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殇.陨落 -- 第一百零七章 极端
第一百零七章极端
人声去行在给人喂饭。
是个老人，骨瘦如柴，全身瘫痪，只有一对眼珠，还在不停转动。
喂给她食物的人声去行，仔细认真，每一勺，都吹凉才递给她。
聂荣以为看花了眼，忙揉眼睛。这是人声去行吗？完全没有凌厉的桀骜不驯，没有森然的剑拔弩张，平和的面容，安静而温驯。
他的身侧，有一个神情奇异的女子，让人一看，就知神智有问题。
她一直在拔弄人声去行的头发，曲折环绕，九曲盘桓。不时还拉扯他的耳朵。
然而心狠手辣的人声去行，没有动怒的意思，还是认真喂老人的饭，一脸安静祥和。
女子突然丢下他的头发，跑到对侧坐着刺绣的少女身旁，拿过她的针线盒，奔到院子里。
刺绣的少女急得大叫，却只是干着急，想要挣扎的身体，挪动不了半步。
她是一个半身瘫痪的人。
“阿宝，不要胡闹，那不是可以玩的东西，还给小莲。”人声去行终于起身，来拿阿宝手里的针线盒。
他的声音里，也没有冰冷的骄横之气，淡淡疏疏，平静安然。
怎么可能，这真的是那个一步杀一人，让人闻风丧胆、阴狠凶残的人声去行吗？怎么都让人不能相信，那样一个凶神恶煞的杀人魔头，也会有这样温驯的时刻。
聂荣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忙飞身上了屋顶。
她附身一看，喜出望外，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疯大姐吗？难道她已经逃脱人声去行的魔掌。不对，她现在进去的地方，好像是人声去行的家。
脚还未踏进屋，她就叫嚷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有坏蛋，好大一个坏人。”
小莲接过人声去行递过来的针线盒，没有看进来的人，低着头穿针，“阿敏姐，你又怎么了？才一个人出去逛了那么多天，还想要制造些事故逃出去吗？下次大哥不在，看谁去找你，等你在外面冻死饿死，才知道让你厌烦的天保村才是最好的地方。”
阿敏急得直跺脚，“是真的，真的，我不骗你们，来了一个疯女人，好凶恶，一巴掌，就把花姑打倒在地上，死了。”
“一巴掌，花姑就死了？”人声去行的气度突然改变，连眼神也改变。
不应该说是改变，而应是恢复，冰冷的俊美面容，眼角眉梢都是冷漠桀骜。
瞳仁里独有的碧蓝光芒，幽深得容下一个冬天。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声去行，绝对是他，那张面容和神情，让见过一眼的人，永生不忘。
聂荣才觉眼前有个黑影，已重重摔倒在地。被人声去行从房顶扔到地上的她，毫无还手之力。
阿敏认出她，也许怕她要回耳坠，一回头，神色慌张跑出去。
从屋顶飞落的人声去行，已从墙上抓了绳索，将聂荣双手绑在身后，推着她向外走。
还是带着阴邪凶杀气息的人声去行，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让院里的人来不及反应。
巷的另一头，涌来数以百计的村民，这种气势，突然让聂荣感到莫名的压抑，一股遏制不住的惊恐从心底汹涌而出。
这跟怕死没关系，在战场时，她面对千军万马，不知亲历多少生死，何曾在意。
就是身后滥杀无辜、残忍阴狠、毫无良知的杀人狂魔，她也未曾将他放在眼里。
但现在，就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些手无寸铁，纯朴痴傻的村民，有如此强烈的畏惧。
脚下如有千金，竟是迈不动。
围上来的人，好奇且放肆，眉开眼笑，七嘴八舌，内容混七杂八，一句也听不清，吵得她头晕。
“都不要吵。”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从中让出一条通路，一个小孩从人群后走了过来。
“阿川，给姑娘把绳子解开。”
“魏叔，她打死了花姑。”
聂荣有点应接不暇，头左右来回晃动，弄得她头昏眼花，比刚才嘈杂的声音还要晕眩。
那个走来的小孩，不对，他的声音，成熟浑厚，洪亮威严，绝不是一个小孩的声音。
而且人声去行叫他魏叔。
细看他，才发现他的年纪在四十岁以上，只是身形像小孩。
在这些村民里，还有不少他这样的人，已经有不小的年纪，身形却是孩童模样。
但看他们这些矮人，神智到还正常，至少比阿敏她们这种说话颠三倒四的人正常。
这些精神异常的人也对他恭恭敬敬，看来在村里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更让聂荣惊奇的是，魏叔竟然叫人声去行阿川。
“来村里的就是客人，怎么这样对待客人，给她解了。你也是，常年走江湖的人，也不弄清楚状况就动手。花姑只是摔了一跤，早回家吃饭去了。”魏叔遣散众人，让阿川给聂荣道歉。
桀骜骄横侧着头的人声去行，看向聂荣的眼神，除了错愕，就是极寒的冷酷。
聂荣也感到了那个眼神的不怀好意，连连摆手，“不用了，这是场误会。”
“阿川，你不能因为是名声显赫的商人，就放不下身段，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人，就该给人道歉。”
“真的不用，是我错在先，要不是我一时失手推到了花姑，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姑娘，你不要见怪，村里难得来一个外人，他们都是因为好奇才会将你围住。”魏叔与他们说话很费劲，他只到正常人的腰处，说话时仰着头，还不能看到人声去行的脸。
“魏叔，没关系的，我来你们村，是为了找我夫君，他叫徐属，也是因为精神不正常，常常跑出来。这次已经出来了好几天，却一直都找不到。”聂荣想到徐属，不免又添伤感。
“你夫君？”魏叔黯然神伤，无尽惋惜，“没人到过村里，我们天保村，跟得了麻风的村庄差不多，知道的人，都是谈虎色变。你都看到了，我们村的人，多数都是这个样子，临村的人都说天保村被诅咒了，根本无人敢靠近。就是要从天保村附近通过，也会绕道而行。”
“这是人们对疯傻之人的曲解，其实他们单纯善良如孩童。”聂荣茫然的眼，流露出哀伤和悲悯。这是必然，就是和自己有着相同血液的弟弟，也不能接受。
“你不害怕吗？你真的不觉得天保村的人可怕吗？”魏叔的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
也许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一个外村的正常人说疯傻的人是善良的。
第一次看到，外村的一个美丽女子，从容走进天保村。没有把这里的人当疯子，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没有惊慌逃跑。
“姑娘，你真是好人，如果村里其他人知道你对他们的看法，也不枉他们这白活的一生。姑娘，如果你不介意，可否去寒舍吃顿饭。”
“当然可以，正好我也饿了，那就有劳魏叔。”
“魏叔，客人就在我家门前，就让她在这里吃吧！也算是向姑娘赔罪。”人声去行嘴角有锋利的笑意，碧蓝深邃的眼底，是她熟悉的表情。
一样森然肃杀，一样惊世骇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