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殇.陨落 -- 第一百零四章 信任
第一百零四章信任
解社正背对聂荣蹲在地上安慰哭泣的老妇人。
老妇人坐在村口的石板上，身侧一个竹篮，装满幡纸。身前点燃的幡纸，已经有不少灰烬。
她老泪纵横，不停往火里添纸。
解社从篮里抓了一踏幡纸，也放进火堆里，“老人家，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
老妇人拿幡纸的手停在半空，浑浊的泪滴滑落火里。解社看她神色恍惚，怕她伤心过度发生意外，四处寻看有没有她的家人。
一回头，就看到身后的聂荣。
他露出明朗随意的笑容，算是打过招呼。看过四周，除了聂荣，没有别人。“老人家，你的家人呢？不然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现在就是烧纸给我儿子。”老妇人擦着眼角的泪，又往火里添纸。
“实在对不起，我没想到、、、。”解社感到很歉意，也很感伤。
“你不要觉得伤了我的心，我儿子还没死呢。”
解社倍感诧异，更是无从理解，“那你这是、、、？”
“我儿子现在在军营里，是吴将军帐下的一名士卒，他生了疮，吴将军亲自用嘴为他吸脓。”
解社更不解了，“你儿子是个士卒，将军亲自为他吸取疮上的脓，将领一心，是好事啊！还少有这种爱兵如子的将军，你为什么要哭呢？”
“这叫喜极而泣，老太太是感动于这位将军的曲尊降贵吧！”聂荣走了过来。
老妇人放下手中幡纸，“不是这样的，你们有所不知，我夫君也是吴将军帐下的士卒。他生疮的时候，吴将军也亲自为他吸脓。到打战的时候，他就舍生忘死，一往无前的冲在最前面，结果就战死了。现在吴将军又为我儿吸脓，打战的时候，他一定也会像他父亲一样，为报将军大恩，奋不顾身冲在最前面。说不定那天，就死在什么地方了。我怕他死时我不知道，没人为他烧纸，他被那些人当孤魂野鬼。所以就每天为他烧纸，到哪天他不小心战死，也可以领到钱，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这是什么思维，聂荣和解社疑惑皱着眉，不能理解。
聂荣奇道：“你说的吴将军，是不是吴起吴将军？”
妇人连连点头，“是啊！就是他，他是个好将军。我们村的人都赞叹他带军有方，我也知道她是好将军，我没有亵渎他的意思。只是为未死的儿子烧着纸，想着他客死他乡，连尸骨都回不了故里，所以伤心难过。”
“老人家，家你就你一个人了吗？”解社将老太太扶了起来。
“早就一个人了，他父亲在他很小就去参军，战死了。他长大了，也去参军。”老人想到伤心事，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解社思忖良久，“你一个鳏寡老人，有个三灾两病，身旁连个端茶递水的人也没有。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儿子的名字，我替你去军中走一趟，向吴将军说明情况，让他特勉你儿子，放他回来为你养老。”
老太太感激涕零，“我儿叫吴城，如他真能回来，就是老吴家上辈子积德，祖先保佑，我先在这里谢过恩人。”
聂荣忙将解社叫到一旁，“你不能这样骗老太太，她本来就够伤心了，你还要往她伤口上撒盐吗？”
“没有，我、、、。”
“我知道你是好意。”聂荣未给他往下说的机会，“你是想宽慰老人家，给她一个希望，可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希望会给她造成多大的痛苦。她现在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回不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祈祷祝福。如果有一天真的知道儿子死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以承受。可是你说可以让他儿子回来，就是给了她希望，她就会每天早念晚盼，等着她的儿子回来。可是有一天突然听到儿子死了，对她会是多大的打击？”
“我没有骗老太太，我真的要去魏军吴起部为她找儿子。”
“就算你真的找到吴起，他肯放人，吴城也不会跟你回来的。你知道吴起吗？他岂止是为士卒吸脓，长年的行军中，他都是与士卒同衣同食。如果你突然到军中，还找不到哪一个是将军。他睡觉的时候与士卒一样睡地上，行军途中不骑马坐车，亲自携带军粮，与士卒同步跋山涉水。他曾兼车百乘，骑三千匹，破秦五十万众。人们称颂他说‘吴起之用兵也，不过五万’。他的五万人都是魏国的精锐之师，从无贪生怕死，临阵逃脱者。除了我。”
“你是吴起帐下的逃兵？”解社嘴角有奇怪的弧度，不知是不是笑，他与生俱来的散淡气质，有从容的韵味。
“你不信？”
“信，信。只是没想到吴起是这么厉害的人物，看来为吴老夫人许的这件事，有些困难。”他静静出神，笔直的剑眉微微蹙起，让人感伤。
他走向吴老太太，“大娘，实在对不起，刚才跟你说的事，不一定能成功。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找到你儿子吴城，将你对他的思念和担心告诉他。如果他真的不能回来，我一定回来告诉你，让你不用在等他。”
老太太拉住他的手，一个劲道谢，“你真是个好人，你能替我去看他一眼，我也谢谢你了，那还能让你来回折腾。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回来，我了解我儿，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吴将军那么器重他，他一定会以死相报。我为他求了个平安符，公子若真的能见到他，就给他吧！老生无以为报，也为公子烧点纸吧！”
她说着真的点燃了竹篮里剩下的幡纸。
“大娘放心，我一定会将平安符送到。并将你现在的状况告知令男。”他将平安符小心放进怀里，抬头时，是义无反顾的坚定光芒。
他的言语里，总是流露出朴素纯真的感情，让你一瞬间就相信了他。
为远方生死难料的人送平安符，算是一种安慰吧！所以聂荣没说什么，因为她不知道解社的这个平安符，是否真的能送到。
现在的位置是魏国最东面，而吴起的军队，在魏国最西面。
也就是齐国的方向。
自从齐相田悼子去世后，田氏家族发生内乱。
占据廪丘的田会请求赵国收留，被赵烈侯接纳。
廪丘与赵国并不相连，中间隔着卫国。
在田会未来投靠之前，齐国已经掌控卫国内政，田会投赵，赵国求之不得。这是天上掉馅饼，坐收渔利、千载难逢的好事。
