗?还是为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为人性的丑恶,社会常伦的颠倒?
他不是文士以谋事君,侠士以力立名。他只是一个常人,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的世界,有什么是值得伤心流泪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谁又能知道呢?
莫门大师愧疚的抚摸他的头,“我竟然没有看出你身上受着那么重的伤,你是一个太坚强的孩子,坚强到伤害了你自己。”
聂柘霁摇头,嘴角有漂亮的弧度,“当时,我不理会大师,是将大师也当着了坏人。”
莫门抬头看苍蓝的天空,眼里有悲伤彻骨的神情。
这样小的一个孩子,竟然承担了这么多的苦难。希望他今后的人生,有高人指点,不至走上歧路。
“段少侠,我想将这个孩子带到少林,你看、、、。”
段阳忙抱拳道:“大师的美意,我替师兄心领了。家师交代,一定要将他们姐弟送到西民派。晚辈在这里带师父谢过大师。”
莫门甚是可惜,“既是令师的意愿,我也只能忍痛惜君。这个孩子的过去可能有一些残缺,一些对人性的绝望。我担心他对将来的生活有不能面对的迷茫,所以还望少侠多多开导,帮他走出绝境。”
“谢大师教诲,我一定竭尽所能让他成长,让他成为有用的人。”
“很好,我回去修道,一定会去看这两个孩子。此去路途凶险,我便与少侠一道送他们姐弟,以补我内心对这个孩子的愧疚。”
“谢大师,不过真的不用,段阳一定不辱使命,将两个孩子安全送到。”
“走吧!我是内心不安,冯平开毕竟是我老朋友的得意弟子,他死了,我也得跟我的老朋友有个交代。”
“大师,冯平开是我杀的,我一定会负责。等西民派收留了这两个孩子,我就去找吴掌门,任凭他发落。”
“少侠言重了,这是他西民派的错,怎敢有发落的话。我自会将此事说清,该如何,吴宓会处理。”
“大师、、、。”段阳眼里有凌厉的光,极其诡秘邪恶,不过一闪即逝。
莫门已将两个孩子抱起,走向漫天皆白的天地,他的道袍飞扬在风里,像极了要挣脱线的风筝。
“啊、、、。”
听得一声惨叫,莫门大师回头,段阳已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眉头紧锁,痛苦不堪。
莫门大师忙将两个孩子放下,手指已搭在段阳手腕脉门,血脉正常。又摸面门,气血畅通。
看段阳的手捂着腹部,忙放下禅杖,俯身去检查。
突见段阳身子游鱼般贴着雪面滑了出去,身子一翻,已经窜起,剑直刺莫门咽喉。
莫门禅杖飞出,人已飞掠而起。禅杖在手,直搭段阳面门。
段阳的剑撞在禅杖上,他立即凌空翻身,倒掠两丈。只觉气流从手臂处一阵一阵传来,还是未站稳,又向后滑了一段。
莫门大师的禅杖撑在地上,只见他的身子向后晃了两晃,突然向前,载到在地。
聂柘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跑过去想要扶起莫门大师。
聂柘霁见段阳突然滑开,知道莫门大师可能已遭了暗算。果不出所料,莫门大师用禅杖撑着地,看来已经不行了。
他上前拉了姐姐就跑。
聂柘然看着满手的血,不知所故。
聂柘霁则一点不觉得奇怪,他已习惯。为巨阙剑,这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些道貌岸然、人面兽心、虚伪狡诈,阴阳两面的伪君子们,他已见怪不怪了。
聂柘然猛将聂柘霁推了出去,身子掠起,想要去抓飞奔过来的段阳喉咙。
段阳身子一侧,手拍在聂柘然后背。
聂柘然身子向前一跃,一个反手,点段阳会阳穴。
段阳回身,扣她手腕。
她手突的向下一移,转至段阳会阴,“小霁,还不快走。”
聂柘霁知道帮不上什么忙,段阳也不会杀姐姐,转身便跑。
他蹲在石后。想着姐姐怎么样了,他突然有些后悔,不应该自己一个人跑的。姐姐功夫虽然不错,可不是段阳对手,他们在家时比过。
姐姐太好强,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与她比过武,她就一直打不过段阳。
段阳拜在爹的门下时间并不长,可爹说他很有天赋,很好学,总拿他做自己的榜样。
母亲也常夸段阳温文儒雅,丰神俊秀,尊师敬友,不带一点烟火气息。
父亲的弟子们也都很喜欢这个后来的小师弟,他的面上,永远都带着轻松和缓的笑容。
现在的状况,聂柘霁一点不觉奇怪,一点不难理解。孟学、冯平开那样的名流侠客都可做出不如之事,段阳为何不可呢?
可是,为何要是段阳呢?这个父亲的得意弟子,母亲赞赏的好男儿。难道,这么一点小小的念想,都不留给他吗?
父亲,如果你在天有灵,是不是也觉得讽刺呢?
本来,父亲阅人不如阅剑,他眼里的自己,不也要出乎他意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